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恩情
秦九黎一怔，這才反應過來剛才為了叫趙雪喬安心，她摘掉了面具，現下卻是本來面目。
如今眾人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既已認出，也無須再多遮掩什麼，便沖嚴父點了點頭，淡聲道：“是我。”
嚴母一下跳了起來，面色猙獰地瞪着秦九黎，“竟然是你？！”
秦九黎眉頭皺起，“是我，如何？”
嚴母狠狠地吸了口氣，怒極反笑，嘶聲道：“我說呢！怪不得大人小孩兒只能保一個，原來是你哇！”
這話說得彷彿是秦九黎故意陷害。
秦九黎變了臉色，眸中泛出幾分冷意，便是一直和善的君明亦沉了臉，不悅地看着嚴母。
“嚴老夫人，嚴二夫人如今情勢危及，還是毋要再吵鬧下去了吧。其餘事情，待少夫人……”
話音未盡，嚴母突然就截斷了他，“少夫人？你叫她少夫人？她是哪門子的少夫人？”
君明皺眉，暗道這老夫人分不清輕重緩急，不放大夫進去救命，卻在這裏拽着人家的身份，若真叫她再繼續糾纏下去，只怕屋裏頭的那位嚴二夫人和她肚子裏的孩子不出事也得出事了！
如此一想，他便不再回嚴母的話，只同秦九黎道：“少夫人，裏邊情勢可還安好？”
秦九黎輕哼一聲，“暫無大礙，只是嚴老夫人若再繼續在這裏糾纏，影響我救人，那就不一定了。”
嚴母一聽，頓時惱恨得直跺腳，“分明是你這個女人用心不良想要謀害我孫兒！我可不敢讓你接生，你怎麼把產婆氣走的，就怎麼給我叫回來！要不然……要不然我去官府告你！謀財害命！”
秦九黎“呵”地冷笑一聲，這人簡直無理取鬧到極點，當下再懶得理會，雙手一伸，握住兩邊的門框便要關門。
嚴母眼睛一瞪，竟直接嵌了只腳進去，繼而重重地推了秦九黎一把。
秦九黎一時不慎，竟被她推得踉蹌一下，慌忙穩住身子，沉了臉色還沒說話，便聽嚴母厲聲喝道：“你想幹什麼？我們家的事不要你管！你給我滾出去！”
她說著便去揪秦九黎胸口的衣裳，秦九黎眼中閃過一抹不耐煩，指間夾了銀針正要射出，君明已快步上前一把將嚴母給拉開，然後面色不悅地看了眼旁側某個方向，片刻后才回頭向嚴母不悅道：“嚴老夫人既然覺得待在此處難以控制情緒，不如先回房休息休息？”
這話雖聽着是個商量的語氣，但由於態度強硬，話音一落下便有人上前扶住了嚴母將她往外拉扯。
嚴母被拉得走了兩步才從先前的驚愕中反應過來，瞪圓了眼睛掙扎叫囂起來：“幹什麼？你們想要幹什麼！”
她一邊呵斥一邊甩手，可儘管已經用了極大力氣，也沒能夠甩開左右裹挾她的人。嚴母當下就變了臉色，不敢置信地朝君明看去。
“管、管家？”
嚴父亦是一臉擔憂，“君管家，您這是……”
“不過是看老夫人精神不太好，讓人扶她回去休息一會兒罷了，嚴老不必擔心。”君明皺着眉頭回了一句，復又深吸了口氣平復面色，向秦九黎恭敬道：“少夫人且放手醫治，老僕定守好門關，不再叫旁人打擾。”
他說這話的時候，面色好了幾分，聲音也溫和了下來，足可見對秦九黎的和善和尊敬。
嚴父不禁詫異，不禁想起君明稱呼秦九黎的那句“少夫人”，面色便不由得又糾結了幾分。
他們一家被接到這君度來已經快要一年，管家只說是他們對君家的少爺有恩情，但他們卻都不曉得曾經幫過哪個大人物，更讓人不安的是，他們從未見過這家的少爺，如今秦九黎更成了這家的少夫人。
忽地，一個猜想在他腦子裏形成……
這君府的少爺，莫不是那“嚴深”？
否則怎會在這地方見得秦九黎！
這念頭一生，嚴父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涼氣，只聽秦九黎同君明道謝。
“多謝明叔。”
秦九黎的目光在君明身上定了兩息。她先前未曾看出，原來這位年邁的老人竟也有如此矯健的身手。再一想，似乎從頭到尾，君默寧的人便沒有一個是閑人。
那人當真好勢力！
君明聽她客氣有禮，面色更和善了兩分，待秦九黎重新進了屋子，便親自守在房門前。嚴母自是叫囂着不肯回房，嚴父勸了也不頂事，君明耳朵被吵得厲害，不禁又朝左側十米之外的那棵樹瞪了過去，不禁暗道：“這凌寒！當真是越來越沒有規矩了。公子命他保護夫人，方才這動靜，他竟是動也不動！待要公子回來……”
正想到此處，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君明一眼望去，心頭當即“咯噔”一聲。
凌寒這小子要遭！
院門口，君默寧一襲深色華服，清冷的面容上，眉目微沉。
“出什麼事了？”
嚴母的哭嚎聲一下便止住了，驚愕地朝君默寧看去。
“這是……”
“公子！”
君明迎了上去，君羽無奈的沖不遠處的樹上使了個眼色。
須臾，那樹上竟翩然而下一道黑影，極快地掠至眾人跟前兒，小心翼翼地覷了眼君默寧，喚了一聲：“公子。”
正是凌寒。
君默寧的目光拂過院中眾人，偏偏似沒看到凌寒，回眸同君明道：“阿昭在裏頭？”
“是。”
“情形如何了？”
君明面上浮出幾分憂色，輕輕搖了搖頭，。
君默寧心下瞭然，轉頭看向嚴家二老道：“二位是想要回房稍作休息還是就在此地等候？若是回房，稍後君某也會派人及時告知消息。”
嚴家二老面面相覷片刻，嚴父才試探着問：“這位公子是……？”
“在下君默寧。”
君明補充道：“這便是我們君府的主人。”
嚴父嚴母聽罷又對視了一眼，滿是疑惑。
這樣的人物，他們實在不知什麼時候見過，更遑論與人恩惠。不過現下顯然不是個詢問心中疑惑的時間，嚴父便將猜疑吞回肚子裏，弱弱應了一聲：“還是就在這裏等着吧。”
君默寧點了點頭，不再說話，目光落到房門上。
凌寒站了半天，見他家公子一個眼神兒也沒給他，只好沖給他使眼色的君羽吐了吐舌頭，訕訕地立去一旁，背着君默寧惡狠狠地瞪了幾眼緊閉的房門。
那女人那麼生猛，根本就沒有吃虧，他又沒做錯什麼！
嚴母眼見着自君默寧到來后整個院子的空氣都冷了幾分，當下也不敢再鬧，閉了嘴窩在嚴父身旁。
對秦九黎的不滿憤怒一下去，那先前的擔憂驚懼便又一股腦涌了出來。嚴母盯着房門的目光便又染上了焦急之色，拉扯着嚴父的袖子小聲道：“老頭子，裏頭怎麼沒聲兒啊？該不會是……”
嚴父眉頭緊皺，雖不像嚴母表現得那般六神無主，心頭卻是慌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房門，生怕出來個不好的消息。
如此等了小半個時辰，一聲響亮的嬰兒啼哭驀地衝破屋頂，雷鳴一般，震得眾人齊齊一憷，繼而便是一陣狂喜。
“出來了！出來了！老頭子，生出來了，我們嚴家總算有后了。”
嚴母喜極而泣，嚴父眼中亦有淚光閃爍，緊握了嚴母的手，望着門口翹首以盼。
不一會兒，婢女抱了個裹得厚厚的小孩子出來，嚴母激動上前接過，哭得更加厲害了。
君明君羽等人亦是高興，圍了那小孩兒去看，君默寧注視片刻，目光重新落到門口。
秦九黎處理完後續事物洗手出來，便正巧同他的目光對上。
“怎麼不去看孩子？”
“看過了。”君默寧沉沉的呼出一口氣，輕彎了嘴角，沖站在階上的秦九黎招了招手，“來。”
秦九黎心中一動，向他走去，面上故作不滿嫌棄道：“你這是什麼姿勢？招呼阿貓阿……”
話尚未盡，左手卻驀地被人一把握住。
秦九黎微地一愣，一股重力便將她拉得踉蹌兩步，眼見要直直跌如到君默寧懷中，趕忙深吸了一口冷氣穩住身子，然而方才為趙雪喬耗神太過，如今便是下意識的穩住，還是跌到了君默寧懷中。
男人一隻手握着她的左手，另一隻手隨後就錮在了她腰間，將人貼着自己報得緊緊的。
秦九黎掙了兩下沒掙開，又聽一陣朗笑自他胸口發出，不禁惱道：“做什麼？”
君默寧不答，只是笑聲越發愉悅了幾分，將一眾人的目光都引了過來。
秦九黎的懊惱中加了兩分羞，重重推了君默寧一把。
哪知這次君默寧又沒有用力，竟被她推得踉蹌倒退兩步。秦九黎一驚，本能伸出手偶去拉人，手伸到一半又回過神來，忙憤憤地收了回去，懊惱地瞪着君默寧。
君默寧便又笑了。
秦九黎只覺莫名其妙，黑了臉怒道：“笑什麼笑！你到底想幹嘛？”
君默寧收了聲兒，眉眼溫柔，鄭重道：“辛苦你了，謝謝。”
他如此一本正經的道謝，秦九黎心頭不禁生出幾分別捏來，撇了下嘴，“又不是幫你接生，你道的什麼謝？”
君默寧道：“當年，嚴深用自己的命換了我的命，我無以為報。如今你保住了嚴家的血脈，怎能不謝你。”
秦九黎心頭一跳，“當年？”
君默寧是想要同她說當年……長平軍的事嗎？
嚴父嚴母聽到“嚴深”二字，也不再逗弄小孩兒了，急急向君默寧圍攏過來，“君、君公子，你……你方才說的是嚴、嚴深？”
君默寧點了點頭，眼底劃過複雜的情緒。
嚴父眼眶一紅，“你、你是……君侯……！”
嚴父終於確定了君默寧的身份。
長平軍主帥，君侯君默寧，亦是在他家做了多年兒子的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