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幾許閑愁過西樓 1
這一波礙命的事,來的快,散的也快。在看第二天,佟嬰又是一臉傷神坐在花廳里,夏水一旁伺候着。
好啊好啊,管她怎麼說,總算不在自個屋裏胡鬧騰了。
樓里的姑娘們實在害怕招惹她鬧了不痛快,一個個都不往她跟前靠,只有妁澌與她坐在一起,觀看着台上涵九展練技藝。
何青蘿跟旁邊磕着瓜子,瞧這兩女兒心裏不免得有些擔心,可又說不出擔心的到底是個什麼?
可能是她想多了吧?自打從壽宴回來看妁澌就哪哪都不對勁?可偏偏妁澌就跟那往吧常一樣,冷艷的很,安靜的很,半分動靜都沒有,靜下心來養傷。
猜不透,猜不透。
那邊妁澌坐的直溜溜的,早就察覺何青蘿飄過來的目光,心裏又涼了幾分。
之前忍的委屈,心口上結的生死結無一不在此刻嘲笑她的專情,而何青蘿就像是一抔明水,將這份失意恥辱沖洗的明明白白,愈發扎人眼。
有些事,以前她不屑做,但不代表她妁澌就做不好。
這世間待她不仁,她又何必假懷慈悲。
她與黑允鈞沒有緣分,那以後也不在強求,這悠悠十載,是她任性胡鬧,也是她異想天開,以後,橋路各不相交,只剩這主僕情分和殺仇的怨恨。
“姐姐,你看還是這年輕的女兒討人的喜歡,像我這般殘花敗柳,以後怕是連生活都過不下去了。”
是佟嬰在說話,妁澌回過神,手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臉上卻比剛才還要平靜。
這女子她接觸的時間已經不算短了,旁人看不清的假面早已叫她扒了個半邊。
怎麼說呢?就不是個善茬子。
人前一套背後一套的玩意兒,裝起人來倒是比她這樣的抹不下臉的強上不少。
“姐姐你看這涵九妹妹,聰明可人的,琵琶又像注了神根似的,現在樓里的恩客多都是來尋她的了。”
佟嬰明顯沒有要結束的意思,嘴裏頭氣音兒斷斷續續的往出跑,不愧是唱曲兒的嗓子,叫人直聽了心裏頭都難受巴拉的。
妁澌轉頭看向台上涵九,隨意跟着喝了兩句誇讚的話。
她倒是也沒說錯,涵九這小丫頭的確有靈氣的很。
出落的標緻,技藝那也是頂一頂二的,放眼整大夙同齡人里也難找出第二個。
就在此時,台上一曲作了罷,叫好聲一時不決。鄒璃上了台,換下涵九下去休息,讓她為晚上的大場做準備。
佟嬰本就是假意的誇讚,誰知還得妁澌的贊同,更加氣結。
自打她出了事之後,名氣就大受折損,來尋的恩客就不多了,劃了臉之後……就連那攤佔便宜的老爺都沒在來過。
羨慕啊,着實是羨慕這美瑩瑩的姑娘,哪像她,自打臭了名聲就沒人搭理了,現在好似連紅蘿都不多理她了。
她佟嬰是哪個?就算落了平陽也沒誰欺負的了。
羨慕、羨慕積攢到一定的程度就成了恨,而被她佟嬰盯上的人,多半都落不得個好下場。
她自有她的手段,心中三兩已經想好了作踐人的辦法,抬手招過夏水,跟妁澌報了聲歉就回房間去了,也不知囑咐了什麼。
樓內琴聲激蕩,不似鄒璃旁日的風格,大抵是樓內過於冷清,她這才用琴聲帶動氣氛。
撥弦似刀如劍,聲聲入耳都是江湖義氣的味道。
妁澌拿着杯盞的手一擲,眼尾的戾氣顯露出來。
這個茯苓從來時她兩人便少有交集,妁澌卻打心底里對她生不出好感來,甚至有幾次險些出手試她的本事。
今日,倒是這茯苓自己露出了一身剛堅的江湖氣,露了馬腳。
口中的酒略有些辛辣,妁澌洇了洇嗓子,起身格外的瀟洒飄逸。
現在她也要去幹些正事了,很快,很快她就可以完完全全的做回自己。
這夢香樓離大亂不遠了……
那邊再說何青蘿見佟嬰回了房,便在沒興趣呆在廳里。
全賴聞人那廝,昨夜兒里她說要賞賞月,聞人就拉着她賞了一夜的月,害的她今日起了腦子都不靈光。
回到屋頂閣樓,何青蘿才把手上包的絲帕給解了開,本就是近肉的顏色,這才沒叫人瞧見帕子底下那白凈手上黑壓壓的一串小字。
我今日外出,帶着冰乞一起,需得好些時候才回來,娘子記得想我,相公奉。
“流氓……”
何青蘿暗暗罵了一聲,心底卻甜蜜的不行,也不知聞人到底是何時寫的這些話,當時自己的睡相怎樣,有沒有衣衫不整,有沒有叫聞人給佔了便宜……
想了片刻沒結果,何青蘿這小臉卻是愈發的滾燙,不敢再想,趕忙開了窗透氣,又備了水想將這墨跡洗洗乾淨,結果洗了半晌都沒掉分毫。
“紅姐紅姐,快來看看吧!佟嬰姑娘又要上吊了!”
筆跡乾洗不掉,弄得何青蘿滿心煩躁,此事聽到這消息,更是像含了火似的。
一時着急,答應時也就忘了換聲線,趕忙將手重新裹上絲帕跟了出去。
一路上步伐匆匆,來到佟嬰門前時,周里一個人都沒有,大門也是緊緊關着。
傳話的小姑娘也是一臉的懵,趕忙解釋是旁人要傳的話,她瞧着緊急才通報的紅姐。
何青蘿看她快要急哭的樣子也不想是哄弄自己,這才輕嘆了口氣,叫她下去了。
眼前房門緊閉,隱隱聽的到裏面有杯盞撞擊桌面的聲音。
門,開的很緩。
何青蘿沉了口氣大步邁進去,她倒要看看在這夢香樓里,這些人還能作出多少妖來。
“青蘿姑娘,自壽宴一別已多日不見,姑娘可還記得我黑某?”
屋內的人轉過生來,不正是在何家壽宴之上提親的黑允鈞。
何青蘿微微一愣,轉瞬便反應過來,勾起嘴角笑了幾聲。
“雲公子說的什麼話,可把紅蘿我都說糊塗了,媽媽我哪配去參加什麼壽宴啊,那青蘿又是誰啊?”
“哦,是嗎?姑娘當真不記得了?就是那護國工何燼的壽宴上,姑娘在想想吧!”
黑允鈞的眼神凌厲的很,盯得何青蘿多少有些心虛。
“哦,雲公子說的是場壽宴啊,真不巧了,那日我剛好外出採辦,只叫了妁澌一人前去,公子……”
冷汗沿着額前留下,叫何青蘿掩着擦了,微微側身避開黑允鈞的目光,可那聲音卻忽地近了。
“紅蘿,你有沒有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