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黃沙赤地
赤沙如血,星空如幕,距天亮還有很長的一段時間。
林嘯從空間中掉落時發出一聲悶哼,他受得傷很重,卻還是勉力支起半邊身體看向鳳瑩寨的女族長。
花螢現在的狀況實在不好,上五靈修的含怒一抓雖然只是掃過她的後背,卻依然震碎了她的內臟!
她吐出的血已是黑紅色…
風翎兒又在哭,哭着在母親的鎖囊中翻找着可以治傷的丹藥…
林嘯眼底悲意又起,風翎兒若不把他一起拖入虛空逃遁,那馭天門的長老也許就不會有那一抓!
說到底,依然是他給她們帶來的不幸!
女族長花螢終於輕輕的搖頭:“別找了。”
她那蒼白如紙的面容上已泛起一層奇異的紅,依如每個將死之人返照的回光…
她的生命也確實到了最後的時刻,她的手輕輕撫在女兒的頭上,卻忽然取出一條由十二種顏色絲線辮結而成的彩色絲帶,隨即又拔下女兒一根頭髮…
髮絲被辮進了十二色的絲帶之中,花螢卻拉過了林嘯的手,將這條辮入了女兒髮絲的絲帶繫到了林嘯的手腕之上…
林嘯沉默着,他在這荒外之地生活了六年,自然知道這絲帶的含意,可他確是個不祥的人,難道她不知道,就連今天的災難也是他帶給她們的…
“孩子,”花螢自是不知道林嘯此時心結,輕輕呼出一口氣,伸手又從自己頭上拔下一支金釵遞到了林嘯手中才緩緩道:“你本不是荒外的人,卻自小就與翎兒相識,以後。”
“花螢族長。”林嘯目光再動,他沒有去接金釵,眼睛裏依然是憂鬱的隱傷,他的聲音此時卻也包含着濃濃的傷痛,“林嘯不能答應你,林嘯…是個不祥的人。”
如此說著,林嘯已開始去解手上的絲帶。
花螢卻握住了林嘯的手,也沒有讓他再說下去,她只是輕搖着頭:“不要拒絕,翎兒希望你是她的繫繩者,現在…也是我對你的請求。”
林嘯又一次沉默,她分明看到了他那詭異的血色靈力,難道還不明白,他一生都會在追殺和逃亡中度過,更只會給身邊的人帶來災難和不幸…
血靈之體,本就為大陸所不容!
“你…真的忍心看翎兒無依無靠么?”花螢還在用力抓着林嘯的手,這裏是荒外之地,她確實不懂得血色靈力的意義,她只認為,今天的禍事是木雲寨勾結外來者所為,她更認定,一個可以血殺四元靈御的少年,能夠在她死後成為女兒的依靠!
花螢的目光里竟帶上了懇求之色…
這是一個垂死之人的懇求,林嘯不忍再看這樣的目光,七年前,這樣的懇求之色在他爺爺的眼睛裏也出現過…
花螢就那麼盯着林嘯,握着他的手!
她在等…
“我答應你,會照顧她。”林嘯終還是接過了金釵,隨即插在了風鈴兒的頭上…
“只要我活着,就不會讓她先死。”這句話也是對花螢說的。
花螢的目光里竟當即現出感激之色,而且滿滿的欣慰…
林嘯眼底的隱傷卻愈濃!他只希望她能安心的離去,就如他的爺爺離去時一樣…
花螢終於閉上了眼睛,儘管還有着太多的牽挂和不甘…
她鬆開了林嘯,手卻又從女兒的臉上緩緩的垂下。
風翎兒又哭了,哭得撕心裂肺…
林嘯卻什麼都沒有再說,只是看着遠處的星空…
星空高處,一黑一白兩道巨大的影子正在纏鬥,從天上又打到了地下,卻是一隻大漠虎鷹在捕殺一隻靈翼青鸞。
大漠虎鷹,四階凶獸!林嘯自七歲幾乎每天都在與凶獸殺斗,也曾斬殺過幼生體的二階虎鷹,所以認得。
至於那靈翼青鸞,林嘯也同樣認得,卻是三階靈獸。
靈獸與凶獸不同。
凶獸靠捕食得來的能量在體內凝聚獸核!獸核駁雜,是以凶獸其性兇殘,互食,不識人性。
靈獸卻只取草木精華,其體內形成的靈珠較之獸核精純,識人性,且能於靈修者建立精神契約而供其驅使。
此時,靈翼青鸞已被大漠虎鷹按在了這赤色的沙地之上,羽翼折斷,身上的白羽也被鮮血染紅,發出陣陣哀鳴!
大漠虎鷹的利爪也已經透穿白羽深深嵌入靈翼青鸞肉里,卻又忽然抬頭,鷹目直向林嘯三人所在射來…
它嗅到了死亡的氣息?
林嘯的心臟抽動!
凶獸對人類有着一種天生的仇恨,又或者是一種捕食的本能。
果然…
“嚦!”一聲鷹鳴!虎色條紋的羽翼又忽然張開,翼展足有十丈!
林嘯輕輕閉上了眼睛!花螢已死,他又重創,風翎兒縱是停下哭泣也沒有與四階凶獸相殺的實力…
“砰!”
很奇異的聲響!
林嘯雙眼又重新睜開。
那剛剛展開羽翼的大漠虎鷹竟忽然就炸成了一片血雨!
隨即,空間一閃,一道身影出現。
“爺爺!”
林嘯驚呼!
“嗯。”那身影微微點頭。
來者鬚髮皆已花白,一身粗布的衣衫略顯幾分邋遢之色,可那懾人的雙眼之中卻時時都隱透出一分殺意,正是於數息之前在大漠之中威壓馭天門四名上五靈修的老人,也正是與林嘯相伴七年與之爺孫相稱的郝老,郝星石!
“爺爺。”林嘯又喊一聲,聲音中也略顯一分悲色…
“不必說,爺爺都已經知道了。”郝星石單手卻已經按在林嘯的左肩之上,一股暖意入體,痛處當時減輕許多!
“那些人自以為七年前能殺得我們爺孫落荒而逃,卻不知老夫那時有傷在身又要出手護你,”郝星石一邊用靈力助林嘯修復傷勢,那滿是殺意的目光里竟也現出一片嘲諷之色,隨即笑道,“如今老夫傷勢已愈他們卻來送死,老夫又怎會再讓他們活着?”
林嘯閉上了嘴,老人既然已經知曉,他自不必再說。
“林嘯啊,”郝星石說罷卻忽然把目光轉向了悲泣的風翎兒以及死去的花螢,眼角微動,“小子,有一件事你可是做錯了。”
林嘯隨老人目光轉向風翎兒,他並不知道哪裏錯了?
郝星石沒有收回目光,笑容卻已不見:“你不該讓任何知道你秘密的人活着的,任何人都不行啊。”
“郝爺爺!”林嘯忽然一驚!他自是已聽懂老人的意思,所以,他的右手立即拉住了老人的衣袖,“她並不知道那種體質!”
郝星石微微一頓,卻看到了林嘯腕間的十二色絲帶,一頓之後只能嘆息着搖頭:“林嘯啊,你可知…咳,也罷,我們行蹤已被人發現,也就到了要離開的時候。”
嘆息之後,郝星石已將按在林嘯肩上的手掌收回:“你先回荒外之地,待老夫去解決掉所有的危險之後就帶你離開。”
說罷,郝星石轉身想走,卻又忽然回頭,略略沉思了一下,右手一晃,一柄狹窄的戰刀出現在掌心之中:“林嘯小子,我們以七日為限,七日後,老夫若沒能回到荒外之地,你可帶着這件靈兵去混亂之地找一個人,縱是老夫有所意外,那人也會代老夫照看於你。”
“爺爺!”林嘯目光忽變,老人此言怎竟似在交待後事一般!
郝星石卻又一笑:“莫做女兒態,爺爺說的只是萬一,那馭天門中還沒有能夠威脅到老夫之人!”
如此說著,郝星石已在林嘯頭上一撫,眼中又顯一抹溫情:“放心吧,若是爺爺未歸,你自去混亂都城,爺爺必去那裏尋你。”郝星石撫着林嘯的頭,“只是有一件事一定要牢記,血體不祥,又為聖地不容,非生死之跡不可再用。”
兩人一個孤老,一個家喪,七年的相伴,又怎會沒有爺孫之情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