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公主
大抵是未曾想過君默寧會成親，太子承椒滿腹失落，從雲中城到雍城，整一路都是魂不守舍的。
秦九黎放下馬車側面的帘子，瞧了君默寧一眼道：“倒是沒有想到，這小太子對你竟這般在意。”
君默寧眉頭微動，片刻后輕笑一聲道：“君某在哪裏都是被人在意的，只除了九九你這處。”
秦九黎甩了他一記白眼，再次撩開馬車的帘子往外看去。
這一看，剛好同太子承椒回頭瞧來的目光對上，兩人皆是一怔，秦九黎正欲禮貌地笑笑，那太子卻睜大眼眸，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後嘴一噘，分外憤怒地冷哼一聲后撇開了臉去。
秦九黎：“……”
怎地她瞧着這位太子的神情，像是她搶了他的人一般？
君默寧見她神色略僵，微傾了身子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太子既已轉回了頭去，他自然是什麼都沒有看到，只好問秦九黎：“怎麼了？”
秦九黎鬆開帘子，眉心抽搐了下，涼涼道：“那太子可是有什麼姐妹？”
君默寧不知她怎地突然問到這個，愣了一下方才搖頭回道：“沒有。”
“沒有？”這下輪到秦九黎驚訝了，“那西秦皇帝莫非只生兒子不生女兒？”
君默寧搖頭，“非也。”
秦九黎皺眉，“何意？”
君默寧道：“九九難道不知，西秦皇帝一生，只娶過一位皇后。”
秦九黎張了張嘴，不由得去想自己離開大晉之前翻閱的那些關於西秦的記錄，奈何她關注的多是政事方面，皇室關係這一塊兒倒沒多大的映象，只隱約記得，西秦皇帝似乎確實只有一位皇後來着。
君默寧道：“先皇后歿后，秦帝便不曾再娶，所以秦庭上下，如今只得太子一人，自然沒什麼姐妹弟兄，九九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來了？”
秦九黎撇了下嘴，不答他後半句，只冷哼着道了一聲：“身為帝君，這位西秦皇帝未免太過任意隨性了些。”
君默寧眸色微動，問：“你是指什麼？”
秦九黎看他一眼，並不答話。
君默寧道：“九九是覺得，陛下鍾情於一人，不好？”
秦九黎眉心輕擰，“他若不是帝王，自然可以只鍾情一人，再不娶妻生子。可他身為一國之君，自該擔起一國之君的責任，如今西秦只這太子一個後輩，若他有個三長兩短，那不是……”
秦九黎一時語快，說完了這句才想起來旁邊人同這位太子的關係頗好，自己說這樣不吉利的話難免要惹人嫌惡，便不由得吞咽了下口水，訕訕朝君默寧看了一眼。
君默寧沉默着皺着眉，倒未說什麼。
秦九黎瞧了他片刻，沒有得到回應，只好乾癟癟地將方才的話說完：“我沒有別的意思，不過是想說身為一國之君，為皇室延續血脈亦是他的責任，否則一旦……國將危矣。”
君默寧還是沒說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將臉轉向了另一邊。
這是生氣了？
他們此時正在往雍城去的路上，一行雖有不少人，可也沒有哪個侍衛敢隨意出聲，於是便只聽得到馬車外頭噠噠的馬蹄聲。秦九黎突然生出一種自己方才好像說錯了什麼話的錯覺來，可仔細想想，她的話又實在沒什麼錯處，君默寧不贊同也就不贊同罷，她也無須多同他爭論解釋什麼！
如此想罷，秦九黎心中不絕微冷，亦生出了一團抑鬱之氣。一皺眉頭便將腦袋轉向了窗外，去看那沿途的景色。
沿途……
實在沒什麼景色。！
秦九黎訥訥地看了一陣兒，只好無趣地閉上眼睛，去數那匹離得最近的馬的馬蹄聲。
也不知數了多久，天色都暗沉了，外頭才終於傳來一陣動靜，馬車停了下來，君羽的聲音從外傳來：“公子、夫人，到雍城城門了。”
君默寧撩開帘子看了一陣子，眼中閃過幾許複雜。
秦九黎尚未看得明白，那人已經收了情緒，淡淡的道了一聲：“走吧。”
馬車再次前行，秦九黎眉目低垂，心頭竟突然起了幾分煩躁不安的情緒。
她心底忽然有一種極度不好的預感。
君默寧此次來西秦，絕非是為了想要給她秦氏一族平反的事，也不單單隻是為了幫閑王蕭翎掃除障礙，他定還有他自己的謀算，而這份謀算，她似乎……已經觸碰到了一點邊緣。
有太子殿下開路，一行人自然順暢無比，秦九黎曾跟隨師父向裡子遊走南北，卻是第一次到西秦來，不由多看了幾眼，旁邊便傳來君默寧的聲音道：“等過兩日得了空，我陪你好好看看着雍城。”
秦九黎擰着窗帘子的手僵了僵，睫毛顫了兩下。
她心頭堵着口氣，是暗中咬牙發誓絕不會先同君默寧說話的，以君默寧的驕傲和冷清，想來也是不會示弱先開口和她說話的。她本以為這冷肅之氣不知道要耗上多久才能過，卻不想君默寧竟先同她說話了。
這人怎麼這般……
她想不出什麼詞來形容，只好抿了下唇，臉朝着窗外訕訕道：“雖然同晉元大同小異，卻也可以看看。”
“是小同大異。”君默寧糾正道。
他的聲音有些沉重，秦九黎的心也跟着一沉，望向窗外的目光不覺便認真了幾分，細緻地打量起過路的行人來。
這一看，果真發現了些許不同。
君默寧道：“秦地位西，土地貧瘠，商旅不來，不似其他四國富裕，又常年處於內憂外患中，秦人艱苦。”
“秦人食草……”
秦九黎驀地想到這一句不知從哪裏看來的評價，再看從車外走過的面黃肌瘦卻筋骨強勁的布衣行人，不覺生出幾分憐憫來。
原來，不論是晉人還是秦人，都能夠勾動她心底深處那一簇願天下大治，無戰亂、無飢冷的夙願。
君默寧看了她一陣兒，輕嘆一聲道：“該下車了。”
秦九黎回過神來，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馬車已經停下。
車簾被從外邊兒撩起，君默寧率先起身鑽了出去，秦九黎深吸了一口氣，躬身而出，正伸了手去想按住車轅借個力，一雙白皙的手卻已經朝她伸了過來。
君默寧道：“天色昏暗，夫人當心腳下。”
秦九黎愣了一愣，不自覺地向人群中太子的方向看了一眼。
果然！
那太子又憤憤地瞪了她一眼，兇惡地磨了磨牙，一副恨不得咬死她的模樣。
秦九黎心中疑惑，情不自禁就將手放在了君默寧的手心，待下得了車去，才反應過來自己的舉動，但要抽手，又覺小氣，便只好任由那人牽着她走。
那太子見了，臉色愈發難看，引得秦九黎不免再次同君默寧求證：“西秦皇室，當真只有太子承椒一人？”
“自然當真。”君默寧道，“怎麼？九九有疑？”
秦九黎道：“那可有堂姐或者表姐之類的？”
君默寧愣了一下，繼而眸色微變，目光落在她眉眼間，徐徐道：“怎麼想起來問這個？”
“沒什麼，”秦九黎道，“你就說有還是沒有吧！”
她說話的時候，眼神兒還盯在太子承椒身上，君默寧心中猜疑越來越深，隔了好一會兒，才回道：“聽聞是有個表姐的，可惜……”
“可惜什麼？”秦九黎接話極快，快得她自己說完都愣怔了一下，然後極不自在地乾咳一聲解釋道：“我隨便問問，你剛剛說可惜什麼？”
君默寧意味深長的看着她，“隨便問問？”
秦九黎只覺一股熱氣湧上面頰，忙深吸一口氣穩住那略有些雜亂的心緒，暗道方才失言，倒顯得自己彷彿十分在意似的。
君默寧第一次沒抓住她的心思，因為他忽然發現……
秦九黎面具下的那張絕世容顏，跟西秦太子承椒，似乎有那麼幾分……
相似……
……
太子回城，自是回他的東宮。
然而，太子卻直直將他們帶到了長公主府。
“現在天色已經不早了，先生就先在長公主府暫住一晚，明日再跟承椒一起入宮覲見父皇可好？”
君默寧輕笑一聲道：“只怕多有不便，君某還是回自己府上比較……”
他話還未說完，太子已經不滿地跺了跺腳，眼中沁出幾點晶瑩，委屈又倔強道：“先生娶了妻，就當真一點兒也不念着承椒了嗎？”
秦九黎着實沒想出君默寧娶妻和念着他有什麼牽連，只好裝沒聽見，撇開臉將目光放在別處。
這一放，就剛好放在府門前那塊“長公主府”的匾額上。
她從大晉出發之前看過的那些西秦的資料中，便有西秦皇帝的手書。那字跡，剛好同這匾額上的字跡相同。
這塊匾，竟是出自西秦皇帝之手！
可見這位長公主在西秦皇帝心中的分量！
或許……秦氏的事，可以從這位長公主入手？
如此一念，秦九黎不覺道：“不知這府邸住着的，是哪位長公主？”
君默寧面色微動，正要回答，旁邊就響起一聲不屑的冷哼。
太子道：“什麼哪位長公主？我們西秦，就只有一位長公主，那便是我大姑姑，姬玉長公主！”
秦九黎心中沒來由地一動，“姬玉？”
君默寧道：“怎麼？”
秦九黎擰眉想了想，搖頭，“沒什麼，只是覺得有幾分耳熟，卻又沒想起來究竟是在什麼地方聽過。”
太子又是一聲冷哼，語氣涼涼道：“我大姑姑的名字你怎麼可能聽過，她可是美人榜上排名第一的美人。”
秦九黎眼睛一亮，“我想起來了。”
太子皺眉，“你想起來什麼？”
秦九黎搖頭，道：“沒什麼。”
太子眼睛一瞪，“你是在消遣本宮不成？”
秦九黎無奈，只好深吸一口氣道：“只是想起來有人曾同我說過這位長公主的名號，又想着這點兒事情似乎沒有跟太子殿下說的必要，所以才道沒什麼。”
這名字，是閑王曾經提及過的，當時他還說，她同那姬玉公主有幾分神似。
只是可惜，那位風華絕代的長公主已經過世。
過世……
一念至此，秦九黎心中不覺起了疑慮。
那姬玉長公主既已過世，這太子殿下怎麼把他們帶到了這兒？難不成還有人住？
正這麼想着，府門就被從裏邊兒打開了，一個管家模樣的人匆匆出來，對着太子承椒躬身一禮道：“太子殿下，丞相大人在宮中同陛下議事還未回來，殿下快請進度中休息。”
丞相大人……
秦九黎心中一驚，便聽身旁君默寧道：“這是長公主府，亦是西秦丞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