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沃華集團一年一度的答謝會在維多利亞港旁邊的沃華國際酒店舉辦。各界政商名流應者雲集，感覺滿眼的星光燦爛，令第一次參加的倪樂如劉姥姥進了大觀園，看得頭暈目眩。茜兒一進會場就忙不迭地去找林楚池，倪樂不認識什麼人，便找了個不起眼的角落，欣賞出自法國名廚之手的各式自助餐。面前穿梭而過的既有神采飛揚的青年才俊，也有舉止優雅的淑女名媛，既有志得意滿但身體發福的中年男士，也有全身珠光寶氣的半老徐娘……形形色色的人在這臨時搭建的舞台上演繹着精彩人生，倪樂邊看邊吃，自得其樂。
突然間人群喧嘩起來，原來是宴會的主人公——沃東成到場。黑色西裝襯得他十分俊雅挺拔，在一眾帥哥群里也是鶴立雞群的那種，客氣地與四方賓客寒暄。今晚陪他出席的是坊間流傳的新女友，最近紅得發紫的女影星——黎子欣。她挽着他，時尚新潮的晚禮服十分耀眼，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顧盼生輝，果然是郎才女貌。
“這些女明星成天就幻想嫁入豪門，也不看看自己有幾斤幾兩？”不知道什麼時候，沈藍嵐已經坐到倪樂隔壁的沙發上，一臉不屑：“這黎子欣，相貌馬馬虎虎，但是要知識沒知識，要能力沒能力，東成怎麼會看上這樣的花瓶？倪樂，你覺得他們倆相稱嗎？”
“青菜蘿蔔，各有所愛唄。”倪樂不喜歡別人打擾自己的清凈，更不喜歡搬弄是非，索性站起身準備離開，“師姐，你慢坐，我有些頭暈，出去透透氣。”
清風朗月。倪樂在外面的花園坐了一會，該見識的也見識了，該吃的也吃了，打算離開。準備回屋告訴茜兒一聲，一轉身卻不期然地撞上一堵肉牆，站不住，一下跌回到藤椅里。
“哦，不好意思，走得太急，對——。”倪樂邊抱歉邊抬頭，待看到來人是誰后，最後兩個字梗在喉嚨里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看到我，是不是讓你失望了？”沃東成叉着手，皮笑肉不笑地開口。
“失望？哪敢啦！能夠看到您沃總經理，我應該欣喜若狂才是。”之前的種種不愉快全數襲上心頭，倪樂也冷冷開口。撇過頭去，不理他。
“也對。想方設法拉攏客戶，不正是你的強項嗎？其實，你如果真想拿下這個項目，與其討好楚池，還不如討好我來得快一些，對不對？”沃東成突然欺近，將倪樂困在兩臂與藤椅間，俊臉越來越近。
“你——你想幹嘛？”倪樂從來沒有遇見過這樣的情況，兩手急忙抵住沃東成靠近的胸膛，有些心慌地問。
頭上想起沃東成陰沉的聲音。“是我問你想幹嘛才是真？你不擇手段地接近楚池，是想拿下碼頭項目，還是看上他的人了，要第三者插足？枉茜兒還當你是好朋友。我警告你，我一直當茜兒是親妹妹，如果你傷害她，哼，後果自負——”說完，沃東成不屑地放開倪樂，退後三步，象遠離什麼厭惡的東西。
什麼？聽到這裏，倪樂這才恍然大悟，終於明白沃東成為什麼對自己如此充滿敵意。真是可笑，他把她當什麼了？“原來，你沃大公子一直以來陰陽怪氣，是為的這個？你還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沃東成攥緊拳頭，額上青筋隱現：“你說什麼？……”
怒極的倪樂委屈得想哭，但是倔強的她努力不讓自己在沃東成面前哭出來，深吸一口氣，反而顯出一副平靜的樣子：“我說你小人。你以為天下人接近你們這些豪門子弟都是另有目的，要撈取什麼好處，難怪你活得這麼累，這麼僵化，這麼不通人情。”
她不怒反笑，“本來，平白無故受你冷言冷語，我還以為是自己什麼方面除了紕漏？現在看來，我倒是高估你了。就你這樣的心態，我應該同情你才是，畢竟我活得自由自在、問心無愧，而你，卻活在自己設定的圈子裏，時時刻刻保持防備。這樣高處不勝寒的日子，你快樂嗎？”
“說夠了沒……？”沃東成第一次被人這麼批評，臉色極端難看，有扁人的衝動，表情看上去有點駭人。
“還沒。”倪樂也正在氣頭上，沒有覺察到他的變化，反而頭昂得更高：“我和林師兄是純潔的校友關係，其他的什麼都沒有。我和你不是一路人，所以，麻煩你不要用你那些齷齪的思維，將我想的那麼不堪。”
沃東成冷然一哼，點燃一支煙，發出來自地獄的聲音：“哼，說得好，說得痛快！你接下來最好想想，怎麼為你今天的言行負責。”
“你這是在威脅我嗎？我既然敢做，就敢承擔，最多就是不要這份工作。”倪樂推開藤椅，瀟洒地起身欲走，突然想到些什麼：“這次的考察我會善始善終，至於你是不是要將我們的投標方案扔進垃圾堆，無所謂。我，無產階級來的，無欲則剛，你呢？”倪樂輕哂，頭也不回地離開。
被剛剛走過來準備一起聊聊天的茜兒和林楚池拉住，“倪樂，你這麼早就準備走了？”
“我累了，想先回去休息。你們玩得開心些。”倪樂笑得勉強。
“那你小心些。”茜兒見倪樂面色不好，也不好再挽留，讓她離去。
“東成哥，倪樂她怎麼了？”
“我怎麼知道……”沃東成不耐，狠狠扔下大半截的煙頭，轉身離開，留下一臉茫然的茜兒和林楚池。
倪樂沒有回酒店，漫無目的的閑晃到紫荊廣場，滿腦子是剛才的情景。雖然痛快淋漓地出了口怨氣，但自己從來沒被人這麼誤會過，也沒發過那麼大的火，在這異域他鄉突然間覺得很委屈，眼淚不爭氣地留下來。索性就地找個坎坐下，掏出MP3聽聽音樂，排解這煩悶的情緒。
不知道過了多久，手機響起來，是林楚池打過來的。
“師兄……”倪樂沒精打采地打了個招呼。
“倪樂，我打酒店電話沒人接，都十一點了，你在哪裏？”林楚池的聲音有些焦急。
“我在紫荊廣場吹吹風，沒事的，不用擔心。”
“你在那裏等我，我現在過來。”
“師兄，不用了。喂——”電話已經掛了。
一件西裝輕輕披在倪樂的肩頭。“晚上這裏風大，怎麼一個人跑這裏來了？”林楚池在倪樂身邊坐下。
“師兄，你來了？茜兒呢？”倪樂展顏一笑。
“我剛剛送她回去了。”林楚池一臉歉意，“今晚的事情，真是對不起。”
“是沃東成自己瞎誤會。他以為我接近你別有用心，想拿下碼頭項目的銀團牽頭行，那是他的問題，和你沒關係。”
“他是關心則亂。其實，連我自己也說不清楚自己對你的感覺。”林楚池緊閉雙眼，一咬牙，說出這個令自己困惑已久的問題。
“你說什麼？”倪樂滿臉訝異。
“我說我好像喜歡上你了。喜歡跟你在一起，看你笑，聽你說話……只要和你在一起，心情就無比平靜、舒暢，所有的煩惱都沒了。”林楚池突然抓住倪樂的手。
倪樂在心裏長嘆一口氣。今兒個怎麼回事啊？剛剛一番炮轟沃東成，現在又遇到師兄的告白，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向自己告白。可惜，這場合、這人選都對不上啊，老天爺，你在和我開什麼玩笑！抽出雙手，倪樂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她對師兄只是純粹的校友情誼，到目前為止，她的心還未準備好讓誰入駐。
“從在學校的紫荊花樹下見到你那一刻，腦海中就刻下了你的身影，我一直以為那只是一個藝術的剪影，一種對校園生活的一種留戀。那麼多年過去，我以為自己早已經忘記，但是，再看到你，同你進一步接觸，我才發覺深深被你吸引。”
“紫荊花樹……？”倪樂已經是第二次聽到這個詞，不明白什麼意思。
“是的，就是沈藍嵐自殺的那晚。我和東成心裏發悶，去湖邊散步，正好你也在那。之前雖然我們都在校學生會，但除了名字，其實並沒什麼接觸，只覺得你是一個內向、乖巧的小女孩。直到那晚，看到你搜集滿地散落的紫荊花的身影，看着花隨水漂去后安心的笑容，那場景，讓我有種莫名的感動。可惜，你似乎覺得我們打擾了你，連個招呼也不打就離開了。”
“是嗎？”倪樂輕笑，恍惚也記得自己曾經在學校做過這麼檔子事，但沒想到他們倆當時也在場。知道師兄喜歡自己的起因，反而令倪樂釋然。
“所以，師兄，在你心裏，其實喜歡的是那幅畫的意境，而我，恰巧是畫中的人，對不對？”倪樂偏頭看着林楚池。
“這有什麼不同嗎？”林楚池不解。
“當然不同了。你可以隨時在腦海中回味那幅畫，可我卻不能總是，或者，再也不是那畫中的人。”倪樂轉頭看向前面安靜的江水，“就好比這江水，一直不停地往東流，而我，經過這些年的社會歷練，也有太多的變化。其實，你並不了解我。退一萬步說，如果我們真的交往，你恐怕很難接受一個成日計算油鹽醬醋、謀求升職加薪的我，對吧？”
“我不是活在理想中的人，你知道。”
“我明白。師兄，人與人之間有很多種交往方式，男女之間也並非只有愛情。對你，我敬重如大哥，珍惜如摯友，更喜歡偶爾約出來，大家喝喝咖啡，談談心事……我喜歡這樣的相處方式。”
“倪樂，我……”
“你聽我說。其實，茜兒才是值得你一生相守的伴侶。昨天下午，她似乎發覺你最近在感情上的遲疑，問我是否喜歡你。我笑她多慮了，沒想到女人的感覺如此準確。你知道她當時對我說什麼嗎？”
林楚池搖搖頭，想起茜兒，他滿臉痛苦。
“她說，無論你選擇誰，不管是我倪樂，還是其他女孩子，只要你開心，她都會開心。想想，這世上，除了她，還有誰對你付出這樣的真心呢？那一刻，我都不由得被深深感動，也為你能有這麼位包容大度的女朋友感到高興。師兄，就讓我們維持現在的關係吧，我祝福你和茜兒。”
“倪樂，”林楚池望向她的眼神有失望，有感激，有欣賞……複雜得連自己都說不清。就這麼注視了良久，半響，他頭一仰，仰天長嘆口氣，“我接受你的祝福。只要你願意，我永遠是你的師兄。”
“嗯，師兄……”倪樂會心一笑，“打鉤，不許耍賴哦！”
“這麼大的人，還這麼幼稚。”林楚池解開了積蓄多日的心結，雖然遺憾的感覺仍難以平復，但總算是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心情也跟着輕鬆起來。
沃華集團一年一度的答謝會在維多利亞港旁邊的沃華國際酒店舉辦。各界政商名流應者雲集，感覺滿眼的星光燦爛，令第一次參加的倪樂如劉姥姥進了大觀園，看得頭暈目眩。茜兒一進會場就忙不迭地去找林楚池，倪樂不認識什麼人，便找了個不起眼的角落，欣賞出自法國名廚之手的各式自助餐。面前穿梭而過的既有神采飛揚的青年才俊，也有舉止優雅的淑女名媛，既有志得意滿但身體發福的中年男士，也有全身珠光寶氣的半老徐娘……形形色色的人在這臨時搭建的舞台上演繹着精彩人生，倪樂邊看邊吃，自得其樂。
突然間人群喧嘩起來，原來是宴會的主人公——沃東成到場。黑色西裝襯得他十分俊雅挺拔，在一眾帥哥群里也是鶴立雞群的那種，客氣地與四方賓客寒暄。今晚陪他出席的是坊間流傳的新女友，最近紅得發紫的女影星——黎子欣。她挽着他，時尚新潮的晚禮服十分耀眼，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顧盼生輝，果然是郎才女貌。
“這些女明星成天就幻想嫁入豪門，也不看看自己有幾斤幾兩？”不知道什麼時候，沈藍嵐已經坐到倪樂隔壁的沙發上，一臉不屑：“這黎子欣，相貌馬馬虎虎，但是要知識沒知識，要能力沒能力，東成怎麼會看上這樣的花瓶？倪樂，你覺得他們倆相稱嗎？”
“青菜蘿蔔，各有所愛唄。”倪樂不喜歡別人打擾自己的清凈，更不喜歡搬弄是非，索性站起身準備離開，“師姐，你慢坐，我有些頭暈，出去透透氣。”
清風朗月。倪樂在外面的花園坐了一會，該見識的也見識了，該吃的也吃了，打算離開。準備回屋告訴茜兒一聲，一轉身卻不期然地撞上一堵肉牆，站不住，一下跌回到藤椅里。
“哦，不好意思，走得太急，對——。”倪樂邊抱歉邊抬頭，待看到來人是誰后，最後兩個字梗在喉嚨里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看到我，是不是讓你失望了？”沃東成叉着手，皮笑肉不笑地開口。
“失望？哪敢啦！能夠看到您沃總經理，我應該欣喜若狂才是。”之前的種種不愉快全數襲上心頭，倪樂也冷冷開口。撇過頭去，不理他。
“也對。想方設法拉攏客戶，不正是你的強項嗎？其實，你如果真想拿下這個項目，與其討好楚池，還不如討好我來得快一些，對不對？”沃東成突然欺近，將倪樂困在兩臂與藤椅間，俊臉越來越近。
“你——你想幹嘛？”倪樂從來沒有遇見過這樣的情況，兩手急忙抵住沃東成靠近的胸膛，有些心慌地問。
頭上想起沃東成陰沉的聲音。“是我問你想幹嘛才是真？你不擇手段地接近楚池，是想拿下碼頭項目，還是看上他的人了，要第三者插足？枉茜兒還當你是好朋友。我警告你，我一直當茜兒是親妹妹，如果你傷害她，哼，後果自負——”說完，沃東成不屑地放開倪樂，退後三步，象遠離什麼厭惡的東西。
什麼？聽到這裏，倪樂這才恍然大悟，終於明白沃東成為什麼對自己如此充滿敵意。真是可笑，他把她當什麼了？“原來，你沃大公子一直以來陰陽怪氣，是為的這個？你還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沃東成攥緊拳頭，額上青筋隱現：“你說什麼？……”
怒極的倪樂委屈得想哭，但是倔強的她努力不讓自己在沃東成面前哭出來，深吸一口氣，反而顯出一副平靜的樣子：“我說你小人。你以為天下人接近你們這些豪門子弟都是另有目的，要撈取什麼好處，難怪你活得這麼累，這麼僵化，這麼不通人情。”
她不怒反笑，“本來，平白無故受你冷言冷語，我還以為是自己什麼方面除了紕漏？現在看來，我倒是高估你了。就你這樣的心態，我應該同情你才是，畢竟我活得自由自在、問心無愧，而你，卻活在自己設定的圈子裏，時時刻刻保持防備。這樣高處不勝寒的日子，你快樂嗎？”
“說夠了沒……？”沃東成第一次被人這麼批評，臉色極端難看，有扁人的衝動，表情看上去有點駭人。
“還沒。”倪樂也正在氣頭上，沒有覺察到他的變化，反而頭昂得更高：“我和林師兄是純潔的校友關係，其他的什麼都沒有。我和你不是一路人，所以，麻煩你不要用你那些齷齪的思維，將我想的那麼不堪。”
沃東成冷然一哼，點燃一支煙，發出來自地獄的聲音：“哼，說得好，說得痛快！你接下來最好想想，怎麼為你今天的言行負責。”
“你這是在威脅我嗎？我既然敢做，就敢承擔，最多就是不要這份工作。”倪樂推開藤椅，瀟洒地起身欲走，突然想到些什麼：“這次的考察我會善始善終，至於你是不是要將我們的投標方案扔進垃圾堆，無所謂。我，無產階級來的，無欲則剛，你呢？”倪樂輕哂，頭也不回地離開。
被剛剛走過來準備一起聊聊天的茜兒和林楚池拉住，“倪樂，你這麼早就準備走了？”
“我累了，想先回去休息。你們玩得開心些。”倪樂笑得勉強。
“那你小心些。”茜兒見倪樂面色不好，也不好再挽留，讓她離去。
“東成哥，倪樂她怎麼了？”
“我怎麼知道……”沃東成不耐，狠狠扔下大半截的煙頭，轉身離開，留下一臉茫然的茜兒和林楚池。
倪樂沒有回酒店，漫無目的的閑晃到紫荊廣場，滿腦子是剛才的情景。雖然痛快淋漓地出了口怨氣，但自己從來沒被人這麼誤會過，也沒發過那麼大的火，在這異域他鄉突然間覺得很委屈，眼淚不爭氣地留下來。索性就地找個坎坐下，掏出MP3聽聽音樂，排解這煩悶的情緒。
不知道過了多久，手機響起來，是林楚池打過來的。
“師兄……”倪樂沒精打采地打了個招呼。
“倪樂，我打酒店電話沒人接，都十一點了，你在哪裏？”林楚池的聲音有些焦急。
“我在紫荊廣場吹吹風，沒事的，不用擔心。”
“你在那裏等我，我現在過來。”
“師兄，不用了。喂——”電話已經掛了。
一件西裝輕輕披在倪樂的肩頭。“晚上這裏風大，怎麼一個人跑這裏來了？”林楚池在倪樂身邊坐下。
“師兄，你來了？茜兒呢？”倪樂展顏一笑。
“我剛剛送她回去了。”林楚池一臉歉意，“今晚的事情，真是對不起。”
“是沃東成自己瞎誤會。他以為我接近你別有用心，想拿下碼頭項目的銀團牽頭行，那是他的問題，和你沒關係。”
“他是關心則亂。其實，連我自己也說不清楚自己對你的感覺。”林楚池緊閉雙眼，一咬牙，說出這個令自己困惑已久的問題。
“你說什麼？”倪樂滿臉訝異。
“我說我好像喜歡上你了。喜歡跟你在一起，看你笑，聽你說話……只要和你在一起，心情就無比平靜、舒暢，所有的煩惱都沒了。”林楚池突然抓住倪樂的手。
倪樂在心裏長嘆一口氣。今兒個怎麼回事啊？剛剛一番炮轟沃東成，現在又遇到師兄的告白，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向自己告白。可惜，這場合、這人選都對不上啊，老天爺，你在和我開什麼玩笑！抽出雙手，倪樂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她對師兄只是純粹的校友情誼，到目前為止，她的心還未準備好讓誰入駐。
“從在學校的紫荊花樹下見到你那一刻，腦海中就刻下了你的身影，我一直以為那只是一個藝術的剪影，一種對校園生活的一種留戀。那麼多年過去，我以為自己早已經忘記，但是，再看到你，同你進一步接觸，我才發覺深深被你吸引。”
“紫荊花樹……？”倪樂已經是第二次聽到這個詞，不明白什麼意思。
“是的，就是沈藍嵐自殺的那晚。我和東成心裏發悶，去湖邊散步，正好你也在那。之前雖然我們都在校學生會，但除了名字，其實並沒什麼接觸，只覺得你是一個內向、乖巧的小女孩。直到那晚，看到你搜集滿地散落的紫荊花的身影，看着花隨水漂去后安心的笑容，那場景，讓我有種莫名的感動。可惜，你似乎覺得我們打擾了你，連個招呼也不打就離開了。”
“是嗎？”倪樂輕笑，恍惚也記得自己曾經在學校做過這麼檔子事，但沒想到他們倆當時也在場。知道師兄喜歡自己的起因，反而令倪樂釋然。
“所以，師兄，在你心裏，其實喜歡的是那幅畫的意境，而我，恰巧是畫中的人，對不對？”倪樂偏頭看着林楚池。
“這有什麼不同嗎？”林楚池不解。
“當然不同了。你可以隨時在腦海中回味那幅畫，可我卻不能總是，或者，再也不是那畫中的人。”倪樂轉頭看向前面安靜的江水，“就好比這江水，一直不停地往東流，而我，經過這些年的社會歷練，也有太多的變化。其實，你並不了解我。退一萬步說，如果我們真的交往，你恐怕很難接受一個成日計算油鹽醬醋、謀求升職加薪的我，對吧？”
“我不是活在理想中的人，你知道。”
“我明白。師兄，人與人之間有很多種交往方式，男女之間也並非只有愛情。對你，我敬重如大哥，珍惜如摯友，更喜歡偶爾約出來，大家喝喝咖啡，談談心事……我喜歡這樣的相處方式。”
“倪樂，我……”
“你聽我說。其實，茜兒才是值得你一生相守的伴侶。昨天下午，她似乎發覺你最近在感情上的遲疑，問我是否喜歡你。我笑她多慮了，沒想到女人的感覺如此準確。你知道她當時對我說什麼嗎？”
林楚池搖搖頭，想起茜兒，他滿臉痛苦。
“她說，無論你選擇誰，不管是我倪樂，還是其他女孩子，只要你開心，她都會開心。想想，這世上，除了她，還有誰對你付出這樣的真心呢？那一刻，我都不由得被深深感動，也為你能有這麼位包容大度的女朋友感到高興。師兄，就讓我們維持現在的關係吧，我祝福你和茜兒。”
“倪樂，”林楚池望向她的眼神有失望，有感激，有欣賞……複雜得連自己都說不清。就這麼注視了良久，半響，他頭一仰，仰天長嘆口氣，“我接受你的祝福。只要你願意，我永遠是你的師兄。”
“嗯，師兄……”倪樂會心一笑，“打鉤，不許耍賴哦！”
“這麼大的人，還這麼幼稚。”林楚池解開了積蓄多日的心結，雖然遺憾的感覺仍難以平復，但總算是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心情也跟着輕鬆起來。
沃華集團一年一度的答謝會在維多利亞港旁邊的沃華國際酒店舉辦。各界政商名流應者雲集，感覺滿眼的星光燦爛，令第一次參加的倪樂如劉姥姥進了大觀園，看得頭暈目眩。茜兒一進會場就忙不迭地去找林楚池，倪樂不認識什麼人，便找了個不起眼的角落，欣賞出自法國名廚之手的各式自助餐。面前穿梭而過的既有神采飛揚的青年才俊，也有舉止優雅的淑女名媛，既有志得意滿但身體發福的中年男士，也有全身珠光寶氣的半老徐娘……形形色色的人在這臨時搭建的舞台上演繹着精彩人生，倪樂邊看邊吃，自得其樂。
突然間人群喧嘩起來，原來是宴會的主人公——沃東成到場。黑色西裝襯得他十分俊雅挺拔，在一眾帥哥群里也是鶴立雞群的那種，客氣地與四方賓客寒暄。今晚陪他出席的是坊間流傳的新女友，最近紅得發紫的女影星——黎子欣。她挽着他，時尚新潮的晚禮服十分耀眼，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顧盼生輝，果然是郎才女貌。
“這些女明星成天就幻想嫁入豪門，也不看看自己有幾斤幾兩？”不知道什麼時候，沈藍嵐已經坐到倪樂隔壁的沙發上，一臉不屑：“這黎子欣，相貌馬馬虎虎，但是要知識沒知識，要能力沒能力，東成怎麼會看上這樣的花瓶？倪樂，你覺得他們倆相稱嗎？”
“青菜蘿蔔，各有所愛唄。”倪樂不喜歡別人打擾自己的清凈，更不喜歡搬弄是非，索性站起身準備離開，“師姐，你慢坐，我有些頭暈，出去透透氣。”
清風朗月。倪樂在外面的花園坐了一會，該見識的也見識了，該吃的也吃了，打算離開。準備回屋告訴茜兒一聲，一轉身卻不期然地撞上一堵肉牆，站不住，一下跌回到藤椅里。
“哦，不好意思，走得太急，對——。”倪樂邊抱歉邊抬頭，待看到來人是誰后，最後兩個字梗在喉嚨里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看到我，是不是讓你失望了？”沃東成叉着手，皮笑肉不笑地開口。
“失望？哪敢啦！能夠看到您沃總經理，我應該欣喜若狂才是。”之前的種種不愉快全數襲上心頭，倪樂也冷冷開口。撇過頭去，不理他。
“也對。想方設法拉攏客戶，不正是你的強項嗎？其實，你如果真想拿下這個項目，與其討好楚池，還不如討好我來得快一些，對不對？”沃東成突然欺近，將倪樂困在兩臂與藤椅間，俊臉越來越近。
“你——你想幹嘛？”倪樂從來沒有遇見過這樣的情況，兩手急忙抵住沃東成靠近的胸膛，有些心慌地問。
頭上想起沃東成陰沉的聲音。“是我問你想幹嘛才是真？你不擇手段地接近楚池，是想拿下碼頭項目，還是看上他的人了，要第三者插足？枉茜兒還當你是好朋友。我警告你，我一直當茜兒是親妹妹，如果你傷害她，哼，後果自負——”說完，沃東成不屑地放開倪樂，退後三步，象遠離什麼厭惡的東西。
什麼？聽到這裏，倪樂這才恍然大悟，終於明白沃東成為什麼對自己如此充滿敵意。真是可笑，他把她當什麼了？“原來，你沃大公子一直以來陰陽怪氣，是為的這個？你還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沃東成攥緊拳頭，額上青筋隱現：“你說什麼？……”
怒極的倪樂委屈得想哭，但是倔強的她努力不讓自己在沃東成面前哭出來，深吸一口氣，反而顯出一副平靜的樣子：“我說你小人。你以為天下人接近你們這些豪門子弟都是另有目的，要撈取什麼好處，難怪你活得這麼累，這麼僵化，這麼不通人情。”
她不怒反笑，“本來，平白無故受你冷言冷語，我還以為是自己什麼方面除了紕漏？現在看來，我倒是高估你了。就你這樣的心態，我應該同情你才是，畢竟我活得自由自在、問心無愧，而你，卻活在自己設定的圈子裏，時時刻刻保持防備。這樣高處不勝寒的日子，你快樂嗎？”
“說夠了沒……？”沃東成第一次被人這麼批評，臉色極端難看，有扁人的衝動，表情看上去有點駭人。
“還沒。”倪樂也正在氣頭上，沒有覺察到他的變化，反而頭昂得更高：“我和林師兄是純潔的校友關係，其他的什麼都沒有。我和你不是一路人，所以，麻煩你不要用你那些齷齪的思維，將我想的那麼不堪。”
沃東成冷然一哼，點燃一支煙，發出來自地獄的聲音：“哼，說得好，說得痛快！你接下來最好想想，怎麼為你今天的言行負責。”
“你這是在威脅我嗎？我既然敢做，就敢承擔，最多就是不要這份工作。”倪樂推開藤椅，瀟洒地起身欲走，突然想到些什麼：“這次的考察我會善始善終，至於你是不是要將我們的投標方案扔進垃圾堆，無所謂。我，無產階級來的，無欲則剛，你呢？”倪樂輕哂，頭也不回地離開。
被剛剛走過來準備一起聊聊天的茜兒和林楚池拉住，“倪樂，你這麼早就準備走了？”
“我累了，想先回去休息。你們玩得開心些。”倪樂笑得勉強。
“那你小心些。”茜兒見倪樂面色不好，也不好再挽留，讓她離去。
“東成哥，倪樂她怎麼了？”
“我怎麼知道……”沃東成不耐，狠狠扔下大半截的煙頭，轉身離開，留下一臉茫然的茜兒和林楚池。
倪樂沒有回酒店，漫無目的的閑晃到紫荊廣場，滿腦子是剛才的情景。雖然痛快淋漓地出了口怨氣，但自己從來沒被人這麼誤會過，也沒發過那麼大的火，在這異域他鄉突然間覺得很委屈，眼淚不爭氣地留下來。索性就地找個坎坐下，掏出MP3聽聽音樂，排解這煩悶的情緒。
不知道過了多久，手機響起來，是林楚池打過來的。
“師兄……”倪樂沒精打采地打了個招呼。
“倪樂，我打酒店電話沒人接，都十一點了，你在哪裏？”林楚池的聲音有些焦急。
“我在紫荊廣場吹吹風，沒事的，不用擔心。”
“你在那裏等我，我現在過來。”
“師兄，不用了。喂——”電話已經掛了。
一件西裝輕輕披在倪樂的肩頭。“晚上這裏風大，怎麼一個人跑這裏來了？”林楚池在倪樂身邊坐下。
“師兄，你來了？茜兒呢？”倪樂展顏一笑。
“我剛剛送她回去了。”林楚池一臉歉意，“今晚的事情，真是對不起。”
“是沃東成自己瞎誤會。他以為我接近你別有用心，想拿下碼頭項目的銀團牽頭行，那是他的問題，和你沒關係。”
“他是關心則亂。其實，連我自己也說不清楚自己對你的感覺。”林楚池緊閉雙眼，一咬牙，說出這個令自己困惑已久的問題。
“你說什麼？”倪樂滿臉訝異。
“我說我好像喜歡上你了。喜歡跟你在一起，看你笑，聽你說話……只要和你在一起，心情就無比平靜、舒暢，所有的煩惱都沒了。”林楚池突然抓住倪樂的手。
倪樂在心裏長嘆一口氣。今兒個怎麼回事啊？剛剛一番炮轟沃東成，現在又遇到師兄的告白，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向自己告白。可惜，這場合、這人選都對不上啊，老天爺，你在和我開什麼玩笑！抽出雙手，倪樂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她對師兄只是純粹的校友情誼，到目前為止，她的心還未準備好讓誰入駐。
“從在學校的紫荊花樹下見到你那一刻，腦海中就刻下了你的身影，我一直以為那只是一個藝術的剪影，一種對校園生活的一種留戀。那麼多年過去，我以為自己早已經忘記，但是，再看到你，同你進一步接觸，我才發覺深深被你吸引。”
“紫荊花樹……？”倪樂已經是第二次聽到這個詞，不明白什麼意思。
“是的，就是沈藍嵐自殺的那晚。我和東成心裏發悶，去湖邊散步，正好你也在那。之前雖然我們都在校學生會，但除了名字，其實並沒什麼接觸，只覺得你是一個內向、乖巧的小女孩。直到那晚，看到你搜集滿地散落的紫荊花的身影，看着花隨水漂去后安心的笑容，那場景，讓我有種莫名的感動。可惜，你似乎覺得我們打擾了你，連個招呼也不打就離開了。”
“是嗎？”倪樂輕笑，恍惚也記得自己曾經在學校做過這麼檔子事，但沒想到他們倆當時也在場。知道師兄喜歡自己的起因，反而令倪樂釋然。
“所以，師兄，在你心裏，其實喜歡的是那幅畫的意境，而我，恰巧是畫中的人，對不對？”倪樂偏頭看着林楚池。
“這有什麼不同嗎？”林楚池不解。
“當然不同了。你可以隨時在腦海中回味那幅畫，可我卻不能總是，或者，再也不是那畫中的人。”倪樂轉頭看向前面安靜的江水，“就好比這江水，一直不停地往東流，而我，經過這些年的社會歷練，也有太多的變化。其實，你並不了解我。退一萬步說，如果我們真的交往，你恐怕很難接受一個成日計算油鹽醬醋、謀求升職加薪的我，對吧？”
“我不是活在理想中的人，你知道。”
“我明白。師兄，人與人之間有很多種交往方式，男女之間也並非只有愛情。對你，我敬重如大哥，珍惜如摯友，更喜歡偶爾約出來，大家喝喝咖啡，談談心事……我喜歡這樣的相處方式。”
“倪樂，我……”
“你聽我說。其實，茜兒才是值得你一生相守的伴侶。昨天下午，她似乎發覺你最近在感情上的遲疑，問我是否喜歡你。我笑她多慮了，沒想到女人的感覺如此準確。你知道她當時對我說什麼嗎？”
林楚池搖搖頭，想起茜兒，他滿臉痛苦。
“她說，無論你選擇誰，不管是我倪樂，還是其他女孩子，只要你開心，她都會開心。想想，這世上，除了她，還有誰對你付出這樣的真心呢？那一刻，我都不由得被深深感動，也為你能有這麼位包容大度的女朋友感到高興。師兄，就讓我們維持現在的關係吧，我祝福你和茜兒。”
“倪樂，”林楚池望向她的眼神有失望，有感激，有欣賞……複雜得連自己都說不清。就這麼注視了良久，半響，他頭一仰，仰天長嘆口氣，“我接受你的祝福。只要你願意，我永遠是你的師兄。”
“嗯，師兄……”倪樂會心一笑，“打鉤，不許耍賴哦！”
“這麼大的人，還這麼幼稚。”林楚池解開了積蓄多日的心結，雖然遺憾的感覺仍難以平復，但總算是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心情也跟着輕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