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天潢貴胃
“是啊,賢王殿下。爹爹有一個汝窯的青花瓷瓶,是花了好大的力氣才弄來的,賢王必定也喜歡呢!”這聲音嬌柔諂媚,一聽便知道是宋爾曦的聲音。
果不其然,當宋明月還站在那攤碎片前的時候,宋忠勇、蘇氏、宋爾曦、賢王、賢王妃,一行五人就出現在了廳前。
見到地上的一片狼藉,幾個人的神色各異。宋忠勇一驚,然後便是心疼,只是礙於賢王在場不便發作,可那眼神,分明是像想殺了她一樣的兇狠。蘇氏也是一愣,不過看清這裏的人是宋明月,心中一陣竊喜,就連嘴角,都不經歷的露出了一絲弧度。
相比之下,賢王夫婦的態度就淡定的多了。畢竟他們這樣有錢有勢的天潢貴胃,不過是一個花瓶,不值得不一驚一乍的。
倒是宋爾曦,十分誇張的往後退了一步,滿臉的驚愕和不可思議:“這……這是爹爹最喜歡的汝窯花瓶。明月你,怎麼這麼……不小心……”
呵,旁人都還沒有問出來,她便先把這口黑鍋蓋到自己頭上來了。
宋明月側了側身子,十分鎮定的像賢王、賢王妃行了一禮。又側身看向宋忠勇和蘇氏,完全不理在那邊自導自演的宋爾曦,認真道:“這瓶子不是我打碎的。有人約我來前廳相會,我來時,它便是這個樣子。”
宋爾曦雖然在早晨時挨了一個耳光,可這時已經被蘇氏打扮的十分精緻高貴了。
一襲淡粉的綴地紗裙,裙擺百花齊放,十分繁複;外罩一件半透明的蘇綉輕衫,領子上滾着金邊,和胸前的花好月圓刺繡交相輝映。梳了一個高高的靈蛇髻,上面簪了一朵盛開的牡丹花,兩邊插了一對蝶戀花的步搖,最惹眼的,還是那串由珍珠和寶石堆砌而成的抹額。
只是宋爾曦相貌平平,穿上這樣的貴重的衣裳,非但沒有顯得她如何美麗,倒是被滿身的金銀珠寶奪取了重點。畢竟人越缺少什麼,就越喜歡炫耀什麼,這樣的宋爾曦,愈發顯得她自卑而膚淺。
可惜,宋爾曦並沒有發現自己的地位。還不等宋忠勇和蘇氏開口,又連忙搶白道:“妹妹倒真的是處變不驚,在賢王和賢王妃面前睜着眼睛說瞎話都如此冷靜。要我說,錯了錯便是錯了,你如實到來,爹爹、賢王均是寬懷大度的人,不會將你如何的。”
“住口,賢王都還未開口,你在這兒插什麼嘴!”還不等宋明月回嘴,宋忠勇已經先一步呵斥了起來。雖然這個花瓶摔碎了他着實心痛,可此時有賢王在場,他豈能叫賢王叫外人知道自己如何懲罰子女?
所以,他擺了個寬懷大度的表情,將剛才那要將人生生吃了的眼神收了回去,朝賢王道:“叫賢王見笑了。我這二女兒自幼無母,缺少了些家教。不過左右都是自己的女兒,老夫也不在意花瓶這等死物。此事,就當做一個插曲,過了罷。”說著,就立馬叫下人過來,將這一地殘害打掃乾淨。
“慢着!”宋明月當然不信宋忠勇能對自己那麼大度,倘若此事不能在此時說清楚。留到人後,那她真的是長了一百張嘴,再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還記得上一世,她被宋爾曦關進了一個府上僕從的住處。那漢子雖然心地還好,未曾動她分毫,可天一亮,門外便圍觀了許多人。當時宋忠勇在人前慷慨激揚,力排眾議,等人群散盡,她便被關進了家中的柴房,被幾個粗使嬤嬤用盡極刑家法,只因為她污了宋家的門楣。暗無天日的過了半個月,最後還是宋忠勇害怕弄出人命敗露自己,才得以留她一口氣。可是事已至此,父女情誼早已盡了,每每相見,比仇人還不如。
陷害、冤枉、欺辱、拳打腳踢……
即便已經是很久很久之前的記憶,如今只是回想一次,都叫宋明月恨得渾身發顫!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看着默然無言的四人,又重複了一遍:“父親,明月身為相府嫡女,自小熟讀詩書,深知禮義廉恥。所以,明月絕不會信口雌黃,更不會撒謊——這花瓶確實不是明月摔的。”
這話說得十分有水準,一來點明了自己身份高貴,又有涵養,二來反諷宋爾曦口無遮攔,三來又重申一遍之前的話,底氣十足。
在這種時候還能如此有條有理的說出這種話來,連賢王鍾離意都不由得對這丫頭片子高看了兩眼。而戚柔就更歡喜,不僅如此,她還冷眼掃了宋忠勇一眼,冷笑道:“生母不在了,生父也不在了嗎?況且,我看這丫頭說話有條有理,哪裏像什麼‘沒有家教’。反倒是某些人,白在世上活了幾十栽,虧得還是朝中重臣,連‘兼聽則明’都不知道。這般不分青紅皂白的就冤枉旁人,皇上知道么!”
戚柔雖然育有一子,年近四十,可保養的極其好,況且相由心生,娉娉婷婷的站在一邊,仍是個無可挑剔的美婦人。她如其名,生得眉眼溫柔端莊,可偏偏骨子裏便有一種正室的強大氣場,一番明目張胆的嘲諷說出去,宋忠勇驚出了一聲冷汗,連大氣都不敢喘。
宋明月心中一暖,萬分感激的看向了戚柔。不光是因為她替自己出了一口氣,而是作為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居然都可以給自己如此重要的信任,對於早已遍體鱗傷的宋明月來說,這份感情實在是一種久違的溫暖了!她幾乎都有些紅了眼眶,慢慢說道:“多謝賢王妃。”頓了頓,又提宋忠勇解圍道,“爹爹方才沒有說話,想必是等着明月解釋。是明月自己說話說得慢了,這不怪爹爹。”
“咳咳,對對。就是這樣!”宋忠勇連忙順着台階下,又煞有介事的咳嗽了一番,“那你說吧,這花瓶究竟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