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賢明

第105章 賢明

午休之後,姚思廉尋了個陳昂同周適在說話的時機插了句話,再度提及了沈玄一案。

上癸兩稅案本也包括了沈玄案,陳昂原本是打算先解決了稅收的案子,再去查沈玄一事,但現在既然卷宗都已經送到手上來了,那他也不妨先看一看。

然後,才翻了沒兩頁,陳昂的臉就黑成了鍋底,目光凜冽地朝着姚思廉射了過去。原本對此人老實本分的印象頓時被推翻,怒氣沖沖地把那捲宗往几案上一磕,冷喝道:“好你個上癸令史,竟原來是如此掌管文書的!簡直是非不分,顛倒黑白!”

姚思廉滿面惶恐道:“陳大人何出此意?這,下官做事為人,向來是小心謹慎,不敢行差就錯半分的。”

“不敢行差就錯半分?”陳昂冷笑一聲,指着那被他摔在几案上的卷宗道,“那你且同本官說說,為何這卷宗同沈玄遞上來的狀紙所訴完全不同?竟半句不言閑王是非,抓人的事推到吏掾身上,殺人的難道也是那吏掾自作主張不成?他有多大的本事,竟然能調動沿途四個州縣的全部官兵?!”

“這……”姚思廉惶恐的朝周適看去。

他們是閑王的下屬官員,一切事情自然是從如何對閑王有利考慮着手的,即便是真是閑王下令殺的人,他們也得寫出個閑王沒錯的理由來,更何況如今閑王自己都還沒有承認有做過那事呢!

姚思廉做的完全沒有一點兒問題,周適“哈哈”訕笑了一聲,解釋道:“這個,半路截殺這種事情,真不是我們王爺做的,而且這只是一份初始卷宗,事情都還沒有查明,陳大人就要在裏頭給王爺加個罪名,這不是……欲加之罪嘛。”

“欲加之罪?”陳昂冷笑連連,“那周大人告訴本官,在這隴西之地,除了閑王,還有誰有那個權利一下調動四縣兵力?”

周適連忙擺手:“陳大人,我們王爺可沒有調動過什麼四縣的兵力去截殺沈玄啊!那都是誣衊!”

陳昂:“誣衊?你的意思是沈玄在說假話?”

周適道:“這個……為了達到目的,往往有人會往裏頭參夾一些假話,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陳昂一巴掌拍着桌子上,冷哼道:“假話?那這假話的代價未免太大了點兒,就沈玄身上的那幾刀,差點兒就要了他的性命,難不能還是他為了說假話,自己往自己身上砍的?”

“這個……”

陳昂根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又一巴掌拍在几案上,不耐煩地怒喝道:“既然你們卷宗都已經準備好了,那麼明日,本官就先審理了此事,到時候就看看,這件事情里,閑王是不是真的無辜。”

周適額頭上的冷汗“刷”的一下就出來了,猶豫道:“且不說兩稅案更為要緊,就是要審沈玄一案,那沈玄也得在現場呀?他人都沒有來,這案子要如何審理?”

陳昂瞧着他這副心虛的模樣,當即冷冷道:“沈玄若來,安能有命活到審理的時候?”

周適訕訕:“陳大人的話未免太絕對了吧?事情未曾水落石出之前,陳大人作為大理寺卿,還是莫要太依照自己的猜測,太武斷了些。”

他這麼一說,陳昂倒也確實發現自己是激動了些,確實是犯了先入為主的錯誤,不由深深地吸了兩口氣,待情緒下去。

周適見狀也微微鬆了口氣,接着道:“下官敢以性命擔保,王爺絕對沒有做過那等喪盡天良的事,沈玄要是真來了,王爺必會全力保他性命。”

他說到此處頓了頓,然後頗為感觸的接着道:“王爺性子雖然是貪玩兒了些,卻從不損人利己,就連這次秋稅,馮崇說朝廷缺糧,要從其中徵收五成,王爺還想着,若是百姓中有人負擔不起的,就把封地自己的那兩成稅收給減免了。”

陳昂面色複雜的看着他。

周適:“……陳大人為何如此神色?下官說的都是真的!”

陳昂語重心長道:“是不是真的,你自己知道就好。”

周適看他明擺擺的不信,不由得重重地嘆了口氣,擺了擺手道:“算了算了,你們不相信就算了!我們自己的主君是個什麼樣的人,我們自己清楚就好,也不要求你們旁人信不信了。”

陳昂的嘴角抽了抽,周適這副神情,他還真是差一點就相信了。

閑王是個賢明的主君?

真是信了他的邪!

鬼都不會相信的話,這位周大人到底是怎麼說出口的,還說得這麼動情?

周適大概是沉浸在不被人理解和相信的悲痛孤獨中,情緒低落,久久沒有說話。

陳昂想了想,道:“沈玄已由刑部護送而來,不出五日,必至,到時候,還望周大人能記得今日說過的話。”

“沈玄要來了?”周適驚呼一聲。

陳昂看了他一眼,慢條斯理道:“這是自然,本官辦案,向來公正嚴明。是非黑白,到時便知。”

周適眼中逐漸冒出了難以制止的亮光,看得陳昂一愣。

看這人的神情……似乎不像作偽?

難道,閑王真的是被人陷害的?

陳昂糾結的時候,一旁的姚思廉眼中也閃過的糾結。

若非先前在秦九黎那處,那位姑娘已經同他說道了一遍,他一個親手整理卷宗的人都認為這件事是閑王所為,周適又是如何認定這件事一定跟閑王無關的?

莫名的信任?

信任閑王?

姚思廉覺得……如果周適腦子沒有傻掉的話,應該不至於光憑着對閑王的信任就說出要拿命去擔保這類的話出來。

於是,當天傍晚,秦九黎又一次見到了姚思廉。

待他將周適的反應一說,秦九黎心中的猜測便越發篤定了兩分。

這件事情,如果不出所料,多半是就閑王和嚴深那邊策劃出來的。

而那個護送沈玄至櫟陽的人,極有可能,就是那段時間剛好出現在櫟陽的嚴深。

那人還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樣說是來找她的,說是來找他丟失的東西的……

根!本!就!不!是!

秦九黎重重地吸了一口氣,氣悶得當天晚上又沒有睡着。第二日起了個發簪尋思得要逮住君羽問上一問,然而,謝景將她盯得太死,以至於一連三日,她心中的疑問都沒能問得出來。

第四日傍晚,沈玄至。

見到閑王的第一眼,沈玄便猩紅了一雙眼睛,趁着所有人都沒有太大的防備的時候,竟“蹭”的一下站起來,直直朝着蕭翎撲了過去,口中同時爆發出凄厲的一聲吼叫:“狗王!你還我一家的性命來!”

玄鷹眼睛手快,一腳將人踹開,護着蕭翎後退了兩步。

蕭翎這才回過神兒來,拍着心口心有餘悸地朝玄鷹被一腳踹了老遠,趴在地上起不來的人看了過去,大怒道:“你是何人?竟敢行刺本王!不想要命啦?!”

沈玄吐出嘴裏的一口血沫子,兩隻眼睛恨意濃濃地瞪着蕭翎,恨恨道:“狗王你殺我全家,你不得好死!”

“啊呸!呸呸呸呸呸!”

蕭翎氣得從玄鷹身後出來,一連呸了他好幾口口水,跳起來罵道:“你才狗王呢!你全家都是狗!這說的都是些什麼屁話?老子什麼時候殺你全家了?你誰啊你?!”

沈玄激動得面目扭曲,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竟然從地上爬起來了,又一次朝着蕭翎沖了過去。

“你這狗王!敢做不敢當嗎?你敢說我爹娘和妹妹不是你派人殺死的!”

這次沒用玄鷹動手了,陳昂忙叫喊着人把沈玄給拉住了。

這案子都還沒有審,別人卻因為行刺親王被弄死了!

蕭翎怒髮衝冠,叉着腰惡狠狠地罵道:“你哪只狗眼看到本王殺你爹娘了?本王心地善良,怎麼可能做那種事?你這瘋狗到底打哪兒躥出來的?可別別亂咬人!”

兩人你一句狗我一句狗,叫得整個公堂之上一片狂吠,陳昂中氣十足的怒吼了幾聲,然而,兩個人沒一個理他的,該怎麼吵怎麼吵,能有多大聲就吼多大聲。

陳昂只好按着額頭無力又頭疼地坐在一旁等他們吵完。

只是,滅門之仇,豈是三言兩語就吵吵完了的?陳昂等了半天終於等得十分不耐煩了,巴掌在桌子“啪啪”拍得震天響。

“你們吵夠了沒有?”

沈玄氣喘吁吁的停了戰,閑王努着嘴指控道:“又不是本王先吵的,是這個人先想要行刺本王,本王還不能罵兩句回去嗎?”

陳昂心想:你都殺了人家全家了,人家就算是想要打死你,那也是情有可原!

剛這麼想着,旁邊就傳來沈玄如出一轍的叫罵聲:“狗王!你害我全家!我就算是殺了你,也不足泄憤!”

蕭翎“呵!”的一聲嘲諷笑道:“那你倒是過來呀!看看是你先殺了本王,還是本王先殺了你?”

沈玄被他一激,情緒頓時又澎湃起來,當真就要掙脫左右拉住他的人朝蕭翎撲去。

陳昂頭疼的不得了,不得不叫人將沈玄給拉了下去,然後吹鬍子瞪眼地盯着閑王。

“不像話!簡直太不像話了!堂堂一個親王,卻如同市井潑婦般直接就罵!太不像話了!”

他一連衝著閑王吼了三個“不像話”,蕭翎不服道:“親王怎麼了?親王也是人呀!難不成親王就要人家罵不還口打不還手嗎?那這個親王還不如你來做呢!”

陳昂氣得胸口劇烈的起伏,半晌說不出話來。

蕭翎擺了擺手道:“行了行了,不是說要審案子嗎,那就審吧,審完了本王還要回去睡覺呢!”

陳昂被他給氣笑了,袖子底下的手掌都在發抖,抖了好一陣兒,才顫巍巍的坐回了公堂之上的正位,深深地提了一口氣,情緒這才平定下來,沉聲道:“旁的話,本官也不多說了,就只問一句,沈玄狀告閑王因懼他向櫟陽告發秋稅一舉而殘忍殺害他一家十口人,可是卻有此事?!”

閑王“嗤”了一聲,“本王都說了無數遍了。沒有!絕對沒有!本王敢對天發誓,要是本王真叫人殺了他全家,那就讓本王死全家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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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門醫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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