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議論防備流民
白沙鎮,周府
入秋以後,天氣開始轉涼了,夜晚更甚。周家已經開始大量囤積煤炭了,即可用於磚窯坊,也可用於府中取暖。
老夫人年紀大了,不能受寒,屋裏已經放着點燃的炭盆了,烤的整個屋內暖烘烘的。
“樹春啊,仲信去安撫流民了嗎?身邊有沒有跟着壯仆啊?”老夫人憂心重重地問道。
自白沙鎮收容了來自殷川縣的流民以後,事情就傳開了。現在不光是殷川縣城的流民,還有從北而來的流民,附近縣鎮的流民以及破落戶也在源源不斷地往白沙鎮裏流動,現在每日都有流民遷來,彷彿白沙鎮成了流民的希望了。
這流民多了,就不容易管理了,是非就多了起來,治安更不必說了,偷盜,搶劫,屢屢發生,病死人,餓死人也是常有的事。
現在的白沙鎮比老夫人印象里混亂太多了,老夫人很是擔心周仲信應付不過來,更擔心周仲信再遭不測!
“老夫人安心,二公子身邊跟着展鵬,展鯤兩兄弟,他們都是鎮裏的練家子,又配着武器,且對二公子忠心耿耿,不會有事的。”孔樹春是老夫人身邊的老人了,也是老夫人的娘家人,老夫人對他是信任有加的,自老夫人行動不便以後,府內府外的消息,都是孔樹春傳遞給老夫人的。
老夫人略略地安心,隨即又嘆了口氣,本來,周家眼看着就要發達了,最近一個多月,磚窯坊已經賺了過去兩年的收入了,往後,一月都會抵得上過去一年的收入;而且,周家還組建了自己的運輸大隊,有十輛可載一千厚青磚的馬車,幫助周家運磚,運糧,運煤,運碳;另外,周家還有十多頃土地,還要挖湖,還要再買地。
明眼人都看的出來,周家越來越發達了。可是,在這個時候,周仲信偏偏招惹了流民,使得周家在未來充滿了變數。
在老夫人看來,周仲信此舉是他人生中的一大敗筆!
“流民還在往咱這裏來嗎?能不能想個法子讓他們離開?”老夫人開始琢磨着能不能亡羊補牢了。
孔樹春有些為難了,流民的事情很棘手啊,這些人幾乎已經走投無路了,哪裏能存活就逃到那裏去,現在,這些人在白沙鎮住的好好地,你卻要趕他們走,那不是等於不給他們活路啊!這種要被拚命的事情,他又豈敢插手,只得安慰老夫人,說道:“老夫人且安心,二公子的本事那真是神鬼莫測,單從他只派出去一人便能使周家興旺,就可見一斑了,至於流民,我想二公子胸中早已有了對策,你看,至今,流民不也是乖乖地待在鎮外,對老夫人及周家感恩戴德嗎?如果,老夫人實在不放心,可令展鯤展鵬二人訓練周府的護院家丁,有備無患!”
老夫人不由得眼前一亮,笑呵呵地點點頭。孔樹春說的話有道理,孔樹春提的建議也有道理,現在,周家最怕流民作亂,周家又不缺錢,那麼,周府不僅要訓練家丁,還要再收一些護院。有此力量握在手中,流民即便作亂,也能護得周家安全!
“樹春啊,你去把仲信找來吧,你的主意很好,我跟他說說這件事,順便再跟他提提仲永的事。”老夫人找到了解決問題的方法,眉頭舒展開來了,臉上又恢復了以往笑呵呵的樣子了。
孔樹春也笑呵呵起來了,他本來想給周仲信引薦自己兒子的,可是,想想自己分量還是差了一些,而且,他覺得這第一舉薦人實在是太重要了,這關係到兒子起點高低的問題,所以啊,他就給老夫人透露了自己的心思,老夫人在心裏是樂意的,用自己人總好過外人,只是老夫人答應了,卻沒有立即去辦。
現在老夫人主動提起來了,這說明老夫人對自己出的主意十分滿意,以此來獎賞自己了,同時,也是暗示自己,老夫人賞罰分明,只要你對周家有功勞,周家不吝賞賜!
孔樹春不禁眉開眼笑起來了,屁顛屁顛地出了周府。
白沙鎮外圍,流民安置點,此處又被流民稱之為寨外,既然有寨外,那麼就有寨內了,流民並不直接稱呼寨內,而是稱為集市,因為寨內的四條大街上,已經有許多路邊攤位了,每逢早晨,都熱鬧的像集市一樣。
寨外和集市,都是流民在故鄉時的稱呼,現在將他們帶來了白沙鎮。
同時,這也是流民不自覺地將自身與白沙鎮居民區分開來了,但是,據流民所述,寨外和集市,是一體的,都是屬於白沙鎮的。
這是流民對白沙鎮的認可,他們願意留在白沙鎮安家落戶,不願意再回到不能生存的家鄉了。
周仲信將寨外之地划給了流民,這原本是一塊種上了莊稼的土地,大約有兩畝左右,屬於周家所有。在流民來臨之初,周仲信毀掉了莊稼,平整了土地,將土地規劃成木棚改造區,也即是所謂的寨外。
按照周仲信的預計,此地可以容納兩百戶,千餘人,為了給這些人準備搭建木棚的柴草,周仲信將白沙鎮外圍的樹木砍伐了大半,又將磚窯所用的麥秸截留了下來,為磚窯坊採購了煤炭。
周仲信為了安置流民,可謂是用盡了手邊能用的所有資源,而在管理流民方面,周仲信更加在意。
周仲信親自管理流民,遣人對流民進行了登記,包括籍貫,性別,出生日期,戶口等。截止到目前,遷入白沙鎮的人口有一百一十二戶,人口六百七十二人,這些家庭中至少有一個健壯勞動力,在沙河畔工地上上工,而且,經過計算,這些流民的平均年紀只有一十四歲。
周仲信通過對戶口與人口的觀察,發現這些流民平均一戶是五口還多,這大概說明這個時期的流民在路上的死亡率很低,也即是流民餓死,病死在路上的很少。這大概說明,他們是有準備的遷戶。
那麼,過了秋天,天氣越發的寒冷了,流民當已經選好了過冬的地方了,不會再遷移了。如此推算,寨外已經搭建起來的兩百戶木棚可以撐過這個冬天了。
周仲信放下了手裏的戶籍,心中有些安定了,只是,他抬頭望向陰冷的天空,眉頭不禁皺了起來。
“這個冬天怕是會很冷很冷!不知道要凍死多少人啊!”周仲信嘆了口氣,眉目間有一層陰雲!
周仲信神色微動,他想到了煤爐子和蜂窩煤,現在流民都是在屋外支一個鍋,用稻草生火做飯,這很不安全,容易引起火災,且稻草有限,還需用來搭建屋頂的。且讓我先弄出來煤爐子和蜂窩煤,此舉可以一舉三得,順便還能為周家開源。
展鯤展鵬兩兄弟對視一眼,展鯤開口說道:“公子多慮了,咱們白沙鎮已經囤積了七千石糧食,足夠我們鎮中百姓吃上一年了。何況,馬上就要秋收了,今年災情不重,我們能收穫不少糧食。人只要吃飽了飯,就不會凍死的。”
周仲信不置可否,他計較的是未來,而非是眼下!
展家以前是開武館的,教人武藝,收取學費,賴以為生,來到白沙鎮以後,就放棄了武館了,改種莊稼,平時總喜歡恃強凌弱,橫行鄉里,在附近鄉里,名聲都很響的,很是招人厭惡。
周仲信在鎮中收拾刺頭的時候,展父帶着兩兄弟主動來投誠,周仲信看到展家兩兄弟身材魁梧,性格沉穩,武藝也是精湛,決定留在身邊任用。
此時,周仲信已經遣周小二去附近四縣打廣告去了,開始謀划興建磚窯坊以及運輸大隊的事情了,他決議讓展家兩兄弟擔起運輸大隊的伍長,只待時機成熟了。
後來,恰逢尋周木匠修建雨棚,周仲信便往裏摻入了三架車架,自此,運輸大隊便成立起來了,至今已經壯大至十輛馬車,二十餘人了。
周仲信很欣賞展家兩兄弟,自他們領導運輸大隊以來,發展順遂,並未有過出錯,這是很了不起的事情。正如神醫扁鵲所說的:醫人疾病,乃是下乘;使人無疾,才是上乘。
經過這段時間的觀察,周仲信覺得展家還是可以用的,便轉身對展家兩兄弟說道:“我決定開設一家武館,取名周氏武館,聘任汝父為教頭,暫時替周府訓練一批護院,你們就代為轉告吧。”
展家兩兄弟頗為驚訝,但旋即便小雞啄米般點頭。武館重開,這對來說展家是好事!他們家實在不是種地的那塊料!
周仲信微笑着離開寨外,往周府走去,展家兄弟氣勢洶洶地跟着,路人紛紛避讓!
行至周府大門時,周仲信遙遙地望見孔樹春正站在門前張望着,當他看到周仲信歸來時,不禁迎了上來。
這一幕似曾相識,周仲信忽然想起了周小二了,他還是個孩子,就被自己派出去干這干那的,都沒有時間好好讀書識字。
周仲信記得,七月底,周小二走遍了四縣,歷時一個多月,回來了;隨即,又被自己派去了北方查看災情以及礦產,這一次周小二是帶着家丁去的,慶幸的是,從流民那裏得知,一路之上當是沒有妨礙和攔道的。
周仲信發現自己居然是在使用童工,雖然現在還沒有這個概念,周小二辦事也讓他放心,畢竟,這個傢伙是有前科的!可是這不能掩蓋自己缺乏可用之才的窘迫,看來,自己也要從周家挑出一些人來用用了,畢竟,這個時代都是講究親族的,你不用自己的親人,反而會讓人詬病的。
“二公子,老夫人有事情找你商量,請往後院去一趟吧。”孔樹春眉眼笑嘻嘻地對周仲信說著。
周仲信覺得孔樹春就很有能力,也有腦子,就是人老皮滑,沒有了骨氣和擔當,這與他做的事情相駁,即便是要用,也只能留在身邊做些個文書,不宜放出去獨當一面。
“嗯,”周仲信點點頭,轉身對展家兄弟說道:“你們回去與汝父團聚去吧,將我交代的事情與他說了,讓他稍作準備,也就是這兩日的功夫了。”
展家兄弟告辭離開了。孔樹春聽着周仲信又要用展父了,不禁有了心急了,那展家名聲可是一直不好的,屬於鎮裏的破落戶,被二公子收拾一通,居然就粘上二公子了,眼看着就要飛黃騰達了,而他們這些真正為周家勞心勞力的良家子,卻被排擠在外,不被重用,這不是讓人寒心嘛!
“走吧。”
周仲信對孔樹春說了一聲,便自顧自地進了周府,徑直往後院走去。如今,他已經在周家當家做主了,他可沒時間等着孔樹春,也沒時間考慮孔樹春的情緒。
實際上,他對周府里的這些人還有些不放心,他需要將他們馴服,讓他們主動向自己靠攏,而不是拉攏,他不需要拉攏這些人,因為他們原本就是主僕關係,若是在這種關係下,還需要周仲信示好拉攏,那麼這些僕人定是居心不良,該逐!
不臣服者,將不被收容在白沙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