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廣而告之
從老夫人院落里出來時，天空已經放晴了，周仲信駐足，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雨後清新的氣息沁人心脾。
周仲信微微一笑，想起老夫人對自己的評價：繼乃祖之氣魄，汝父差之遠矣！
周仲信覺得老夫人前半句頗為中肯的，祖父從開封府遷居白沙鎮，並重新開創了周家如今的基業，在這個時代，那是相當厲害的人物了！
只是，老夫人為何要拿周憧憬出來批鬥一番，即便是覺得他才能平庸，也不應該當著晚輩的面說起吧，周仲信想來，應該是祖母對父親遠走福建之行不滿吧，周仲信只能為自己這個便宜老爹默哀三分鐘！
至於開挖人工湖，老夫人認定此乃是惠及白沙鎮的水利工程，也是殷川縣的政績，非周家一家之事，須得通報縣裏，並邀全鎮百姓共同商議，拿出一個具體的章程，才能行事。
總之，這些協商工作，老夫人會一手操辦的，不需周仲信費心了。
周仲信不確定此事是否能成，但是聽老夫人的意思，似有推諉之意，周家不願意單獨干這件事的！也許是怕付出太多，收穫太少吧！
周仲信搖搖頭，不再去想這件事情，人工湖，這是關乎周家興衰的百年大計，他是一定會挖的，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遂邁步向府外走去。
“哥，等等我。”
周仲信聽到叫聲，便轉過身子，看到身材壯碩，皮膚黝黑的三弟追了過來，他相貌端正，不怒自威，唯一的不足，大約是個頭不是很高，不過，他也才十四歲，正是長個頭的年紀，以後，或許能夠彌補這個不足。
“有何事？”周仲信簡短地問道。
周叔智善於察言觀色，見二哥言語簡單，便也直截了當，說道：“哥，母親讓我給你做幫手。”
周仲信點點頭，算是認可了，便又繼續往外走去，周叔智暗鬆了一口氣，剛才面對自家二哥，他居然緊張了，再望着周仲信遠去的背影，他感到一股子威嚴和陌生，愣了一小會兒，周叔智便又跟了上去。
周仲信想的明白，現在，真心愿意替他做事的，只有周小二和胡庸，這兩個人算是外臣，只能負責去執行具體的任務，這樣的人，自然是越多越好了；同時，他還需要自家人來支持自己，因為，他提出來的觀點需要周家人支持方能實施，所以，他希望周家成為自己的臂膀，而絕非是桎梏！而今日，周叔智主動來投，不管是他自己願意的，還是母親要求他來的，這都是一個好的開端！
周仲信二人來到鎮裏周木匠家裏，周木匠家裏也是住着泥草房，家裏到處堆積着橫七豎八的木材，光是木材，就佔了大半個院子。
周木匠屬於最早定居在白沙鎮的一批難民，距今已經十多年了，他也年過六旬了，身體還是十分硬朗的，還在不斷地幹着木匠活！
周家以木匠手藝傳家，現如今，周木匠的兩個兒子，四個孫子，以及眾多徒弟，都在從事木匠活，可以說，白沙鎮的木匠被周木匠家包圓了。
所以，周仲信直奔周木匠家裏來了。
“周老丈可安好？”周仲信見周木匠正忙着活計，便率先開口說道。
周木匠回頭看到了周家兩兄弟，忙是放下活計，拍了拍身上的木屑，笑呵呵地說道：“好，好，老朽身子骨還硬朗着呢，老夫人身子可好？”
周木匠請兩人到屋裏安坐，屋裏堆着不少雜物，也沒什麼像樣的傢具，只有一張方桌，看起來有些年頭了，大概是吃飯用的。
周仲信自顧自地找了一條板凳坐下，說道：“老夫人安好，這次晚輩過來，就是奉了老夫人之命的。”
“老夫人行善果，必定能夠長命百歲！”周木匠感慨一番，又說道：“不知道老夫人有什麼事要交給老朽啊？”
周仲信將修建雨棚的前因後果說了一通，周木匠感嘆老夫人又行善果的同時，也難掩眉目之間的喜色，這對於周木匠一家，算是一筆大買賣了！
事情就這麼談成了！
周仲信卻是並未起身，而是又說道：“周老丈，小子還想請您打造一種車架。”說著，周仲信從懷裏拿出一張草紙，遞給了周木匠。
周木匠打開草紙，仔細看了看，心中已然瞭然，說道：“不難，公子需要多少？”
“三架。”
從周木匠家裏出來，已經臨近中午了，兩人徑直回周府復命。
“哥，你為何要打造車架啊？它是用來幹嘛的啊？”周叔智有些鬱悶，整個過程，他只是一名看客，現在，稀里糊塗的跟着上了賊船了。
周仲信嘿嘿一笑，他現在有些喜歡周叔智了，其實，祖母只說讓打造雨棚，周仲信私自加入了車架，周叔智心裏很明白，可他就是沒有點破，這不等於說周叔智心裏已經偏向自己了。
對於自己人，周仲信向來是有耐心的，解釋道：“待雨季過去，周家磚窯坊的買賣會越做越大，只是，磚瓦，需要我們主動送過去。我請周老丈打造的車架，就是用來運輸磚瓦的，你可明白了？”
周叔智點點頭，又搖搖頭，很是糾結，說道：“打造車架的問題，我明白了，只是，哥說磚窯坊的買賣會做大，我就不明白了。”
“天機不可泄露，到時候，你等着看結果就行了。”
晚上，周仲信伏案寫了一封書信，落款是周憧憬，他仔細查驗了三遍，確定無誤后，筆墨吹乾，又將信紙摺疊收好，準備三日後呈給祖母。
西華縣城，近年來擠入了大量的流民，政府根本救濟不過來，他們只能沿街乞討，賴以維持溫飽。
此刻，周小二正在西華縣內，他是在半月前被指派出來的，按照周仲信的指示，分別在殷川縣、西華縣、郾城縣和項城縣四縣招募流民，且只招募五十名婦孺，登記造冊，每天供給一個饅頭，要求他們在乞討時，說一句話：感謝主人家的施捨，作為回報，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殷川白沙鎮周家製造青磚紅瓦，青磚築牆立於水中不倒，周家買賣不要錢財，還用車馬送貨到家，周家真是個大傻瓜！
周小二已經招夠了五十民流民，登記造冊，並教授眾人一段廣告詞，聲言，凡是記下了，便可得到一個饅頭離開，以後，每日還可來此領一個饅頭。
此時，周小二身邊正放着蒸籠，這對於眾人是十足的誘惑。所以，當第一個人領走了饅頭后，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了。
周小二在此繼續停留了三天，在第三天時，故意裁處了一名流民，以作震懾，隨後，指定一家饅頭鋪，便離開了西華縣，去往鄢陵縣。
沙河畔，磚窯坊
周仲信每日清晨便會過來一趟，今日卻是發現，有一處磚窯坊的雨棚已經高高地聳立着了，像一隻張開了翅膀的小鳥，傲立在風雨中。
周仲信默默地計算一番，得出建造一頂雨棚耗時十天的結論，那麼，所有的磚窯坊都建造起雨棚，大約也就在兩個月間完成，算是比較快的了。
周仲信查看了雨棚的質量，便回到家中去了。
餐桌上，周陳氏將一封書信小心地遞給老夫人，老夫人只看了一眼，便遞給周仲信，說道：“看看是什麼事？”
周仲信點點頭，大略地看了一遍，平靜地說道：“大哥首先向祖母、母親問安，其次，大哥言及秋闈臨近了，他很有信心，希望家裏資助他八百兩銀子上下打點。”
周仲信說完，便閉口不言了，眾人都望向老夫人。
老夫人不置可否，只說道：“開飯吧。”
這頓飯吃的眾人都不自在，飯畢，周仲信對老夫人彙報道：“祖母，磚窯坊雨棚已經建造好了一個，孫兒看過後，認為質量很好！”
老夫人笑呵呵地點點頭，說道：“周老漢建造的雨棚，你還要檢查，沒大沒小的！以後，不要這樣做了，讓人笑話！”
周仲信有些懵逼，雖然不明白其中的隱情，但還是認真地點點頭。
老夫人滿意地笑着，又說道：“我看你最近總是田地里跑，是不是人工湖的位置已經確定了？”
周仲信有些錯愕，老夫人已經很久不提人工湖的事情了，現在怎麼又想起來了。
周仲信點點頭，說道：“祖母真是明察秋毫，孫兒已經勘察過了，人工湖建成以後佔地兩畝，長三十三丈，寬兩丈，深一丈，一端伏在白沙鎮腳下，一端口涎沙河，磚窯坊在其旁側聳立，所掘之土正可供其制磚坯。”
老夫人越聽越心驚，這個孫子了不得啊，這不過十幾日功夫，竟已經做成了這許多事情，聽他的意思，就剩下破土動工了吧！
老夫人不由得心花怒放，眼睛都笑的眯成了一條縫了，點點頭，說道：“既然你已經做了這麼多事情，這個人工湖咱們周家必須要挖了，不過，現在你卻不必着急，我們要把人工湖附近的土地都握在手裏才行。”
周仲信舉雙手贊成老夫人的主意，他最看重的還是挖湖，這個湖將徹底解決白沙鎮春旱秋澇的問題，它將為周家以及周仲信贏得巨大的利益和聲望！當然了，誰會嫌到手的錢多呢！老夫人願意多囤點土地，那就更好了。
“全憑祖母做主。”周仲信心悅誠服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