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兄弟

第4章 兄弟

宣武帝坐在御案前,四周的人已經被屏退,偌大的大殿只有他一人的身影。

他的眉頭微微皺着,手指一下一下地敲擊着桌案,發出有節奏的“叩”聲。

黃色花梨木的門頁突然被打開,冷峻威嚴的帝王如電的目光投射向前,來人一身暗紅色內侍裝扮,正是魏秋。

“陛下,”魏秋上前,將一封書信放在了皇帝的書桌之上,“張太醫說,他要交代的事都在裏面了。”

宣武帝微微頷首,魏秋立刻知趣地退下去了。

他頓了頓,打開了手裏的信箋。

天色漸晚,燭火跳動着,明明暗暗,映在宣武帝冷厲的面孔上。

蓬萊宮。

主座之上,韓貴妃看着正撫琴的女兒,呡了口茶,那朱丹輕點的唇微啟。

“月兒”

她的聲音輕柔和緩。

“朝歌的事和你有關吧。”

朝月手下的音突然亂了一聲。

她也笑着看向韓貴妃,一雙漂亮的眼兒彎成了一對月牙,“真是什麼事情也瞞不過母妃。”

韓貴妃看着出落得花容月貌的女兒,唇角微勾,“你這次可是做錯了。”

朝月從席上起身來,向韓貴妃一福身,“女兒知錯,求母妃原諒。”

韓貴妃漫不經心地撥了撥盞中的茶葉,“那你倒是說說,錯在哪兒了?”

朝月微微頷首,白玉步搖在髮髻之上輕輕搖晃。

她聲音輕柔嬌弱,“女兒不該輕易對朝歌動手,打草驚蛇。”

韓貴妃一笑。

“不。”韓貴妃放下了茶盞,坐正了身子。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朝月抬眼,韓貴妃也正含着笑凝視着她。

“這次你使的一石二鳥之計,傷了嘉慧,也傷了朝歌。”

她沉吟了一下,“但是,你犯了一個錯誤。”

“母妃不怪你對朝歌動手,她既是你的絆腳石,便應該除掉。”

“但這件事情,你做得不徹底。”

韓貴妃站起身來,輕移蓮步,每一步都含着讓人難忘的韻味。

她走到窗邊,微風穿過窗欞,吹得她豆綠色的宮絛在空中輕曳。

“母妃當年只是一個七品官員的女兒,你可知我何以走到今日?”

朝月搖頭,不過豆蔻年華的少女,臉上浮現了與年齡不符的成熟,“請母妃明示。”

韓貴妃回首輕笑,皓齒微露,百種風情頓生。

“無論哪一步,都走得不留餘地。”

窗邊一陣風拂過,拂起蕭清梧粉藍色的紗帳。

床上閉着雙眼的蕭清梧睜開了眼睛。

今天是她蕭清梧回來的第十天。

用過早膳后,她懶洋洋地坐在宮苑的席子上曬太陽。

今天天氣很好,清寧宮的宮人紛紛把宮裏放了一年的衣物冬被拿出來見見日光。

湘靈在一邊認真地勾着鞋底。

蕭清梧拈起一塊一邊桌子上的山藥糕,輕咬一口,滿足地眯了眼。

還是那熟悉的味道。

她小時候住在京城時,就常常去買景安齋的山藥糕。

後來聽說朝歌郡主也很喜歡景安齋的山藥糕,靖王就花重金把景安齋的這位糕點師請了回去。

那以後,她也隨父親去了漠北,便沒有再吃過這樣正宗的山藥糕了。

奇妙的是,她居然成了朝歌。

現在她能吃到這山藥糕,也不是尋常的事呢。

湘靈看着安安靜靜地吃山藥糕的自家公主,嘴角不自覺地勾起了一個微笑。

這幾天公主已經可以說一些簡短的句子,也可以自己吃東西了。

近來天氣越來越涼了,剛好抓緊時間制一雙舒服的軟鞋給公主。

公主很快就會好起來,以後的日子會越來越好的。

心裏這樣想着,可是瞥見朝歌臉上刺目的白布,還是心裏又酸又澀。

公主那樣好看一個人……

眼圈不自覺地有些紅了,她悄悄從蕭清梧身邊退走,拉住了一邊的小宮女,“貝犀,你替我看顧會兒公主殿下,我去替公主泡壺花茶來。”

“好,你去吧。”貝犀沖湘靈點點頭。

蕭清梧低頭吃着山藥糕。

貝犀是朝歌身邊的另一位大宮女,性格比較沉穩,年紀也比湘靈要長些,約莫有十四五了。

清寧宮一共有五十餘個宮人,其中種種關係千絲萬縷,各股勢力的耳目混雜其中。

現在她身邊成分最簡單的應該就是湘靈了。

“阿嫵,”

一個明黃色的身影從殿前饒了過來。

蕭清梧沒有起身,只是看向他。

這個時候,一個失去記憶,神智還未完全恢復的人還是少懂些禮數為妙。

皇帝不怎麼笑,但在此時還是嘴角勾起了一個細微的弧度,“父皇來看你了。”

蕭清梧也一笑。

這幾天宣武帝下朝後都會來看她,甚至是教她識字,給她讀一會兒幼童開蒙的書,完全把朝歌當成了一個幼童來教養。

身為一個父親,他對朝歌算是盡心儘力了。

皇帝在桌几前一本正經地給她念着千字文。

蕭清梧時不時地跟着念上兩句,一大一小兩個人的聲音接洽在一起,奇異地和諧。

沒人注意,清寧宮後邊的宮牆上鑽出一個小腦袋。

“誒,五哥你加把勁兒啊,再高一點兒,我就要爬上去了!”一個穿着淺綠色衣衫約莫六七歲的男童用手扒着宮牆,焦急地衝著下邊的人低聲喊道。

下邊的男孩穿着一身藏藍色衣衫,要比踩在他肩上的男孩稍大一些,他站在一隻木桶上,因為用力憋得臉兒紅撲撲的,看着十分吃力。

聽見肩上男孩的聲音,他也沒有生氣,悶聲道了一聲,“好”,又將身提起幾分,臉兒一時之間變得更紅了,但兩手還是緊緊扶住那淺綠色衣衫男孩的小腿。

“誒嘿嘿,我爬上來了。”

那男孩手腳並用地爬上了牆頭,臉上掛着得意的笑。

藏藍色衣衫的男孩喘着粗氣,還不忘提醒,“七弟,你可小心些……”

“知道知道,嘿……”

那被稱作七弟的小男孩笑笑,張目看向遠方。

遠處,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在繁密的海棠樹的掩映下看得不太真切,但那朗讀着千字文的聲音卻很清晰地隨着風傳來。

“雲騰致雨,露結為霜。”

“雲騰致雨,露結為霜。”

“金生麗水,玉出昆岡。”

“金生麗水,玉出昆岡。”

那小男孩聽着聽着,發起了呆。

這千字文他五歲便會背了呢。

可父皇從來沒有這樣教導過他,甚至從來沒有檢查過他的功課,連夫子誇讚他時都只是淡淡地應一聲。

不,應該說是從來沒有這樣教導過任何一個子女。

除了四姐朝歌。

“七弟七弟”站在宮牆邊上的藏藍色衣衫男孩突然壓低着聲音開口了,聲音里透着焦急,一連好幾身才讓牆頭上的男孩回過神來。

“七弟,有人來了!”

他看向一邊,果然遠遠的有個身影要走過來了。

“快快快接我下來!”

畢竟是在做爬牆的事,看見人來,這兩個小男孩不由得慌了神。

可越是慌忙越是出錯。

那着淺綠色衣衫的男孩腳下一滑,踩了個空。

“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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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姬威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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