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婚宴

正午之前，迎親隊伍就回到了舊周府了，這是當地風俗，百姓認為過了正午入門不吉利。

花轎抬到了周府門口就停下來了。在周府門前，放着一隻厚實的瓷盆，盛着半盆熱烘烘的炭火，此謂“邁火盆”，寓意驅邪避災，大吉大利；在瓷盆後面，鋪着一匹紅色綵綢，一直延伸到內院大堂之中，此謂“走紅毯”，寓意新日子一直紅紅火火。

這時，新郎從花轎里背出新娘子，徒步邁過炭盆，並將新娘安穩地放在紅色綵綢上面，再牽着新娘子的手徐徐地步入大堂。

大堂中，憧憬與周常氏端坐着，皆是一身盛裝。儘管，平時這對父子常常是面和心不和的，隔閡幾乎已經不能夠消除了，可是，今天，憧憬仍然顯得很開心，因為，往後餘生，他僅有兩次站到前台來的機會了，今天是第一次！還剩下一次，是叔智大婚！

片刻之後，堂外鑼鼓大作，歡聲襲來。仲信牽着惜月步入了大堂了，大堂里都是仲信的同宗長輩，有十幾號人，大多都是與憧憬同輩中人，接受憧憬邀請，從開封城裏遷過來的，定居在白沙了。他們見到一對兒新人進來了，都紛紛起身，讚揚兩人是天作之合，郎才女貌......

憧憬與周常氏聽了，都是高興的合不攏嘴，又望着兩人規矩地跪倒在身前，不由得眼淚從眼眶裏溢了出來了，他們趕緊用衣袖胡亂地擦拭着......

隨後，便聽着隨禮生開始誦唱：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送入洞房”

......

下午時分，康庄大道上的宴席開始了。百餘名壯丁舉着木盤在端菜，葷菜、素菜開始一道接着一道端了上來，擺放在宴席上，所到賓客早已經盼着這頓大餐了，有的甚至留着肚子，都沒有吃早餐的，此刻，已經餓的是飢腸轆轆的，哪裏還顧得禮儀和謙虛啊！個個抄起筷子就開始大快朵頤了，往往是一道菜剛剛端上來，轉眼間就空空如也了，而且，還有人沒有搶到，似乎是不夠分的樣子。

此時，不光是康庄大道上，還有新舊周府里以及得祿府上，都正在開宴。

仲信與諸位同宗以及下臣觥籌交錯，他受酒量所制，所以，就讓周小二專意端着酒壺隨他去敬酒，儘管一次只飲了半杯，十幾桌挨個走了一遍，也是喝了一肚子酒水，走路有些打拐，說話有些饒舌了，這還是在眾人沒有勸酒的情形下。只得由周小二攙扶着離了宴席，往別院中走去。

仲信離去了，眾人就更沒有了拘謹了。那些軍官們就開始放飛自我了，大碗拼酒，大口吃肉，大聲歡唱，喝到了興起時，有人划拳，有人吹牛，有人鑽桌底，還有人拍桌子、錘椅子......

而那些知識分子和商賈就不同了，有身份的官宦，就聚在一起聊聊天，談論文章戲劇，吹吹牛之類的；沒身份的書生，也是窮苦日子過多了，想要胡吃海喝，又放不下臉皮，不好意思只顧着吃喝啊！只好玩起了行酒令；還有恰巧趕上婚禮的商賈，他們的心思都放在了宴席上的一件稀罕玩意上了，一隻晶瑩剔透、小巧玲瓏的酒杯，杯底刻着“周氏”二字。

這種材質的酒杯尚屬頭次出現在眾人的識憶中，它摸起來圓潤光滑，看起來晶瑩通透，杯中注入酒水，望之猶如空杯一般，令人感覺十分地驚奇；它造型與瓷質酒杯相仿，只杯底刻有“周氏”二子，是為標記，重量比之一般的瓷器稍重一分，更顯莊重；至於美感，與勾勒仕女圖的瓷器和白玉無瑕的頂級瓷器想比，也是各有千秋，不遑多讓的。

它一經發現，就深深地吸引了商人們的目光了，他們小心地捧起酒杯，仔細地觀摩揣測，又注入酒水、茶水品嘗，不知是否出於心理作用，他們竟然都覺得這不知名的精美杯子用於飲酒、飲茶，有一種獨特的芳香，能夠愉悅身心，倍感享受。

“此種精美的酒杯比之瓷器似乎更為精薄了一分的，傳熱的效果比瓷器更好，最適合飲茶不過了。”

“材質有些類似於琉璃了，不過，比之琉璃更加純粹通徹，就像是清澈見底的泉水一樣，可是，泉水是冷的，它望之，便有溫暖，我想它該是經烈火錘鍊過得。”

“此種酒杯世所罕見，不想我等竟在白沙有幸見到了，這真是喜從天降啊！”

......

這就是周家產業玻璃坊中出產的第一批製品：玻璃酒杯，由於造價不菲、數量有限，也只有真正的貴賓桌席以及大商賈桌席上，才會配備有這樣的玻璃酒杯，整個婚宴上，攏共也不超過五桌的。

康庄大道上的宴席很早就結束了，百姓們吃飽喝足后，就開始紛紛散去了，只留下滿桌的空盤子、空罈子。這樣倒是挺好的，方便僕人去收拾餐桌了。

至於兩處宅子裏的宴席，一處持續到傍晚時分就結束的，是新周府里的女眷；一處還在進行中的，是舊周府的賓客，這些賓客有的是已經在喝第二茬了，也就是喝醉后又醒了，還要接着喝......

總之，今天周家的酒水耗量會特別大的，估計里裡外外，至少喝掉了十噸酒水，此酒水來源於周家產業：周氏酒坊，此酒坊也是剛剛制出了第一批酒水，取名：白沙大麴。隨後，又被指定用在了周家大婚上了，美其名曰：周氏佳釀，婚宴專用。可以想見，經此一傳，在白沙這一畝三分地上，百姓肯定會競相跟風模仿了。

......

深夜，盤龍別院

新婚之夜，有春宵一刻值千金之說，這通俗地講：在新婚的夜晚，摟着老婆，睡在熱炕頭上，給千金也不換的。此地還有一種風俗，就是鬧洞房。這也是有傳承的，據說最早始於上古先秦時期，根據經驗，這隻要與上古先秦有牽連的事情，必然是與神鬼有瓜葛的。

相傳，很早以前紫微星一日下凡，在路上遇到一個披麻戴孝的女子，尾隨在一夥迎親隊伍之後，他看出這是惡鬼在伺機作惡，於是就跟蹤到新郎家，只見那女子已先到了，並躲進洞房。當新郎、新娘拜完天地要進入洞府時，紫微星守着門不讓進，說裏面藏着惡鬼。眾人請他指點除魔辦法，他建議道：“惡鬼最怕人多，人多勢眾，惡鬼就不敢行兇作惡了。”於是，新郎請客人們在東方力嬉戲說笑，用笑聲驅走惡鬼，果然，到了五更時分，惡鬼終於逃走了。

可見，鬧洞房是被賦予驅邪避災的色彩的，就像是新郎背着新娘過炭盆、牽着新娘走紅毯一樣。

可是，誰又敢來鬧仲信的洞房呢？那些粗獷的軍戶也有膽怯的時候，不知是否有意，都已經喝趴下了，現在還在桌子底下趴着呢，其他人，就更不必提了。

老夫人也想到了這一茬了。她最重視風俗習俗了，既然，男人是不行了，那就讓婦女來吧。於是，老夫人就召集了一些年輕的婦女，比如伯仁家的，仲永家的，遇春家的，爭春家的，承乾家的，承坤家的等十餘口人，讓她們去到新房裏“鬧洞房”，一直要待到五更天才行的。

可想而知，在外人的想像中，此刻，仲信應該正趴在老婆身上做羞羞的事情了，而實際上，當代男女大防，為了避嫌，仲信是待在外面的院子裏的。

不過，非是仲信一人罷了，也有十餘人，皆是能征善戰或者孔武有力之輩，主要隸屬於軍隊和武館兩個部門，在白沙，軍隊、武館、侍衛都劃歸了軍戶。其中，軍隊方面人員有：周叔智，張成虎，李天虎，周潤，祁生員，王不猛；武館方面人員有：展有為，展鯤，楊華，郝健；另有侍衛長：劉長生；運輸隊長：展鵬。

這些人，都是今天宴席上喝得最凶的一群人了，嗓門也是最大的，吵得也是最凶的，基本上都喝倒在桌子底下了，被周府的僕人眾目睽睽之下抬着送回府上去了。此刻，他們應該爛醉如泥，躺在自家床上呼呼大睡了，尤其是展鯤、展鵬兩兄弟，今天他們同樣是大婚的，娶得是鎮上的一對“豆腐西施”，宴請了全族的老少的，按說，春宵一刻值千金，二人不該是正趴在在老婆肚子上辛勤耕耘、播種嗎？

可是，看眾人都是意識清醒，精神振奮，腳下生根，穩如泰山，若不是渾身都還散發著濃烈的酒氣，還真是看不出來他們吃過酒的。

其實，這是仲信使得一招瞞天過海的計策。這些人是白沙武力的標杆，手裏都握着一股力量，在別有用心的人眼裏，只要盯緊了這一群人，就能夠揣測白沙殘存的武力值了。是以，仲信將計就計。第一茬喝得是酒，大概喝到了傍晚時分，也都已經喝醉了；這第二茬就換成了水了，也難為這些人了，喝水也能像喝酒一樣有勁頭。此時，賓客相互敬酒已過了，正自得其樂，也沒人發現端倪。

隨後，這些人是越喝就越精神，越喝就越清醒了，到了三更天的時候，有家室的，就被抬着送回了府上；沒有家室的，就任他睡在桌子底下吧，反正是已經到了仲夏了，天氣熱得很啊，也不虞他們感冒發燒的。

這快到了四更天了，這些人就又神氣活現地溜進了盤龍別院了，一個個神情肅穆，聚精會神地聽着外面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