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大結局:黃粱一夢,悲喜知,生死隨
武德元年,春!
新帝登基,赦天下、宴群臣。
那天的太陽明晃晃的有些刺眼,就像新帝身上的龍袍,威嚴不能直視,風光卻又遺世。
身在王好雨丞相府邸的沈墨白,居然也接到聖旨,令其同王丞相一起去皇宮赴宴。
經過死海一戰,王好雨已經榮升為丞相一職,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着實好不風光。
府里張燈結綵,夜夜笙歌,透過這一抹喧鬧,不知道為什麼,落在沈墨白眼裏的卻是落寞,抑或是一種莫名的恐懼…
“沈公子,時辰已到,我們該上路了。”王好雨看着正在與凌天賜依依惜別的沈墨白,面無表情的說道。
沈墨白沒有轉身,雙手將這個從死海戰場上撿回來的妹妹,抱的更緊了些,臉上掛了個如這時節最溫柔的春風般的微笑,溫言細語的說道:“妹妹,放心,我去去就回,你在這裏等我,要聽話啊。”
天賜粉嫩嫩的小臉蹭着墨白的脖子,用力的點着頭,呢喃道:“好,墨白哥哥,我等你。”
親情也好,友情也罷,亦或者是愛情,到了最後就會變成等待,不是等着對方長大,就是等着對方成長,又或者是只是為了等這個字本身。
一輩子只要能等到真愛的那個他(她),就算是等一輩子也是值得的,不是嗎?
天賜坐在丞相府里一株桃樹下,一直從清晨等到日暮,又從日暮等到清晨,卻還是沒能等到墨白的歸來。
第三天午時,有微風輕拂臉頰,就像墨白哥哥粗糙的大手,在擦拭着天賜的淚痕。
天賜心裏明白,沈墨白這一去很可能就永遠回不來了,都說兔死狗烹,都說伴君如伴虎,更何況如今的沈墨白已經是功高蓋主,人人稱頌,再大度的皇帝也會有所忌憚的。
與想像中不一樣的是,沈墨白參加完新皇帝帝青的設宴后,一切無恙,只是在出了京城,來到盤龍山腳下時,有一騎白馬,一襲白衣呼嘯而至,攔住了沈墨白的去路。
“沈公子,請留步。”遠遠就傳來馬上人溫柔如玉磨絨的聲音。
“是你?”沈墨白回頭便看到溫潤如玉的溫玉正滿面春風,含笑而來。
“是我,我來是想再送送你,經此一別不知何時再能相見了。”
溫玉下了馬,握着沈墨白的手,動情的說道,“當然,父皇怕剛才照顧不周,還特地讓我給你帶來了宮廷仙露酒,說是除了你沈墨白,這酒天下人都沒資格喝,害我好一陣嫉妒。”
兩人席地而坐,沈墨白看着溫玉遞過來的酒杯出神,突然問道:“你做這一切是為了什麼?”
溫玉神情複雜,看着沈墨白喝光了杯中酒,才鬆了口笑道:“當然是為了功名利祿,更是為了公主,我不想她的丈夫是個沒用的人,那你呢?”
“為了正義,俠之大者,當為天下蒼生而謀,”
溫玉嘖嘖稱讚,這倒是他真佩服沈墨白的地方,不帶半分討好之嫌。
頓了頓,沈墨白又問道:“你現在整日裏呆在皇宮,就像籠中鳥,失去了自由,你甘心?”
“此話差矣,你以為你混跡在江湖中,就是天高地闊,自在逍遙了嗎?在我看來,只要能與心愛的人在一起,無論在江湖還是廟堂,心都是自由的。”
“好,說的好,”這次沈墨白喝的更快了,很快一壺酒便見了底。
跟心愛的人在一起?沈墨白心愛的人又在哪兒呢?他不是輕浮孟浪之人,但卻偏偏對於感情終是不能有所得。
他一直當做妹妹的蒲憐兒雲遊,曾經的初識洛紅衣已為人婦,相夫教子,風雪堡也已經不復存在,現在取了個很平凡的名字叫安樂居。
一生摯愛莫曉寒墜崖為父親頂罪,天人兩隔,還有說過了兩不相欠的葉子,自從上次分別,便杳無音信。
那還有誰呢?
他忽然想起一個他以為這輩子他都不會再有交集的人來:田憐星,不知怎地,一想到憐星,沈墨白突然就有了倦意,就像落葉突然就落進了泥土裏。
天空中的浮雲,被樹上的鳥兒嘰嘰喳喳的叫聲驚醒,匆忙的滑去了一邊,露出了紅彤彤的大太陽,又是多麼美好的一天啊。
有兩個黑晶發亮大眼睛的天賜,牢牢的盯着木板床上的少年發怔。
“這是第三天了,應該快醒了啊,難不成是看上去挺老實的那個傢伙騙我?可惡。”天賜焦灼的臉上有些不安和急躁,也帶着對口中提到的那人的憤怒。
“是誰惹我們家天賜生氣了?”床上的少年突然翻轉過身來,溫柔的看着天賜笑問道。
“呀,墨白哥哥,你醒了?”小丫頭既驚喜又羞赧,撇着嘴嗔道:“送你來的那人說,你只是喝多了酒,睡個三天三夜就能醒,我剛才太擔心,所以就,就,”
“那人叫什麼名字?”
小丫頭立刻歪頭想了想,說道:“他說他姓陳,至於名字我也不知道叫什麼。”
“果然,陳老實的確不老實啊。”沈墨白坐起身自言自語。
他不用問就已經知道這裏是他出生的地方亂葬崗無疑了,這裏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早就刻在了他的骨髓里。
對於溫玉借皇帝之口賜毒酒,事後又被陳老實所救,沈墨白卻表現的出奇的平靜,也許經歷了在江湖中這幾年的風風雨雨,生死於他而言,也已經被看淡了吧。
要說他沈墨白最大的遺憾便是沒能見過父親沈燚一面,在西域,更多的是從沈燚的義子乙一那裏聽到了一些關於父親的生平。
原本打算就這樣去了,也好早日見到爹娘,一家人團聚,但現在陳老實又把他從閻羅殿給撈了回來,那下一步他又該何去何從呢?
這也是小丫頭天賜正在問的問題。
沈墨白摸了摸天賜的小腦袋瓜子,一臉慈祥的說道:“我想去一個地方,就在我臨死前一直念念不忘的一個地方。”
“臨死前?”小丫頭錯愕,瞪大了眼珠子問。
“呃,不是,我是說我喝醉酒之前。”沈墨白促狹道。
“哦,墨白哥哥能帶我去嗎?”小丫頭瞬間來了精神,也難怪,她還正是個好奇的年紀。
沈墨白轉過話題問:“你想不想做個女文人?”
“嗯嗯,天賜很想。”顯然對於小丫頭來說,後者更有誘惑一些。
沈墨白哈哈笑道:“好,我認識好多私塾學堂,明兒就送你去。”
反應過來的天賜,一臉沮喪,愁眉苦臉說道:“墨白哥哥是不想要我這個累贅了嗎?”
“怎麼會?哥哥會管你一輩子的,只要你不嫌我這個哥哥到時候管的太多才好。”
“墨白哥哥,你真好。”
還沒走近,便有風吹來,有聲傳來,風和醺,聲悠揚。
風陵渡還是老樣子,連以前那條深溝依然沒有被風塵填平,赫然在目。
那個承載了太多牽挂和憂思的破落宅子也還在。
人去樓空,今非昨日了吧,沈墨白悻悻的想,身體不由自主的向宅子走去。
站在宅子外邊,沈墨白有些遲疑,他無數次的想過,屋內會憑空多出一個人來,但更多的卻是空空如也。
希望和失望有時候也只是隔了一間屋子而已。
舉步不定時,屋內突然傳來一個稚童的稚嫩話聲:“娘,我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您能給孩兒再講講嗎?”
這時一個女子聲音響起:“天君,你又想父親了?好,娘這就跟你說說你爹的故事。”
“你爹呀,他叫沈墨白,他是個大英雄……”
天空突然飄來一陣細雨,有水珠在沈墨白臉上垂落,一滴兩滴三滴,漸漸的已經分不清哪些是雨水,哪些是淚水。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