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少傅李胤
那人見王俊出了宮門,迎上前幾步,也不行禮,只怒氣沖沖的想要對司馬衷說些什麼,可卻又不知該從那說起樣子。王俊心道,這人是誰啊,不認識嘛,不過看他的樣子,估計是個不小的官,要不怎麼敢見了太子還大拽拽的模樣,前面的教訓可不能忘,不能再失禮了,便上前客氣的問道:“這位先生看着眼熟,但一時忘記了名字,請問先生貴姓啊。”
司馬衷這話說的又謙和又客氣,卻不知那人聽這句話,頓時臉色大變,一張紫臉漲的烏青,渾身抖,惡狠狠的看了司馬衷兩眼,連聲說道“好,好,好啊。”大袖一甩,來回走動了兩步,忽然一轉過身看似是要離開。
旁邊樂廣,曹佑兩人聽司馬衷這話也是大驚失色,再見到那人翻臉要走,忙一起上前攔住此人,七嘴八舌的勸慰,樂廣說道:“少傅大人,別在意,您不在京城,這太子大病了一場,確實是不記得了。”說著還不停的鞠躬給他陪不是。
曹佑在一邊也緊跟着說道:“大人萬萬不可生氣,太子不是不認少傅,真是記不住,這不連老奴都不認識的,前幾日醒來,還直問奴才的名字呢。您說說,奴才自太子殿下出生起,便一直在他身邊伺候,他都不記得了,這不是病么,還會是什麼。”兩人圍着他詳細解釋了這幾日來事情,太子因病昏迷,醒來後記憶全無等等這般,那人才算消了幾分氣,面色平和了下來。
來人名叫李胤本是太子太傅荀顗(yǐ)的輔官,不過太傅一職本就授虛銜者居多,加之荀顗年事已高,無法負擔教導太子的重任,所以司馬衷的一切教習就完全落在了李胤的身上,他原來任過吏部尚書僕射,前段時間青州官吏犯事,司馬炎便派李胤到當地問案,這些日子一直沒在宮中。也巧,今早他剛辦完手裏事情回來交差,就聽到司馬衷帶儀仗甲士入宮,把這夫子氣的單場就快暈了,急急忙忙的敢來阻止,可司馬衷已經進宮去了,他本想進宮請罪,可司馬炎卻不見他,只讓符春來安慰他,讓他回家休息兩日,說是不用放在心上,他挂念這司馬衷,也沒回家,就和其他人等着司馬衷出來。
在一旁的王俊見情形奇怪,也趕緊的拉過董猛來詢問,這才知道來人是太子少傅李胤,這少傅的名稱王俊還是明白的,知道人是司馬衷正兒八經的老師。
自古以來為培養太子尊師重道的品格,禮儀上對三師就十分推崇,三師三少地位然,是太子府里最尊崇的官員,進出東宮,太子都要親自迎接行禮,三師三少不入坐,太子都不可以先坐。而今司馬衷見到李胤直接就忘記了他是何人,把師傅都給忘了,這可背師叛道的大罪過,所以李胤才如此的勃然大怒,欲甩手而去。
王俊聽完了介紹,頭轟地一聲就大了,怪不得李胤如此生氣,自己居然不認識他,不過也怪不得自己,我也是無辜的受害者,誰叫閻羅王讓自己投身時,不把司馬衷腦子完全複製給自己,生養我的皇帝爸爸和皇后老媽都是靠自己的眼力猜出來的,老師這可讓人怎麼猜。
他急忙走到李胤身邊,對着他叩拜行禮,說道:“少傅,司馬衷對不起你,確實是因我大病一場,如今除了父皇和母后,餘下的人全不認識,還望不要怪罪。”
李胤聽樂廣和曹佑解釋了會,卻還是有幾分疑問,你這病才叫奇怪,只認識皇上皇后,其餘的人都不記得了,這是什麼病,不過他也不敢妄猜,畢竟世上事千奇百怪,卻也難講有這種怪病。再見到司馬衷前來行禮道歉,給足了自己面子,氣色平和了幾分,道:“算了,殿下本是大病初癒,今日之事到是臣孟浪了。”說完深深一拜,算是給司馬衷回了個禮。
王俊見事情解釋清楚,心情大好,大聲對着眾人說道:“好了,好了,沒有事了,走,我請大家吃飯去。小猛子,這裏有什麼好點的酒樓,前面帶路。”
董猛自司馬衷進宮面聖,就見大夥看着他陰笑,覺得情況有些古怪,心中不安,便四下找人詢問緣由,問曹佑,曹佑微微一笑,卻是只擺手,只說無其它事。問樂廣,樂廣東拉西扯就是不講正題,餘下宦官,屬官見兩個領頭模樣,都是有樣學樣。把董猛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還是一個想投他門路的不得勢小黃門,悄悄把他拉到一邊,把情況講給他聽。董猛一聽差點沒嚇死,心一直提着,生怕因此獲罪,等見司馬衷出來,神色如常,對他也沒有不滿,才放心下來,聽到司馬衷喊他,要去找家酒樓吃飯,雖不知酒樓是什麼,但聽有個酒字,估計就是飲酒作樂的館舍教坊,便高聲答道:“是,太子殿下,奴才知道有一家,這就帶您去。”
樂廣和曹佑互看了一眼,卻不說話,李胤聽董猛如此的獻媚太子,想到漢末宦官亂政,造成天下動蕩,暗猜今日這事估計就是這小宦官搞出來的,如今竟然要帶太子到市井之地,加上恨司馬衷這個不爭氣的東西,出了那麼大的事,居然還要出外喝酒作樂,到底是什麼做的心腸。再也還忍的住,上前“啪啪”兩巴掌,把董猛打出四五步遠,跌倒在了地上,樂廣和曹佑見董猛被打,心下十分痛快,都暗想,這小子如此貪功,愛出風頭,活該有今天。
李胤身材魁梧手腳有力,這一下可把董猛打的不輕,此時他眼冒金星,一張臉紅腫不堪,口鼻中都有血流,可少傅在東宮的地位非常,董猛也不敢開腔喊痛,只捂着臉遠遠躲在一旁。李胤本想勸司馬衷拿下這小宦官治罪,卻沒想到他這下把小宦官打的如此之傷,心裏就有幾分不忍,也就沒說這事,只想着以後慢慢勸司馬衷疏遠這些宦官便是。
他一言不,大步往前走去,王俊見李胤突然生氣,打了董猛,雖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但好賴活了三十幾年,察言觀色還是了解的,知道這是在生自己的氣,打狗給主人看的,也不好說什麼,車也不敢乘了,乖乖的跟在李胤的身後,眾人一起踏着斜陽,朝東宮的方向而去。
夕陽映照,昏鴉返巢,司馬衷不乘車,眾甲士也下了馬,手持着槍戟牽馬身後,引着輦車,三十多人跟在司馬衷和李胤兩人身後緩緩而行,大家都不敢開口,只聽着馬鈴聲叮叮,車軲轆卡茲卡茲陣陣作響,李胤走了一會,胸里的悶氣漸漸消除,一個人邊走邊想着心事。
他自為官以來,歷任中郎將,河南尹,由尚書僕射轉任太子少傅,深得文帝司馬昭,武帝司馬炎的信任,封侯拜相,恩寵不可謂不重。武帝司馬炎待人寬厚,有仁義的古風,今登上大位,便將這輔導太子的重任叫給了他,這樣的榮耀讓他的心裏暖洋洋的。
本想輔佐出個一代英主,振大晉之國威於天下,也不枉二代君王對自己的寵信榮身,誰知進了東宮方知道這太子懵懂,智力平常,天資比普通人尚還有所不如,滿懷抱負頓時變做鏡中花,水中月,可望而難觸。不過縱然知道今生難逢明主,他卻兢兢業業絲毫不鬆懈對司馬衷的教習,心想就算司馬衷平庸,也要輔佐他登上大位,做個普通的守成之君,報答武帝的恩情。
可是司馬衷要當上皇帝,做個守成之君也不是容易的事,這表面上看司馬衷太子之位穩如磐石,他是武帝和皇后寵愛嫡子,不輪是立嫡立長,如無人能動搖他的地位,將來繼位登基那是順理成章的事。可這背後里,關於太子之位的爭奪卻從來沒有停息過。那是晉朝一樁故舊往事,冥冥中潛藏了下來,以致於奪儲暗流不時涌動。
當年景帝司馬師有雄才大略,而且沉着堅定,本是世子的不二之選。正始十年宣帝司馬懿圖謀廢易大將軍曹爽,提前告訴給了景帝司馬師和文帝司馬昭,並派人暗中觀察,是夜,司馬師酣然入睡,一如平常,而司馬昭輾轉反側,夜不能寐,司馬懿知道后稱讚道:“此子竟可也”。為了奪權,司馬師悄悄豢養三千死士,分散在民間,事之日,召集而至,人們方才知道,如此機心,遠謀,卻不是文帝司馬昭可比擬的,司馬師本應繼承晉王之職,可卻因舊疾復而壯年早死,這司馬昭才做了世子,當上了晉王。
最初的時候,司馬師無子嗣,司馬懿便讓司馬昭將兒子司馬攸過繼給了他。到了後來,司馬昭繼位晉王,在該立誰為世子之時,頗為猶豫,他覺得自己是從哥哥手裏得到的皇位,如今應該還給哥哥,一度想立過繼給司馬師的兒子司馬攸為世子,還是朝中重臣賈充等人暗中相助,當今武帝才做了世子,今日可以得登大寶。
泰始二年,武帝司馬炎欲設太子,以往支持齊王司馬攸的老臣又紛紛上表,準備圖立齊王當儲君。也就是那一年,那個卧冰求鯉,黃雀入懷以孝道而名重天下的老臣王祥,因年年老不能上朝而被武帝授睢陵公免去官職,可有傳聞卻是因為這立儲之事;中山王司馬睦,宣帝司馬懿弟弟之子,司馬炎的叔父,地位尊崇,吏部尚書山濤,多年用心政務,所用的人都是一時豪傑,這樣的角色也因為暗中支持齊王,被以占官稻田的罪名被彈劾,除此之外,受到牽連的朝中大臣不計其數,那兩年來圍繞着儲君之爭,而丟官,失爵的人可真是不少。
直到泰始三年,武帝立司馬衷為太子,這一番明爭暗鬥才算告一段落,可李胤心裏知道,此事並沒有消失,只是蟄伏了下來,只要氣候合適,就會悄悄的萌出來,這幾年,到處傳出太子不智的言論,從京師到藩鎮,從朝廷到民間,只怕就是個先兆,這滿朝風雨可又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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