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星星聽不見少女的哭泣（十）
“向後各退兩米，神獵萊古，武士陸正言。”一個聲音忽然在萊古和陸正言的耳邊響起，悠遠動聽，但又帶着不可抗拒的威嚴，“我已就位，立刻開始支援。”
萊古和陸正言兩人都不約而同地愣了一下，但是隨即馬上反應過來，各退兩步。
兩人才剛站定，兩根凌厲的光矛從天而降，直直地插進萊古和陸正言剛才所在的地方，把走在最前面的泥人擊的粉碎。
萊古抬起頭，一道閃耀着白光的門扉在他們的頭頂上方出現。白裙素帶的少女從門中踏出，站在半空之中。她的周身，無數的光矛懸浮，閃爍着凜冽的輝光。
少女的目光掃過萊古，陸正言，還有躺倒在地的小女孩。之後，定格在不斷逼近的泥人大軍上。
“不應存於此世的非人之物啊……”她輕聲吟誦，將手舉起。
“退下！”隨着少女的斥喝，那無數閃着流光的矛猶如脫弦的利箭，朝着泥人們傾瀉而下，將他們全部釘在了原地，不能再前進半步。
看到少女的那一刻，萊古覺得自己今晚第一次鬆了口氣，他脫力般地垂下了匕首，坐到了地上。
陸正言也注意到了漂浮在空中的白裙少女，他注視着她，良久，慢慢放下了手中的槍，一直緊繃著的表情也放鬆了下來。
原本籠罩了他們那緊張的氣氛，還有一觸即發的戰鬥，隨着少女的出現，在瞬間結束。
“小海，”陸正言走了過來，仰望空中，“你能來真是太好了，今天老師不在，你是怎麼定位到我們的？”
“你忘了我的名字嗎？武士陸正言？”女孩轉向陸正言，她之前面對泥人們時臉上的戾氣已經煙消雲散。她輕輕地笑了笑，“我的學名是‘海姆達爾號角’，在遙遠的北歐神話中，我是呼喚眾神前來守護神國之域的集結之音。既然我乃集結神明之音，更何況是你們呢？”
“我們是凡人真是對不起了啊！”萊古躺倒在地上，枕着手大聲說道。
“對了，小海，”萊古想起了什麼，舉起手指了指地上仍在昏迷之中的小女孩，“就是她，她就是我們這次要找的女巫。”
男人慢慢地抬起頭，被少年們稱為小海的白裙少女緩緩地降下，她看了地上的女孩的一眼，之後停在了他的面前。
“可是我卻在這個人的身上感應到了契約，”小海湊近男人，頭也不回地朝萊古說道，“這是怎麼回事？”
“啊……這個……一言難盡。”萊古抓了抓頭，“問題大不大？”
“有點，”小海湊近男人的臉，仔細地端詳着男人的臉，“而且因為你的能力不足，你暫時不能契約下一個巫師了。”
“這麼說我能休息好一陣子了？這真是太好……啊不，太讓人遺憾了！”
男人的心中卻是一驚，他面對着這個叫做小海的如幽靈般的少女，看向他的瞳孔里沒有一點波動，靜如止水。
他有點恍惚。悠遠，寧靜，古老，少女的這雙眼睛就像是一潭幽深的古井。她就站在自己的面前，明明就在此地，此刻。但是他卻覺得，這雙眼睛來自遠古，穿過千年的時光，注視着自己。
小海伸出了手，按在男人的肩膀上。
“你的巫力已經接近枯竭，”她說道，“是因為你的女兒么？”
男人點了點頭。
“沒想到，塔羅巫師的巫力會在後代出生時全部傳承給下一代的傳言竟然是真的。”小海鬆開了手，“但是已經沒有時間了。你已經簽署了契約，我現在就需要你履行契約的內容。”
“我該怎麼做？”男人問。
“我需要你奉獻你全部的巫力。”小海靜靜地說道，“全部，一絲不留。你女兒是這一代的塔羅戰車，她很強大，可能是我見過最強的的巫師之一。她的暴走要是不及早處理可能會蔓延到這附近的整片區域，不，甚至可能影響到整個聖路德維希帝國。”小海頓了頓，“給你考慮的時間不多，帝國的王家殿衛軍已經在趕來的路上，對這起天災警報的巫師的格殺令也已經下達，你也不希望和你的女兒一起死在他們的無差別炮火下吧？”
男人看了眼仍躺倒在地上的小女孩，眼神中帶着寵溺。
“全部拿去吧。”他轉向小海，說道，“無論是巫力，還是我的生命，只要能守住我的女兒，任何東西我都願意付出。”
“你可能一輩子都無法再使用巫術了，體驗過凌駕於常人之上的能力，你還能夠捨棄嗎？”小海輕聲問道。
男人笑了笑，“我在這個世上活了這麼多年，只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沒有什麼東西是不能捨棄的。”
小海靜靜地凝視着男人，許久，她緩緩降到地上，後退兩步，輕提裙擺，朝着男人微微躬身。
“從我誕生至今，已經見過了無數的巫師，但是能讓我這麼肅然起敬的，屈指可數。”小海說道，“你已是其中之一。”
男人笑笑，“這是我的榮幸。”
小海輕輕地抬手，一拍。
繁雜的法陣在他們的腳下轟然張開，強大的巫術波動以男人為中心開始凝結，洶湧的巫力圍繞着男人和小海旋轉，猶如龍捲的中心。
隨着力量洪流的抽取，男人的臉色逐漸蒼白。在他即將支撐不足而倒下的前一刻，小海伸出雙手，向著兩方的虛空，推開。
強大的巫力在這一刻四散而開，猶如海浪般推向四方。萊古和陸正言不禁迅速趴下，這股強大的力量從他們的頭頂上方咆哮而過，危險而又平靜，而在被它碰觸到的那一刻，兩人差點無法呼吸。
巫力的海潮洶湧而過，所有被觸碰到的泥人在瞬間化為了碎片。海潮越推越遠，直到遠方的盡頭。
半晌之後，一切歸於寧靜。
萊古喘息地站起，看着滿地土塊和泥石的狼藉，再看看宅邸的大門之外那現已平靜如初的遼闊草坪，覺得剛才的一切實在是有點幻滅。
“我說……老師確定沒搞錯？也許一開始就應該把你派來小海，我估計只要有你在，今晚這幾十個隊伍的人都可以回去睡大覺了。”萊古一腳踢開腳下的碎石，說道。
整個宅邸里的泥人大軍現在已經全部消失，就在剛才的那短短的一瞬間。宅邸重新恢復了原來的寧靜，要不是現在滿地的殘骸，真沒人可以想像到剛才這裏發生的那超乎想像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