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斷就斷的乾乾淨淨
冬夜，大雪覆蓋了整個村子。
冷，十分的冷，葉夢瑤彷彿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裏她娘為證清白而死，妹妹被賣給傻子做童養媳……
而自己，往事不堪回首。為他離開家人，為他洗衣做飯，陪他掌燈夜讀，自以為可以託付終身的良人，回過頭來不過是別人一時寂寞的玩物。
就要死了吧，死了也好，一了百了。
“瑤兒，瑤兒。”
有人在叫我，是娘。
“娘，你來接我了。”“果真是我葉夢瑤錯付了人。”“若有來世，我必陪在你們身邊護你和妹妹周全！”
“瑤兒，你醒醒啊瑤兒。”夏氏哭着喊道。
“娘，都是我不好。不是我非要去給奶奶要糧食姐姐也不會摔到腦袋。”
……
頭好痛，周圍好吵，娘的聲音就在身邊，想說話，嗓子卻發不出聲音。
夢瑤努力的睜開眼睛，真的是娘，還有妹妹夢茹。這是怎麼了？自己不是應該快要病死了嗎？為什麼還能看到娘和妹妹。究竟發生了什麼？
“娘，姐姐醒了。”夢茹驚訝的大喊道。
“瑤兒，你醒啦。醒了好！醒了好！”夏氏擦了擦眼淚拉着夢瑤的手說了一遍又一遍。
時間彷彿一下回到自己9歲那年。夢瑤記得這一年發生了很多事情，爹因出門做生意四年遲遲未歸，有人傳信說她爹做生意的地方發了洪水不幸身亡。她不信，她娘也不信。可她那精明的奶奶卻信了，說她娘是掃把星，說她們小的小，病的病，每天白吃那麼多糧食。還沒有給她爹生個兒子。
而現在住的茅草屋就是她的“好”奶奶怕她們賴着不走所打發她們的。夢瑤狠狠的往身上擰了一把，很痛，不是夢。真的是老天眷顧，讓她葉夢瑤又重來一世？
夢瑤記得因為自己這次高燒沒錢醫治，娘聽信了別人的話，把妹妹送去了以為很“好”的地方做了童養媳。自己最後是得治了，可是妹妹的一輩子卻完了！
不能這樣，同樣的事情不能再發生！既然老天讓她重來了一世，那她所有欠娘和妹妹的都要加倍還給她們。而那些傷害過她們的人，夢瑤也要加倍的還給她們！
夢瑤拉起娘的手，努力的說了聲“水……”夏氏急忙去給夢瑤倒了碗熱水，夢瑤咕嚕咕嚕喝下一大碗嗓子才好受了一點。
“姐姐，你感覺怎麼樣？娘剛剛去給你請郎中，可是胡郎中說咱家沒錢不來……”
“別說了！”夢茹話還沒說完就被夏氏打斷了！
“瑤兒，你別擔心，娘來想辦法。你放心，總會有辦法的！”
夢瑤身體很難受，可是心裏卻長舒了一口氣，看着身邊的妹妹，還好，還好娘還沒有聽信別人的讒言，一切都還來得及！
“娘，我沒事，只要我們一家人在一起什麼困難我們都可以挺過去。”
說到一家人在一起，夏氏的眼神有點慌亂。夢瑤猜想，村裏的張媒婆一定已經和娘說了什麼了。如今只有讓自己的病趕緊好起來，才能斷了娘的一些念頭。
夢瑤知道，重生的自己已經比上一世好很多了，上一世高燒的自己一直昏迷不醒，逼的夏氏沒了主意。她沒辦法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孩子病死過去，只有狠了狠心苦了自己的小女兒。這樣至少兩個孩子都是活着的。
何況，夏氏上一世並不知道夢茹是賣去給傻子做童養媳，她以為只是賣去了大戶人家做丫鬟，不識字的她按了手印，一切就已經晚了。
“娘，我現在感覺好多了。你不要再去找奶奶了，她不會給我們銀子的。也不要再去找胡郎中了。”
夢瑤知道，胡郎中憑着祖上傳下來的那所剩無幾的醫術，賺着一些黑心錢，是個貪財的人，不會來給自己這個窮的連飯都吃不起的人家看病的。
夢瑤想了想說：“娘，你去鎮上西街去找白郎中。上次我聽村子裏人說他人心最善，看他願不願意讓我們先欠着醫藥費。”
夢瑤只是上一世聽說他是個大善人，會不會救自己夢瑤也不確定，但必須要試一試！如今沒有更好的辦法，村裡人都是踩低捧高，根本不會有人借銀子給她們。說完夢瑤就又倒下了，雖然她知曉上一世的一切，可身體終究還是扛不住的。
……
夢瑤再醒來時已經是正午了。身體比起昨天舒服了很多，肚子卻咕嚕嚕的響起來。
“姐姐，你是不是餓了？娘給你溫了粥在鍋里，我去給你盛。”
喝了一碗粥的夢瑤聽着夢茹把昨天發生的事講了一遍。白郎中真的賒了自己的醫藥費，還說不着急，什麼時候有錢什麼時候還。當然夢瑤不知道的是，是娘在別人鋪子前長跪不起別人才願意來給自己看病。夢瑤心想，連一個素不相識的人都可以這樣幫助自己，而自己的奶奶在這種時候卻還是冷眼旁觀。夢瑤倒不奢望她奶奶那一家子會幫自己，只希望她們不要雪上加霜就謝天謝地！
“娘呢？”夢瑤問道。“娘上山了，說看看會不會找到些野菜。”冬天哪裏會有野菜，更何況又下了那麼大一場雪！想了想自己喝的那碗稀拉拉的米湯，夢瑤就明白了，家裏這是沒有口糧了。
夢瑤掀開被子讓夢茹坐進來，她們剛被趕出來，存的柴又不夠，家裏也只有這一個可以取暖的地方了。兩個小人就坐在被窩裏等着夏氏回來。
夢瑤把夢茹的手放到身上暖着，心裏默默的想，必須要想辦法掙錢。可現在自己身體還那麼虛弱，娘也不能做什麼重活，該怎麼解決家裏的溫飽問題呢？
對了！娘的綉工那麼好，之所以現在綉工掙不到錢就是因為家家戶戶都會一點，沒什麼新意而言。可自己上一世在那負心漢家做妾時，為了活的稍稍體面一些，綉了多少綉品拿去換錢，那些新花樣加上娘的綉工，一定可以讓家裏吃飽的！
這邊夢瑤心裏剛想好如何解決溫飽問題，那邊她那無事不登三寶殿的奶奶就破門而入了……
“你娘死哪去了？怎麼就你們倆丫頭片子？”李氏進來就吼道。“哎呦！你這小掃把星醒了啊？我說你娘是掃把星吧，生不齣兒子就算了！又生出來個你這個小掃把星！我們老葉家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了！”
聽完這些話夢茹的眼淚就止不住了，“不許你這樣說娘！我娘不是掃把星！”夢瑤拉了拉夢茹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說了，和不講理的人說再多也是沒有用的。
“還敢頂嘴了，你這個有娘生沒娘教的賠錢貨！你看我不打死你……”
“婆婆，你怎麼來了？有啥事嗎？”正說著夏氏就回來了。
一回來就看到李氏正在罵小女兒，以前就是動輒不是打就是罵，現在自己都搬出來了，還不放過她們娘仨嗎？
“我正找你呢！我來就是告訴你，咱們已經分家了。不對，你已經被我們葉家休出門了！你們家欠再多的錢也和我們葉家沒有任何關係！你聽到了沒有？”
夢瑤心裏冷呵了一聲，不想和我們有任何關係？我還不想和你們有一毛錢的關係呢！要不是已經上了戶籍，我連這個姓都想還給你們葉家！
想起上一世她娘被風言風語逼得自殺時她都拍手叫好，夢瑤真恨不得殺了她！可如今，夢瑤要冷靜，她們娘仨手無縛雞之力。既然她要斷，那就斷的乾乾淨淨！
“奶奶，那可不行，我們是不是一家人您說了可不算！那有族譜呢？我們還不起銀子，人家自然就找你們了。就是去縣裏也是這個說法。”夢瑤裝模作樣的說。
李氏一聽，立馬就炸了起來。“你個死丫頭，你們欠的銀子還想讓我給你們還，我告訴你們，休想！”說完就拉着夏氏說“走，你個掃把星！跟我去找村長，咱們開祠堂，你們不配是我們葉家的人！”
夏氏聽完嚇得整個人都軟了，被趕出來和逐出族譜是兩個概念！在村裡里每個姓氏都是一個族，當初夏氏無父無母嫁到這裏，這要是被逐出族譜，她和她的兩個女兒豈不是無依無靠了！
“婆婆，她倆知道錯了，我們欠的銀子不讓您還，您別把我們逐出族啊……”夢瑤看着夏氏，心裏想，娘還是不明白啊，真正欺負她們的哪裏是外族人？被逐出族譜反而是好事，以後自己就是掙再多錢和她們也沒有一點關係！
“娘，別求了，我們同意出族！”“我也同意”夢茹跟着說。夏氏看着兩個女兒堅定的眼神，又看了看不可能鬆口的婆婆，無奈的垂下了頭。李氏順勢拉着夏氏就出去了，夢瑤怕娘受委屈也跟着去了。
昨夜又下了一整夜的雪，夢瑤跟着娘的腳步，一深一淺的去了村長家。
村長家紅磚綠瓦的很是氣派，看到她們便說：“你們咋來了？啥事？”還沒問完李氏就接着嘰嘰喳喳說了一大堆，夏氏不說話，夢瑤也不反駁，反正今天就是來分家的，目的達到了就行。
聽完一大堆沒用的廢話，村長就問“夏氏，你婆婆說的這些你同意嗎？”村長還是一個剛正不阿的人，他雖然也看不下去把她們娘仨趕出來，但是這畢竟是別人的家務事，夏氏都不說什麼自己又能說什麼。更何況寡婦門前是非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夏氏不說話，夢瑤接著說道：“村長爺爺，我奶想逐我們出族譜，我們同意，畢竟我們病的病，小的小，何況小叔還要考功名，我們不能再耽誤奶家了。”村長看了看眼前的小人，雖然面黃肌瘦，但是眼神堅定倔強，很是惹人可憐。
“那行，既然你們都同意了，你們葉家祖里也沒什麼老人了，那我就給你們寫契書。”
“小瑤啊，好好過，日子總會好起來的！”村長看了她一眼說道。“謝謝村長爺爺！”夢瑤拿了契書，向村長道了謝就扶着夏氏出了門。
外面，雪又下了起來。李氏看着她們說：“你個賠錢貨，以後你們家就是餓死也和我們葉家沒關係了！”
“這位婆婆，現在我們和您家沒有任何關係了，您如果再罵我們，我們就去找村長好好說說。再不行我們就報官，看看小叔考功名會不會受影響！”夢瑤瞪着李氏惡狠狠的說。李氏的嘴小聲嘟囔了幾句便不說話了。反正她的目的也達到了，拿着契書扭頭便走了。
雪越下越大。但夢瑤知道，新的生活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