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嚴家
嚴深一番深情的話被果斷拒絕,露出哀傷到極點的神情,幽怨道:“你是不是嫌棄我臉上這塊疤?”
秦九黎道:“……我能治好。”
嚴深又道:“那你是嫌棄我病體孱弱?”
秦九黎無言了。一個能打死猛虎的人,他說他病體孱弱?那其他人豈不是要病入膏肓了?
嚴深想不出其他的原因了,直接問:“那是為什麼?”
秦九黎不想跟他說話,可又忍不住想起,嚴深是個好人,他救了秦小狸。
一念至此,她緩緩地吸了口氣,低聲道:“我要去別的地方了,不會留在這裏。”
“去哪裏?”
秦九黎要去京城,可她只能說:“安陵縣。”
嚴深眉頭微蹙,“去那裏做什麼?”
秦九黎抿唇,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嚴深道:“好,你不想說便不說,不過……”
他聲音故意頓了一下,等秦九黎看向他,他便笑着一拍大腿,道:“你雖然不能留下來,但是我可以跟你一起走呀!”
秦九黎:“……”
她這是被賴上了嗎?
嚴深確實是賴上了秦九黎,秦九黎往東,他也往東,秦九黎往西,他也往西,秦九黎最後無力地問他:“你到底想要怎麼樣?”
嚴深坦白道:“我家裏人擔心你出去了會到處跟人亂說我同蓮花山山賊有勾結,所以讓我來把你請回去。”
秦九黎惱道:“那你之前怎麼還說要和我一起去安陵?”
嚴深道:“我想了一下,把你請回去是為了看着你,而我跟着你也是為了看着你,本質上並沒有什麼差別。都一樣。”
簡直胡說八道,胡言亂語!
嚴深見他氣得不想說話,又道:“這兒去安陵靠腳走的話至少也要一個月,不如我們還是回家吧,我給你找匹馬來。”
馬?
秦九黎眼眸一亮,下一刻又沉了下去,防備地盯着嚴深,“有什麼條件?”
嚴深毫不吝惜地誇讚:“娘子真是聰明,這都能猜到。”
秦九黎:“……”
嚴深道:“我救了你弟弟,你想醫治我的臉,是為了還這恩情?”
秦九黎防着他又要說出什麼不着邊際的話來,嚴深卻倏地一臉正色,道:“我不要你幫我治臉,但請你幫我治一個人。”
……
走回頭路是一件特別難熬的事情,何況他們已經走得距離嚴家很遠了。
天色將黑的時候還沒有到,三人一兔又只能睡在外頭,好在這回有嚴深守夜,秦九黎能抱着小不點兒安然地睡上一覺。
然而待次日醒來,卻又是一副心驚膽戰的場面。
小不點兒沒有在她的身邊,面前卻有兩個女孩子,一個十五六歲的模樣,一個十八九歲的模樣,兩個人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如同看什麼毒蠍猛獸,驚懼中帶着濃濃的厭惡。以及,她跟小不點兒、嚴深三個人再加一隻兔子分明是睡在山洞裏的,可這裏卻是一個房間。
秦九黎腦子糊成一團漿糊,完全搞不清這到底是什麼情況,只是她心中驚疑不定,面上卻能寵辱不驚,看向兩個女孩兒,淡聲問:“你們是什麼人?我弟弟呢?”
那十五六歲的女孩兒不答,反是一步上前瞪着她厲聲問:“你又是什麼人?為什麼在我大哥的房間?!”
大哥……
秦九黎心中一跳,隱隱有了猜測。
“你大哥是嚴深?”
那女孩兒聽到嚴深的名字,當下瞪圓了眼睛,“你到底是誰?怎麼跑到我家裏來的?我可先告訴你,我大哥已經有菁菁姐了,你別想同她搶!”
她說著挽上了身後綵衣女子的胳膊,氣勢十足。
秦九黎心中了悟。
這二人,應該是嚴深的妹妹,以及那位陸家小姐陸菁。
所以她此刻是在嚴家?嚴深的房間?是嚴深給她弄回來的?他又是怎麼給她弄回來的?
秦九黎越想,臉色越不好看,嚴雙雙以為是因為自己提到了她菁菁姐的原因,心下當即咯噔一聲,立即肯定面前這女人是來搶她大哥的,當下便怒道:“喂!你還沒有告訴我你是誰呢!你叫什麼名字?從哪兒來的?到我家裏來做什麼?”
她未來的大嫂一定是陸菁,別的人想做,絕對不可以!
秦九黎一連被問了好些個問題,卻一個也不想回答,因為她發現,面前的這個女孩兒跟秦家的秦秀,真真是太像了。
不但都長了一張瓜子臉,穿粉色的衣裳,頭上簪花,連那副橫眉冷對時的神情,竟也都差不多。
她不喜秦秀到了極點,自然也不喜同她相似的人。
嚴雙雙見她竟無視自己,皺起了臉道:“喂!你聾啦!有沒有聽見我說話啊?”
秦九黎起身穿鞋往外走,先找到嚴深和小不點兒才是正事。
嚴雙雙氣急,一把拉扯住她的胳膊,怒道:“你什麼意思?我在跟你說話呢!”
秦九黎蹙眉看了眼拽着自己胳膊的手,抬目,又淡淡地看嚴雙雙一眼。
她面無表情,那一眼也不凌厲,嚴雙雙的手卻是一抖,不自覺地鬆開她,往後退了一步。
“你、你這麼看着我幹什麼?我告訴你,這裏可是我家,是我、我的地盤。”
秦九黎收回目光,淡淡道:“我知道這是你的地盤,所以你能告訴我嚴深在哪裏嗎?”
她一向很能淡然,從前對上謝景的時候都是這樣,唯獨對上嚴深,大概是那個人同她往日接觸到的人都不一樣,太不要臉了些,所以總讓她壓不住心頭的那股惱怒。
嚴雙雙聽她求助於她,心神鬆了下,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竟然是有些怕她的,臉色當即一變,怒道:“我為什麼要告訴你?你快說你是誰!”
秦九黎看她一眼,道:“那我又為什麼要告訴你?”
嚴雙雙傻愣住了,半天都沒說得出話來。倒是旁邊站着的陸菁,面帶微笑地上前,以一種保護着的姿態將嚴雙雙護在了身後,然後柔聲對秦九黎道:“這位姑娘,雙雙沒有惡意的,只是突然見到一個外人在嚴大哥的屋子裏,難免有些激動,語氣是激烈了些,抱歉了。”
秦九黎這才正眼打量起這個被嚴家看好的未來兒媳。陸菁面容雖不出眾,但也算中人之資,她能喜歡面容有損的嚴深,說明不是看容貌的人,且她說話溫聲細語,對嚴深的家人也多有維護,看起來,似乎是個不錯的人。
對於第一眼看起來似乎還不錯的人,秦九黎的第一反應向來也是很尊重的,寡淡的聲音多了幾分柔意,道:“陸小姐客氣了,你能告訴我嚴深在哪裏嗎?”
陸菁似全然沒聽到她後邊兒的那句,只驚訝道:“你知道我?”
秦九黎心頭默默嘆了口氣,道:“聽說過。”
第一次,她只當她是太過驚訝所以並沒聽到她後邊兒的話。
陸菁面上現出幾分羞紅,垂下眼眸羞澀道:“是嚴大哥告訴你的嗎?你是嚴大哥的……朋友?”
秦九黎否認:“不是。”
陸菁抬眸驚訝道:“那、那是……?”
秦九黎不想說,問她:“你能告訴我嚴深在哪裏嗎?”
陸菁面色有了微微的變化,卻依舊不接這話,只喃喃道:“你如果不是嚴大哥的朋友,又為什麼會在這裏?”
秦九黎要回收自己對陸菁的第一印象的好感,這女子,也是個有些手段的人。
一聲“嚴大哥”,一聲“外人”,一開始就將他們的親疏關係劃分出來,再一句嬌羞的“嚴大哥告訴你的嗎”直接表明她同嚴深而然關係很好,若不是嚴深早表現過對這位陸小姐沒意思,若不是她對嚴深也沒意思,若是換了個當真對嚴深有意思的女子來,或許是真要生氣的。
秦九黎不但沒有生氣,反而覺得這女子極為有趣。她喜歡和聰明的人說話。
她道:“我是嚴深的救命恩人。”
陸菁沒想到完全是出乎意料的回答,這女子如果說她是嚴深的女人,她有一百種方法可以給她難堪,可……
“救命恩人?”
嚴深武藝高強,這女子手無縛雞之力,且問她怎麼會成為嚴深的救命恩人?幾乎是下一刻,她斷定秦九黎是在胡說八道,心中也越發肯定了這人定是覬覦她的嚴大哥,不然為什麼知道她是誰,又為什麼要故意在扯什麼救命恩人的謊話?
秦九黎看着她臉上那些細微的變化,心想到底是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還不能完全掩飾自己的情緒,不過,就算這樣,大多數人也察覺不出來,只會怎麼看覺得怎麼好,嚴深是發現了陸小姐表裏不一所以才不喜歡她?
她心頭思忖着嚴深那雙彷彿能看透人心的慧眼,陸菁卻在思忖她不說話是什麼意思,兩人都安靜下來,可陸菁身後的嚴雙雙卻安靜不住,跳出來尖聲道:“你胡說八道什麼?你這麼弱,怎麼可能是我大哥的救命恩人,我大哥是你救命恩人還差不多!”
這話里雖然帶着濃濃的酸味兒和隨口亂說的意思,但秦九黎不得不承認,她還真的一語道破了真相。
第一次林中遇到猛虎,如果嚴深沒有突然出現將其打死,她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哪怕當時他並不知道她還掛在山崖下頭,屬於無心救人。若不是後來的那些事,他的那份情,她也是記得的。而第二次,他又捨命給小不點兒吸毒。算起來,嚴深確確實實是救過他們兩次了,所以,她是不是應該幫他解決掉這個他並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