第3章 恩人

第3章 恩人

沉重的噴氣的聲音就在頭頂上,那隻大虎還在轉悠,有一下沒一下地刨弄着崖尖的泥石,大概是依舊聞得到人味兒,正在躍躍欲試。

秦九黎的心雖大部分定了下來,但還有些懸。這老虎要是一直不走,那她豈不是要一直吊在這山崖邊兒?要有個什麼萬一,她沒吊穩摔下去了……

正擔心着,崖上的大虎卻倏地發出一陣惱怒的嘶吼,繼而崖上傳來了狂怒的撕咬搏鬥的聲音。

有什麼東西和它打起來了?

秦九黎聽了半天的動靜,終究還是提了口氣攀着那樹冒了個頭頂到山崖上頭。

藉著黃昏的餘光,她看見一個正跟老虎搏鬥的男人

打虎,即便是一個身懷武藝的人也不能輕易做到,可是她卻眼睜睜的看着這男人用手上一把普通的長槍刺進了老虎的頭顱,鮮血噴了他一身。老虎笨重的身體無力的砸到地上,昏黃的暗光中,那人一把長槍拄地,端得是風姿珏珏。

秦九黎到這會兒才真正鬆了口氣,扒拉着崖上的茅草蹬了上去。

那人全然不料山崖低下還有人,一時驚得出聲:“你是何人?”

秦九黎忙出聲道:“我跟弟弟在山裏迷了路,卻不想遇到這等猛獸,多謝閣下相救之恩。”話閉,她的目光落到男人臉上,當下不受控制地驚叫一聲,同時倒吸一口冷氣。

男人的右臉頰上,竟然有一塊巴掌大小的極其難看的疤痕。

那人看得是一個小女子,放下心來,剛提了槍要朝她過去,卻猛地頓住。

秦九黎只聽見他“唔”了一聲,都還沒反應過來,剛剛還斗虎來的威武身軀竟“噗通”一聲,直接摔趴在她面前。

“……”

秦九黎蹲下身,檢查了他身上幾團血跡比較嚴重的地方,並沒有發現有嚴重的外傷,便本能的疑惑地把住了男人手腕兒的脈象。

既沒受傷,又為何會昏厥?

然而,她的手指剛一搭上男人的脈門,便被他體內紊亂的情況嚇了一跳。

她師父向裡子是醫門世家的傳人,嵬山上到處都是罕見的要學點幾,她那幾年係數讀完,又跟隨師父周遊,卻從未見過如此奇特癥狀。

似毒非毒,脈象時快時弱,快起來的時候像整個人都要炸裂,但慢起來的時候她卻幾乎以為這是個死人了。

秦九黎眉頭狠狠地擰了一下,眼見天色將晚,她還是先去把小不點兒弄下來,再回頭斟酌這人的脈象吧。

秦小狸一個人在樹上,又冷又怕,動動不了,哭哭不出,滿腦子都是姐姐是不是被大怪物吃掉了,整張臉都被小河一般的淚水洗了一遍,才終於聽到一聲熟悉的叫喚。

“阿狸!”

秦九黎好不容易爬上樹把小不點兒身上的針取下來,又費了好大的勁兒把人弄下樹,好生檢查了一番,才鬆口氣,問:“阿狸有沒有事?”

“哇——”

小不點兒憋了許久的聲音像一直被堵住的洪流般瞬間衝破堤壩涌了出去,一聲大哭驚天動地,直接驚飛了林子裏的鳥獸。

秦九黎感覺到了緊緊抱着自己脖子的小手和顫抖的軀體,趕忙一邊撫摸着他的背脊一邊安慰。

好不容易哄好了小不點兒,這才才想起山崖邊的那個男人。

好人?壞人?

臉上那麼大一塊疤,孤身一人在山上,跟猛虎搏鬥……秦九黎有些猶豫,但也僅僅是猶豫了片刻,她便抱着小不點兒朝着山崖走去。

她師父說,醫者,懸壺濟世,救人危難,施以仁心。她不能見死不救,更何況,剛才如果不是那個人來,她還不知道該怎麼脫身,即便脫了身,只怕懷裏的小不點兒也要嚇壞了。

三月的天氣,夜裏還很冷。秦九黎撿了一堆乾柴架起個火堆,抱着小不點兒取暖,待他睡着,她才將他小心翼翼地放平,再度去查看那男人。

大半個時辰后,她鬆開了男人的手,依舊沒有頭緒,正要起身,手腕兒卻猛地被人一把抓住,隨後被擁入一個寬厚的滿是血腥味兒的懷抱。

秦九黎瞪大了眼睛,一時竟被他抱得愣了,直到男人雙腿纏上她的腿,幾乎要將她揉進身體裏去,她才猛地醒悟過來,一肘子撞在男人肚子上。

她本是要脫身,然而那男人受了痛,僅僅只是悶哼了一聲,手上的力道卻沒減輕半分。秦九黎又羞又惱,氣得額頭上直冒冷汗,正要取出針來扎人,卻突然聽到耳蝸處男人低低的哼一聲:“冷……”

意識不清?

她側頭看去,男人的腦袋就擱在她的頸窩裏,所以儘管她此刻是被從身後抱着的,轉頭間,也能看清楚那人的臉。

好難看的一道疤。秦九黎心想。

他的眼睛還是閉着的,並沒有清醒過來。

“冷……好冷……”男人又呢喃了聲,兩隻手臂將她箍得更緊。

秦九黎差點兒一口氣喘不上來。如果不是她身後的身體傳來火熱的溫度,而緊貼着她的皮肉又在瑟瑟發抖,自己又才號了脈發現他亦寒亦熱,她幾乎都要以為這個人是為了占她便宜所以故意裝的了!

對待病人,身為大夫總是要寬容許多。秦九黎作為醫者,既擺脫不開身後的男人,又怕一針下去亂了他的氣脈,也只能任他抱着,當個暖爐,反正這身體也不是自己的。

背上貼着個火爐子,倒是暖洋洋,她好幾次都想要直接睡過去,卻又不敢真的閉眼。萬一這林子裏要真再躥出個什麼東西來,真睡了,他們三個都要完。好在,到天色漸亮,也沒再出什麼意外,她上下兩隻眼皮打架得厲害,到底還是睡過去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又傳來小不點兒影影綽綽的哭聲,跟那天她剛從這具身體裏醒過來的時候一樣,充滿了憤怒不甘,無能為力和焦急。

“放開!我的!”

秦小狸似乎是在和什麼人說話,但那個人卻一直沒回。

她的眼皮很重,身體跟被什麼東西壓着似的,任她怎麼掙扎也動不了,甚至連眼睛都睜不開。

“你放開!放開!放開!”

小不點兒又嚷了起來。她感到腰腹間有一股熱氣環繞着,不知道被推攘了幾番,才終於從那完全不能動的姿態中掙脫,緩緩張開了眼睛。

秦小狸黑亮的大眼睛瞬間就映入眼中,她尚未完全清醒,小不點兒便一頭扎進她懷裏,雙手緊緊扒拉着她的衣裳一邊拱頭一邊帶着哭腔委屈地喚:“姐姐!”

秦九黎每次聽到他叫姐姐,心中總能湧起無限柔情,那種滿含了濡慕,彷彿你是他的整個天下的感覺,彌補了她未能成為母親的遺憾。

“你是誰?”

耳邊驀地傳來一道低啞的聲音,隨即腰間猛地被箍緊。

秦九黎背脊瞬間僵直,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還有個人,頓時驚悚回望。

男人披頭散髮地靠着背後的樹榦,慘白的臉色即使有塊嚇人的疤痕也沒能遮住。秦九黎翻身蹲起來,抬手就按在他的脈搏上。脈象沒有變化,還是昨夜那般。

男人的眼裏閃過一道光芒,又問了一句:“你是誰?”

秦九黎沒能診出新東西來,淡淡抬頭看了眼男人,想着自己被他抱了一夜,雖然這身體也不是自己的並且他也只是當自己是暖爐沒其他的意思,但心裏總是有那麼幾分彆扭,說出來的話語氣便不是那麼溫和,“你又是誰?為什麼出現在這山上?”

“我是獵戶,昨天上山狩獵時,遇到了一頭猛虎。”他眼一瞥,看到旁邊正躺的那頭大物,恍然道,“你是昨天從下邊兒爬上來的那個姑娘。”

男人聲音低啞,配上他那副兇惡的面容,怎麼看怎麼危險。秦九黎就不動聲色的抱着小不點兒站了起來,淡淡道:“你昨天暈倒了。”

男人眼眸暗了一下,“老毛病了,沒什麼事,睡一覺就好。對了,我叫嚴深,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秦九黎看着他沒有說話。

嚴深也看着她,似是在專註地等着她回應,她若不說,就一直等着的樣子。

“秦九黎。”

她報了自己本來的名字。

“秦九黎?”嚴深的雙眸顫了一下,“哪個秦?哪個九?哪個黎?”

秦九黎心中一滲,藏在身後的指尖卻夾了細針,戒備的看着依舊坐在地上靠着樹的男人。做好了這些,她才淡淡地問那人:“你問這個做什麼?”

嚴深抬眸看着她,“你救了我,我自然應該報答。”

報答問她名字問那麼細?秦九黎顯然不信,正要說告辭,嚴深卻撿起落在身旁的長槍撐着站了起來,過了一陣兒,挺直了背脊,這才輕笑:“昨夜我發病,你為了救我,同我有了肌膚之親,我自然是要娶你,問你名字難道不該?”

秦九黎都已經準備好了如果有人知道她的名字並且起了懷疑要動她的話,她就立馬一針扎過去,帶着秦小狸逃跑,哪兒料到這人站起來,說的竟然是這麼一番話,頓時身體一僵,睜大了雙眸驚愕地看他。

嚴深一步一步朝着面前的女子走過去。

她看起來才十六七歲的樣子,身上穿的是窮苦人家的麻衣,還打着補丁,黝黑的皮膚和手上的老繭可以證明她干過許多活,確確實實是個村裏的姑娘。可是,她的一雙眼睛卻又格外明亮,透着睿智和犀利。她還會把脈,會施針刺穴的手法,昨天見到她,她是從崖下爬上來的。

這樣大的兩面反差……

他的腳步停在秦九黎身前一步的地方,看着她向後仰着身子,腳下卻硬是沒有動一步的硬氣模樣,忽然就失笑出聲。

“禾子底的秦,九黎部族的九黎?”

秦九黎的步子到底還是向後退了半步,立馬又穩住,冷冷地抬頭望着面前比她高了一個頭還多的男人,冷聲道:“錯了。是五六七八九的九,和天亮了的那個黎明的黎!”

儘管字還是那兩個字,但她故意說得通俗,就顯得自己格外的不知詩書,不懂得那什麼古老的九黎部族。

嚴深愣了一下,繼而笑聲多了幾分爽朗,再看向她時,眼中竟有幾分柔情。

“好,你說是哪兩個就是哪兩個!你家在哪兒?我先送你們回去,隨後便央母親來提親。”。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農門醫嬌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台言古言 農門醫嬌
上一章下一章

第3章 恩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