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多餘
“應茶蔓，你最好向我解釋一下，我就出國了幾天而已，你是這麼把整個慕家鬧得天翻地覆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新聞，還有席林為什麼會傷得這麼重？你知不知道你讓我們整個慕家的臉都丟光了！”
應茶蔓微微垂着頭，視線卻落在病床上的男人臉上，依舊是平穩的睡着，沒有醒過來的跡象。
一顆心漸漸沉入谷底，自責與愧疚在心中翻來覆去，“對不起……這次的事的確都是我的不對，我沒想要把三叔害成這樣，如果可以，我寧願拿自己的命去換他早一點康復……”
她說的都是自己的心裏話，可落在老太爺耳中，卻更像是逃避責任的措辭。
“你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難道這樣席林就可以醒過來了嗎？”
“我……我會好好照顧他的，直到他好起來！”
“不用了！我可不敢留你這樣一個危險分子在他的身邊，你這些年給他惹的禍還少嗎？現在外界把你跟他的關係傳得有多難聽你知道嗎？識相一點，從今以後離他遠一點，離我們慕家遠一點，不要逼我親自動手趕你走！”
儘管早已經料到老太爺今天的目的是趕她走，可當這些話從他口中說出來時，她仍是拼了命到底搖頭，差一點就給跪在地上，“太爺爺，你不要趕我走好不好？三叔他現在沒有醒過來，我不能扔下他就這麼走了，你讓我照顧他，等他好起來之後您想怎麼懲罰我都可以……”
老爺子冷笑一聲，“你這麼不好惹的人，我哪敢懲罰你？依我看，你根本不是想照顧他贖罪，而是想等他醒過來之後就有人護着你了，我就沒辦法趕你走了是不是？”
“不不是的，我是真的很擔心他……”
“夠了！我不管你是什麼原因，總之這一次，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再留下你！就算他現在醒過來都不可能阻止我！你給席林添了多少麻煩，哪還有臉賴着不走？你的行李我已經叫家裏的阿姨收拾好了，你回去拿了東西就走吧！”
老爺子懶得再跟她廢話，下了最後通牒之後頭也不回的離去。
應茶蔓望着老太爺離開的方向，無力的癱坐在地上，她在意的並非老太爺對自己的惡語相向，而是他剛才最後說的那些話。
自己這些年……真的，給慕席林添了很多麻煩嗎？
回想起這十年來的點點滴滴，從最初進入慕家大門開始，自己的世界便與慕席林再也脫不了關係。
小時候她怕生膽子又小，沒有父親在的日子裏，一個人連睡覺都會整夜的做噩夢，那時她總是厚着臉皮要求跟慕席林一起睡，他雖沒有拒絕，但每一次都是把她哄睡之後便自己睡了沙發。
現在長大了，覺得自己有能力獨自面對一切了，一心調查父親的案子，卻依舊沒有一點長進的給他帶來那麼多麻煩，甚至差一點害死了他……
唇邊勾起一抹凄楚自嘲的笑，她不害怕任何人的詆毀跟侮辱，但她害怕他因為自己而受到傷害……所以這一次，她真的要離開了。
她走到病床邊，俯下身，近在咫尺的凝視着男人稜角分明的臉，忍不住伸出手去，撫過他深邃的眉眼，挺直的鼻樑，輕抿的薄唇……
淡淡的體溫在她指尖蔓延，劃過的是十年來的朝朝暮暮。她曾天真以為自己跟他能永遠一直在一起，後來長大了才意識到總有一天會跟他分離。
只是，她沒想到這一天的離別竟然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她甚至連跟他道別一聲的機會都沒有。
“三叔，我要走了，我沒辦法照顧你向你賠罪了……我向你保證，從今往後我一定會好好保護自己，不會再陷入危險，不會再連累你，你不用再擔心我了……”
縱使忍了又忍，眼眶終於還是承載不住淚水的重量，剔透的淚珠落在他的臉頰上，在陽光下折射出好看光暈，似是將她所有的美好期望都隨着這些淚留在他的身上和心裏。
即便到了現在，她也不願意去相信晴悅的讒言。
慕席林在她的心目中，永遠高過一切，哪怕外界傳言的他有多麼可怕，他仍然是她最重要，最敬重的人。
離開醫院之後，應茶蔓按老爺子的要求回了趟家，想把自己的東西帶走，從此以後消失在慕席林的世界裏。
可是收拾東西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在這個家留下的痕迹太多太多，無論是床頭擺放的她與慕席林的合影，還是每一個節日他送給自己的禮物……想要真正的收拾乾淨帶走，根本是不可能的。
她索性只收了一些衣服和日用品，剩下的都保持原狀，如果他回來了想丟……
那就丟吧。
“應小姐，請動作快一點，老爺特地派了車送你去新的住處。”門口負責監督她的管家是跟隨老太爺幾十年的老人了，在為人處事這方面，也是隨了老太爺果斷幹練的性格。
“我知道了，已經收拾好了。”
經過門口時，她無意間瞥見桌子上的小禮盒，依稀想起來是慕席林上次生日時送給她的成人禮，可她連拆開看都沒有看一眼就扔還給他了，沒想到他還留着……
隨手把盒子放進口袋裏，她跟隨老管家出了慕家的大門，門口停放着一輛黑色加長賓利，是老爺子出門經常坐的那一輛。
看來為了趕她走，老爺子可是積極得很，把自己的專屬座駕都給騰出來了。
“管家先生，我可是被趕出家門的，這輛車太招搖了，我還是自己走着離開就可以了。”她微微點頭示意，提着行李箱準備離開。
“可是……”
“您放心吧，我既然答應老太爺會走，就一定會幹乾脆脆的走，您不用擔心我半路又偷跑回來。”
“倒不是這個，老爺吩咐過我了，你雖然離開了慕家，但好歹也是在慕家長大的孩子，老爺說不能讓你今後過得太寒酸，特地準備了房子給你住的，衣食住行方面你都不用擔心……”
“不用了。”她毫不猶豫打斷了管家的話，苦笑道，“恐怕他是擔心我以後過得不好傳出去會被人笑話，會丟了慕家的臉面吧……請您替我轉告他，從此以後我會獨立生活，不會讓人知道我跟慕家的關係，也不會再給你們添麻煩了。”
夕陽下，女孩離去的背影，孤獨又高傲，晚風中紛飛的裙擺與天際的紅印成一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