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排場
晌午時分,康庄大道上擠滿了看熱鬧的百姓,人人都懷着好奇又喜悅的心情張望着周府的方向。這時,有僕人們推着小車從府里走了出來,逐桌奉上瓜子花生堅果之類的零食,以拴住賓客,不使他們胡亂走動。
隨後,又從周府里走出來一支迎親的隊伍,打頭的是兩名騎馬引路的男子,一老一少,分別是樹春和叔智。接着是兩名身材魁梧的男子,手中高舉着“吉祥”“如意”兩隻雕漆木牌,殷紅色,迎着日光,十分地醒目;再接着是一十二名壯仆,抬着六隻開口箱子,裏面分別盛着雞、牛、羊、狗、豬、牛等六畜;隨後就是仲信身着新郎裝,騎着身披紅花的高頭大馬,引着八人抬的印有龍鳳呈祥的花轎徐徐前行;然後就是五名年輕丫鬟手捧着刷漆木盤,上面分別安放着由黃金打造的一束稻、黍、稷、麥、斗等五穀雕像,大小與實物一般無二,因為五穀只有長出了飽滿的穗子,壓彎了枝頭,才是好兆頭。黃金雕像照實物刻畫,又富含誇張的因素,是以,是沉甸甸的;最後面,則是由數十人手提肩扛,攜帶些必備的雜七雜八的東西,有蔬菜瓜果,有生魚熟肉,有布匹綢緞,有......
“叔智,我看得這些百姓中有一些生面孔,還都是凶神惡煞的,我這心裏總是不安定,可別讓人鑽了空子啊!”
樹春一邊拍馬前行,一邊左右觀望着,但凡是新寨百姓,他都已經見過一面了,總會多少有些印象的,可是,剛才他左右觀望着,發現了一些陌生的面孔,這是不應該的,因為方圓二三十里都已經沒有人跡了,除了白沙和三姓村。
“孔叔放心吧,安保工作都已經做好了,展館主都已經把武士撒出去了,我還特意從外面抽調回來五十名騎兵,不會出事的。”
叔智不以為意,搖搖頭,笑着說道。
樹春點點頭,仍是心神不定的,問道:“叔智,既然你都已經放災民進來了,為何不把騎兵全部帶回來呢?現在,白沙和三姓魚龍混雜,混亂不堪,才是需要重點防禦地區吧。”
叔智轉目望着樹春,認同地點點頭,又悠悠地說道:“我也是這麼認為的,二哥結婚是大事,不能出半分紕漏,把所有的騎兵都帶回來戍守,是比較保險的,最好是等到二哥大婚以後再放災民進來。只是,二哥覺得吧,留部分在外面更有妙用!”
樹春凝神思索,沒有想明白,又問道:“你說還有什麼作用?”
叔智微微一笑,道:“時機未到,還不能說,說了萬一沒有應驗,那不是很尷尬嗎?孔叔不必着急,過幾日自然就會見分曉了。”
樹春卻是不死心,又問道:“是否與災民有關?”
據說,這幾日湧進來了六七百災民的,為了不使他們胡亂流動,叔智是派人領着他們來到白沙鎮的,只是,昨天發現這些災民少了許多,這讓樹春覺得不大對勁了,懷疑災民中混有居心叵測之輩。
叔智漫不經心地左右瞥了瞥,聞言,詫異地看着樹春,點點頭,說道:“孔叔,短短几日時間,先後湧進來數百名災民,還多是孤身一人或者是三五結夥的健壯男子,過後,這裏面許多人就又不見了,這裏面真的沒有問題嗎?”
樹春認同地點點頭,若有所思,隨即,又疑惑地說道:“可是,他們沒有兵器和馬匹......”
叔智瑤瑤頭,篤定地說道:“他們肯定是有辦法弄到兵器的,只是我們沒有發現罷了,至於馬匹,他們攻破了白沙,還愁沒有馬匹嗎?”
樹春聽罷,更加疑惑了,急切地說道:“叔智,既然已經猜到災民可能是流寇和土匪假扮的,為何不趁其不備,打他個落花流水呢?還非要放他們入白沙生亂,這......”
叔智嘿嘿一笑,解釋道:“孔叔,土匪流寇之流,外人視之為毒蛇猛獸,我白沙何懼之有?何況,土匪、流寇混在災民當中,我恐枉殺了好人,也是投鼠忌器啊!另外,土匪流寇未必就不能為我所用!”
......
迎親的隊伍綿延兩百米,堂而皇之地行走在康庄大道上,真是羨煞了旁人,何況,正所謂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百姓紛紛為之拍手讚美。
此時,一張宴桌上,一對氣質高貴的中年主僕也在評價周家。
“老爺,你聽百姓們都在稱頌周家,不過是因為周家的一點兒小恩小惠罷了,這周家還真是會籠絡人心吶!”
僕人身着粗布衣服,身寬體胖,五指短粗,面容整潔,倒像是常年養尊處優的富人了。
主人身材高大,面容俊美,氣質高貴,身着絲質衣裳,腰系美玉,手持一把摺扇,稱得上是一位風流倜儻的成熟魅力男士。
“也不能這麼說的,周家也是花了大價錢的,這才籠絡住了人心。依我看,周家還是很不錯的,比那些個頑固的地主士紳強多了,他們除了享受,混吃等死,就是千方百計地搜刮民脂民膏,與臭蟲何異?”
僕人呵呵一笑,附和道:“老爺自是看不上他們的,他們只會狐假虎威,媚上欺下,背地裏又說三道四、顛倒黑白,真是豬鼠一般的人物,加起來還不及老爺一根手指頭的,只可惜,老爺礙於祖制,不能入朝為官,一展才華。”
主人無所謂地擺擺手,入朝為官,那是絕無可能的,就連出城祭祖,甚至是出入府宅,都要向宗人府請命報備,等到皇帝批准以後,才能實施,談何入朝為官?那不過是痴人說夢罷了!
此一對主僕,正是當今周王恭號和王府大管家,只是,二人本該在開封城周王府里,不知為何出現在白沙了,正趕上周家娶妻。
“這周家千禧宴不錯,懂得與民同樂,我很喜歡,既然我們也成了桌上客了,就不能不隨禮了,管家,你遣人奉上五十兩黃金過去吧。”
管家點頭稱是,接着又提出了一個問題:“老爺,我們是化名隨禮嗎?”
恭號想了想,搖搖頭,道:“就以王府的名義吧!化名,誰知道你是哪一位啊,只是,也不能大張旗鼓宣揚我們偷跑出來了,你只悄悄地在錄名單上留下王府名號即可,我想事後他們發現了端倪,我們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管家明白地點點頭,便轉身去吩咐身邊的喬裝打扮過的侍衛去做事了。
在另一桌宴席上,也圍了一桌子生面孔,有胖有瘦、有高有低,都是粗布麻衣打扮,盯着迎親隊伍走過去,眼神里皆是充滿了貪婪之色。
“大當家的,這周家是名副其實的殷川縣首富啊!你帶着兄弟們來此,真是英明神武的決定啊!”
一名瘦瘦弱弱又尖嘴猴腮,仿若猴子的男子向著所謂的“大當家”諂媚着,他正是這夥人的“狗頭軍師”,綽號:瘦猴,還真是十分契合形象的。大當家是一位虎背熊腰,留着絡腮鬍子,年紀約四十歲上下的健壯男子,叫做胡三,胡三出身貧苦人家,父母都是大字不是一個的農民,因為他在家中排行老三,就以三字為名了。
胡三有些許的聰明才智,自幼便在村中展現出不殊的領導天賦,自命“神威無敵大將軍”,領導村中同齡兒童“南征北討”,這段經歷在他以後混跡江湖中起了作用了,從一名無名小卒混成了坐擁數百手下的“鎮關西”了,橫行項城縣,開設賭場妓院,放高利貸,買地建宅,娶妻納妾,胡三自此也開始風光起來了。
今日,胡三來到白沙是為“踩點”,他受人高價雇傭,洗劫白沙周家。這是胡三的老本行了,他就是靠搶劫起家的,沒有拒絕僱主的道理不是?何況,僱主也說了,周家經商起家,是殷川縣首富,並不住在縣城之中,而是住在距離殷川縣二十五裡外的白沙鎮,白沙鎮外圍沒有城牆,沒有任何防禦......
胡三思來想去,這簡直就是天賜富貴,正所謂上天要賞賜給一個人富貴,這個人若是不取,反而會受到上天的懲罰的。胡三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那是自然了,我胡三歷來都是把弟兄們的富貴當做自己的富貴的。弟兄們自從跟了我胡三,都是吃香的、喝辣的,過上了人上人的日子。這次也是如此,我胡三承諾:只要弟兄們奮勇上前,這錢財我就與弟兄們平分了。”
此處人多眼雜,胡三竟也大膽與屬下談論分贓事宜,可見他是並未把周家放在心上了,認為自己吃定了周家了。
“大當家的仁義,了不起。”
眾人自是歡欣鼓舞的,紛紛稱讚胡三豪爽仁義,實則,胡三已經收了僱主的傭金了,這趟即便是白忙活了,他也是賺了的,這些隱秘之事,胡三自是沒有必要對外人講明的。
此時,胡三高興地擺擺手,又說道:“不是我胡三自吹,我沒有別的本事,就是豪爽,不會虧了自家弟兄的。”
眾人紛紛稱是。
這時,那瘦猴子般的人物,提出了一個問題:“大當家的,我等來時攜帶兵器不夠,這兵器要趕緊想辦法弄到手的,沒有兵器,我等就是沒有爪牙的老虎了,空有一身本事,也施展不出來了。”
在未入殷川縣境內時,胡三就已經差人來這邊打探虛實了,得知四方大道上有鄉勇盤查行人入境,又准許災民大肆入境,胡三立刻心生一計,他挑選出兩百餘名能打的屬下,收繳了武器,又命他們假扮災民,隨同真正的災民混入殷川縣境內,此事,果然做成了。
胡三聽罷,露出了自信的笑容,望着瘦猴子,目露讚許之色,認同地點點頭,隨即,又與眾人湊近了,低聲說道:“此事,我早已經有了準備,之前,已經命人在某處埋了幾箱大刀了,晚些時候,便可取出來分發到弟兄們手中。”
在派人潛入白沙的同時,胡三也命人集中攜帶武器從小路進入殷川縣境內,此事,也已經做成了,只是此事屬於機密,屬下都不得而知罷了。
眾人聞言既驚又喜,大為嘆服胡三的遠見和謀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