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試探
秦九黎忍着想要掉頭就走的衝動，冷笑着問：“原來王爺請吃飯，是請到這種地方嗎？”
蕭翎努嘴道：“這種地方怎麼了？都是正經做生意的地方。”
眾人：“……”
真是好正經！
特別正經！
秦九黎給氣笑了，“既然這樣的正經，那王爺自己享受吧，秦昭身為女子，還是潔身自好的好，就不跟着你們去湊熱鬧了。”
她說罷要走，蕭翎眼疾手快忙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急急道：“你別走嘛，你看反正你都已經辛苦換成了男裝，就算我們進去，也絕對沒人知道你是個女子的。我們就進去玩兒一會兒嘛！本王保證，只吃飯，只看美人，只聽小曲兒，其他別的本王都一概不碰。”
秦九黎冷笑着看他。
蕭翎憂愁道：“今天早上回來的路上我就一直在想，要帶你去哪裏玩兒。可這裏有的東西，別的地方也有，想來想去，就只想到了這裏。阿昭你以前肯定沒有到這種地方玩兒過！”
他眼中綻出一道幾乎要把人眼睛晃瞎的深情道：“或許你這輩子都只會來這種地方一次，這樣的話，每次看到或者想到秦樓楚館，你就會想到我。”
眾人只恨不得把眼睛閉上耳朵堵上，不由齊齊暗道還好晚飯還沒有吃，要不然，就得全吐人家大門口了！
閑王此人，當真是夠了！
能活到這麼大而沒被人打死，真的完全是靠祖上的那股真龍之氣的庇佑！
那位秦姑娘也是倒霉，偏偏就惹上了這麼一朵爛桃花。
不！應該是說，就貼上了這麼一塊扯都扯不掉的狗皮膏藥！
把這人比作桃花，就算是爛了的桃花，那也是侮辱了桃花這個品種！
秦九黎觸到眾人投來的萬分同情的目光，頓時有一種心情複雜程度更上一層樓的無力感。
蕭翎見她不說話，頓時好哥倆般摟住她的肩膀笑嘻嘻往門內帶，“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
秦九黎沒好氣扯開他的胳膊，冷着臉道：“我沒答應。”
“你別不答應嘛！”蕭翎糾纏不休，央求道，“你要是不答應，本王以後可怎麼辦？”
旁邊眾人紛紛投去鄙夷戲謔的目光。
以後？
閑王這是準備用今天和秦昭相處的一天來慰藉以後沒有秦昭的數年嗎？
嘁！
眾人齊齊抬頭望天。
然而，和眾人的理解有異的秦九黎聽聞這句話，心口卻是輕輕一動，目光突然認真落在蕭翎臉上。
蕭翎眉頭一聳，瘋狂的沖她眨眼睛。
秦九黎的心情突然變得複雜起來。
蕭翎的意思是……春拂樓中，有什麼人？
“走嘛走嘛！”蕭翎催促。
“我……”秦九黎掙扎了一下，最終道，“我還是不去了，你們自己去吧。”
若當真是要帶她去見什麼人……還是不見算了，見了，她反倒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蕭翎見她分明已經懂了自己的暗示卻還是轉身走了，不由得跺了跺腳，“哎呀”了一聲，軟的不成，乾脆就來硬的了，直接兩步追上去，拽着人的胳膊就往春拂樓裏頭拖了進去。
秦九黎完全沒想到他會突然如此，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竟當真被拉了進去，待氣急想要罵人之時，一個美人已經笑着緩步朝他們走了過來道：“王爺好久沒有來了，我還以為你是找到了別的去處，記不得我這春拂樓了。”
這女子雖着綵衣，但顏色卻並不濃厚，畫著淡妝，舉止頗為優雅端莊，說話細聲細氣，雖然是嬌嗔，但因為站在三步遠的地方沒有貼上來，倒有一種發乎情，止乎禮的意味，一點兒也不令人生厭。
秦九黎罵人的話就沒有說得出口，只聽得耳邊蕭翎笑嘻嘻的聲音道：“姐姐生得這樣美，我忘了誰也不會忘了姐姐的。”
“就你嘴甜。”女子嗔了他一眼，目光流轉到被他拉着的秦九黎的身上，眼中露過幾份驚喜，笑道：“這位小公子似乎是第一次來我這春拂樓？”
秦九黎抿着唇，還沒說話，蕭翎就已經笑嘻嘻答道：“我家阿昭年紀小，姐姐可莫要打她的主意。”
女子瞪了他一眼，頗為幽怨，然後看向他身後木愣愣站着的一群人身上，輕輕地挑了下眉，“王爺今日是要請客嗎？”
“啊對！”蕭翎像是才想起來自己今天的目的，頓時做了個誇張的恍然大悟的表情，對着女子一陣擠眉弄眼笑道，“都是櫟陽來得貴人，這次可幫了在的大忙，姐姐可要幫我好生招待。”
女子應了一聲，叫了人來。
那些人頓時被一個個軟玉溫香拖走，只聽見蕭翎叫了個什麼姑娘到他常用的房間裏去彈琴，然後就熟練的上了樓，甚至不需要人帶路。不由得暗道，這位閑王實在是上輩子做了天大的好事，這輩子才這般享福。
秦九黎全程僵硬着身子被蕭翎帶上了樓，等蕭翎暴力的一腳踹開房門，想到房中此刻正等着的人，她的身子就更僵了，心中瞬間升起好幾種情緒，全部糾纏在一起，變成了讓她有些陌生的手足無措。
然而，當房門關上，屏風之後的那人走出來的時候，她的無措便如同洪水消退一般，瞬息不見，面上露出明顯的驚愕之色。
“你？”
那人一襲白衣，面容清冷而昳麗，赫然是那位不苟言笑，渾身透着生人勿近的疏離的君先生！
她還以為……
秦九黎眼睫毛不自在地顫了顫，眼眸微垂，耳邊只聽得那人淡淡的聲音道：“你怎麼把她帶來了？”
蕭翎笑道：“怎麼樣？你驚不驚喜？意不意外？感不感動？”
秦九黎心中剎那生出一種奇異的感覺來，抬眸又朝那人看去。
顯然，蕭翎今日千方百計非要拖着她來見的人就是這位君先生，可是，君先生見到她，為什麼要驚喜意外感動？
一種莫名的直覺從她心中緩緩升起，她想起之前姚思廉說過的……發現他的那人一身白衣，以及，那條鏈子。
她的目光不自覺往他脖子上掃了一眼，然後聽見他冷聲道：“不驚喜，不意外，不感動。”
秦九黎的目光又落在了他的臉上。
嗯……他說這話的時候蹙着眉，抿着唇，似乎很不高興的模樣。
她心中的那一點點的猜測頓時便又不確定了起來。
蕭翎“嘁”了一聲，揶揄道：“你心裏就偷着笑吧。行了行了，本王給你們一刻鐘的時間，讓你們好好敘舊，完了本王再來同你說事。”
君先生眉頭皺得更深了兩分，不喜拒絕道：“不必。”
然而，蕭翎完全像是沒有聽到他的“不必”二字似的，徑直朝着一邊靠牆的博古架走去。那上頭有一個格子上有一排書，蕭翎抽動了一本，然後“嘩啦”一身輕響，博古架移開了，露出了後邊兒的密室門。蕭翎扣動了門上的某個地方，密室的門打開了。
和櫟陽摘星樓那個房間完全一模一樣的設置！
秦九黎外表平靜，內心卻無比驚訝的看着這番熟悉的動作，然後目光落在了那一排書上。
果然，裏邊有一本最是常見不過的書——《奇學門徑》。
她心中有重重疑惑，木愣愣地站了許久，直到君先生略帶着幾分涼意的聲音響起：“你要在那裏站多久？”
秦九黎深吸了一口氣，向他走了過去，坐在了他的對面。
君先生倒了杯茶給她。
他的手指修長而乾淨，指甲修剪得十分整齊，一看就知道是個養尊處優的貴公子。
秦九黎回想了一下嚴深的手，然後才發現自己似乎從來沒有注意過嚴深的手是什麼樣子的。只是……嚴深皮膚有些黝黑，在嚴家的時候，還常年去山上打獵，應當是怎麼都不至於如面前的這雙手這般。
這樣一想，她胸口又不免有些發悶，眉頭輕輕一蹙。
君先生舉止優雅的抿了口茶，看向她道：“你這樣盯着我，可是君某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並無。”秦九黎收斂了探尋的目光，淡淡道，“我只是在疑惑，王爺為何非要帶我來見先生，還有他方才的話，莫非他以為我二人是故交？”
君先生沒有回答。
秦九黎道：“不知道為何，我第一次見到先生時，竟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哦？”君先生淡淡的聲音微挑兩分。
秦九黎不說話了，等着他接話。
過了一會兒，君先生慢吞吞的道：“你這話，從前也有許多女子同我說過。”
秦九黎：“……”
什麼意思？
君先生眼含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秦九黎腦子反應了許久，終於明白了他這話的意思，嘴角不由得抽搐一下，青着臉道：“君先生怕是誤會了。”
君先生又“哦？”了一聲，“誤會了什麼？”
秦九黎咬着牙道：“我對君先生並無此意，不過是當真覺得似曾相識罷了。”
君先生這回換成了語氣平平的一聲“哦。”點了點頭，像是說他知道了。
然而，秦九黎心中卻總有些詭異，覺得他的這聲“哦”除了說“他知道了”，還夾着幾分“你不承認就算了，我知道你心中有那個意思就行了”的了悟感。
這種對方“自作多情”的感覺，她實在是太熟悉了，嚴深、陸澄觀、蕭翎，都曾給過她這樣的感覺。
秦九黎心中像是被貓撓了一般，只能接着喝茶的動作來掩蓋心中的慌亂糾結。
一杯茶下去，君先生沒給她倒了。秦九黎只好自己拿過茶壺給自己續了杯茶，然後見對面那人的杯子也空了，腦中一個念頭剎那就生了出來。
她提着茶壺由跽坐的姿勢變成正坐，做出一副要給君先生添水的動作，然而跪起身的時候，卻壓到了自己的衣擺，整個身子頓時往前一撲。
然後，她手中茶壺中的水便瞬勢傾了出來，剛巧灑在了君先生胸口處的衣襟上。
秦九黎大驚失色，忙道聲“抱歉”，急急從身上摸出一張手巾替他擦去胸口被浸濕的地方。
這一拉一扯的，君先生的衣襟被扯鬆了，露出了一片白皙的肉色來。
秦九黎的目光急急落在他脖子上。
然後狠狠一震。
沒有。
什麼都沒有。
她猜測中的紫色雕花墜子並沒有出現在這位君先生的脖子上。
她竟然……猜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