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諾亞方舟
“姐姐,你給我講故事吧,小瓊在這裏好無聊哦!”
小瓊是孤兒院的孩子,半年前和她在麵包店遇見,那雙亮閃閃的眼睛讓我想起了金蓮,而後每天過來看她也成了我現在的習慣。
“你想聽什麼?”我看她噘着嘴,拽着我的衣服,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
“唔……上回姐姐的男朋友來小瓊沒有看到,她們說姐姐的男朋友很好看,姐姐給小瓊講他吧,好嗎?”她先是一臉的懊悔,而後又覺得自己能想到這事兒得意。
我着她的眼睛,“可以,不過今天講不完哦!”
“沒事沒事,這樣姐姐就可以天天來給我講故事了。”小瓊賣力地搖着頭,對着我笑。
我伸手摸摸她的頭,問她,“諾亞方舟的故事聽過嗎?”
她眼咕嚕轉了轉,咬唇搖了搖頭,我抿唇笑了笑,說“……亞當與夏娃偷吃了禁果……上帝詛咒了人類……人類為了生存漸漸變得自私貪婪,互相之間殺戮……上帝決定讓海水淹沒整個土地,只有諾亞一家受到了上帝的蒙恩,用歌斐木建了艘方舟,才得以生存下去……”
“我叫方舟,萬千人中的普通一員,像一般人那樣上學,戀愛。我和諾亞第一次見面是在老師的辦公室里。
當時我被班主任叫去商量下周作文比賽的事,而他則是被叫去負責。他在北樓,我在南樓。他是班長,我就是無名小卒,除了作文好些。因為叫的時間差不多,討論的事情差不多,所以注意到他。他低頭講話,讓我想到隔壁阿姨家京巴看香腸的表情,一樣的專註。”
“姐姐你們好有緣分哦,你們這樣就是諾亞方舟了!”
“是啊,他說,我叫諾亞,你叫方舟。真搭。”
“那個時候他知道你了嗎?”小瓊咬唇,張着雙眼問我。
我牽起嘴角,摸摸小瓊的頭,輕聲說:“可能是知道吧,不過我卻不知道他。”
她小手交叉在嘴邊,說,“我不說話了,姐姐你姐着說,小瓊認真聽。”
我朝她笑笑,看向了一旁色的樹木。
……
“方舟,記得通知凌靜,別忘了啊!”我回頭應了一聲哦,不經意間看到對面的男生抬起頭,然後我出了門。
凌靜是我們班的班長,成績好,長得漂亮,看上去就和她的名字一樣“寧靜”。因為她不在班上,所以我才會被叫去商量作文的事。以後曾經有那麼一次我特別感謝當時她不在,也許不是當時有那麼一面之緣,不然以後我就是和諾亞擦破衣服,也擦不出火化,可是再後來,我就後悔了。
參加比賽的人有十來個,乘一輛公交車去。我一個人坐在後座,享受着自己一個人的歡愉。諾亞說過,我就是這樣卑微又高傲,不願也不想讓別人去破壞,讓他感覺很挫敗。
我有朋友,只是很少。金蓮是唯一算得上好朋友的人。沒錯,她叫金蓮。她沒有潘金蓮的貌,卻有潘金蓮的夢想。她說要找個像西門慶那樣帥的人結婚。
當時我在想,西門慶帥嗎?而後我問她,“你這樣是想出軌嗎?”
金蓮特別害羞地瞪了我一眼,然後捂着臉頰說,“哎喲~你好直接哦,這樣我好害羞哦。”
“啪”地一掌就拍了下來,而我只能吃痛的陪着笑。
金蓮的膽兒不大,可嘴上總是一個勁兒的逞能,她有雙美麗的大眼睛,睫毛長長的。在我的作文被老師當範文讀的時候,她總是一臉的陶醉,一臉的崇拜。她眼中的光芒讓我覺得溫暖。
我看向身邊聽得一臉陶醉的小瓊,微微一笑,摸了摸她的頭,接著說。
想到金蓮,坐在車上的我笑了,閉着眼睛,感到座椅動了下,我睜開眼睛,就看到他對我微笑的臉,不是很帥氣的一張臉,有點清秀稚氣,眼神卻有種與年齡不相符的溫柔,迎着陽光,看到他幾乎透明的臉,心下一陣慌亂。我彎了彎嘴角,轉過頭去,算是打過招呼了。
比完賽,回學校時,負責接送的老師為了給我們放鬆,請我們全體吃豆腐花,美其名曰:補腦。
那家店很乾凈,以前爸爸也常帶我去一家豆腐花店,那裏沒有這裏這麼乾淨,卻親切很多。我和凌靜一個桌子,她在我對面,旁邊是另一班的女生,認識凌靜,不認識我。凌靜吃豆腐花的時候,一小勺一小勺的,特別文靜。沒有聲音。同來的少數男生吃的“呼啦,呼啦”的。我突然就很懷念和爸爸一起去的那家店。
中途,負責接送的老師因為有事,就把我們交給了周諾亞。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原來他叫周諾亞,“諾亞,方舟……”不知覺中看着他出了神,他朝我友善地笑了。我彆扭地轉過了頭。
高中生不像小學生那樣,動不動就和人絕交,也不會拉幫結派說我們不要和她玩了。似乎看上去每個人都是好朋友,可是內心都在暗涌,潛意識就形成了固定的組合。
因為我不太喜歡和人交流,金蓮就這樣橫衝直撞地闖到了我的世界裏來,然後就再也趕不走了。金蓮長得雖不如潘金蓮那樣貌美,不過也算是小家碧玉型的,如果能在成績上有所造詣的話,我想她就可以和凌靜平分秋色了。
當然,沒有如果。
一回來,金蓮就衝上來給了我一個熊抱,忘了說了,金蓮的小家碧玉是建立在坐如鐘站如松的基礎上。
“如果你再保持這樣的姿勢,我就不敢保證豆腐花還有了。”說起吃的,金蓮總有一股莫名的衝動。
“怎麼樣?還順利嗎?”金蓮吃着豆腐花,還不忘詢問。
“不知道。”我望着天,漫不經心的回答。
“方舟?”
“叫我幹嘛?”我看着金蓮塞滿食物的嘴,一臉的嫌棄,“我好好奇那聲方舟到底是從你身上什麼地方冒出來的?”
“咳咳”身後傳來一陣咳嗽聲,金蓮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拉着我的手,又嫻熟地給袋子打了個結,“快走,讓學生會地逮着,又得扣分。”沒跑多遠,就聽到後面那人叫我名字。“完了完了!”金蓮嘀咕着,和我一起轉了過去。我以為這個地方夠隱蔽得了,誰想還是被人發現了。
“方舟。”聽到第二次,我抬頭一看,沒想到是周諾亞,他仍然笑着:“跑什麼?”瞄到金蓮手上的袋子,“你的胸牌掉在車上了。”我伸手接了過來。剛想說聲:謝謝,被他一句:“我叫周諾亞。”嚇得楞在那裏,僵硬地點了下頭,他朝金蓮笑了笑,向我示意說先走了,我才回過神來。
“他是周諾亞啊?”金蓮像夢囈一般重複了句。我看到胸牌上的我笑的真丑,跟欠人二百五似的,順口問了金蓮一句:“怎麼了?他就是你要嫁的西門慶嗎?”
金蓮白了我一眼。她說過,我損人的時候眼睛都不帶眨一下,就那麼面目表情地把刀子捅進去,完了還笑笑說,呀!不好意思,捅錯地方了。
剛聽她形容的時候,我打了個冷顫。有那麼恐怖嗎?還一刀子捅進去。
她說:“方舟啊,我覺得西門慶對武大郎更感興趣。”她的聲音怪怪的。
武大郎是每次我開玩笑說她嫁西門慶時,她給我安的外號。我一驚:“古時候可不興同性戀。”拖着她走了。
我聽金蓮說,他就是學生會的。我想不通他為什麼會在那裏?就像我到現在也想不通,為什麼我們之間的結會繞那麼多?
再次遇見他是一個月後的事兒了。他瀟洒地站在教室門口,微微笑着,那碎碎的頭髮服帖在腦袋上,多了幾分隨和,把校服穿得跟模特似的。是啊!他不是什麼會長,只是學生會的一員,可為什麼偏偏是他負責這事?
他敲敲門,略微抱歉地說:“方舟在嗎?方舟出來下。”班裏一陣騷動,不是因為把我叫出去,而是因為他,周諾亞。
我們站在門外,窗戶上,門邊,佈滿了好奇的腦袋。對,“佈滿”!突然有些埋怨起他,連累我一同接受這些目光的洗禮。
“什麼事?”
他抬頭看了我一眼,說“恭喜你,獲得一等獎。下月初,由你代表A市去參加省里比賽。”他的聲音不是很好聽,不是那種清潤,有些沙。金蓮說,那叫有磁性。
我輕皺了眉,覺得有點亂。可能感覺到我的不對勁,他說:“沒事的,不要緊張,平常心就好。”
我盯着他看了一會兒,皺眉不悅地問:“還有事嗎?”其實我想說,我本來就不緊張,我沒什麼事。可是那麼多雙眼睛盯着我,一不小心神經就搭錯了。他訕訕地笑了,說:“沒了,到時候會通知你,具體時間。”
後來的好久,我都處在一種極度鬱悶的狀態中。好像我成了太陽,他們都是星體,不知疲倦地繞着我轉啊轉啊!那天,他走後,我一進班就被女生圍堵。
有人問我,他和你說了什麼?
有人問,他是不是很帥?
還有人問我說,他的耳後是不是有塊胎記?
相比較之下,還是凌靜理智很多。她對我笑着說:“恭喜你獲得一等獎。”她的表情,語氣和話。
突然又讓我分不清哪個是她哪個是周諾亞。或許他們就是一個人,又或是他們可以成為一個人?
學校有過關於他們的謠言,可是沒人承認,也沒人澄清。金蓮還為這事傷心過一段時間。她跟我說:“你不知道,舟舟,我的心啊!就跟玻璃一樣,‘滴答’,‘滴答’碎地滿地都是……”
我問她:“玻璃碎了是‘滴答’嗎?你是口水流了一地,誤以為那是你破碎的心。”被她錘了一拳,我照樣回了她一拳。
我們挨在一起,頭靠着頭,她手把玩着我帽子上的毛球,她說的很輕:“方舟,我不喜歡凌靜!”
很輕,輕的我以為她只是在呼氣,而我幻聽成她說,她不是個好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