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合作
氣氛一時之間有些古怪。
蕭清梧露出了一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誰也不知道鳳衍在那兒站了多久。
鳳衍好似根本沒有聽到那些話似的,連嘴角上揚的弧度都沒有一絲的改變。
在離蕭清梧三步的地方,他停住了腳。
他的聲音並不如外表一般,反而十分低沉,彷彿魔魅一般,有着蠱惑人心的能力。
“五殿下,七殿下,”他看向兩人,嘴角微微上揚,“殿前獻藝就要開始了,兩位殿下還是早些回去的好。”
聽見鳳衍的聲音,兩人回過神來。
兩人朝鳳衍一拱手。
“多謝鳳大人提醒,我們先行一步!”
話音未落便腳底抹油,飛快地跑了。
蕭清梧看着兩人溜走的背影,感覺有些無奈。
就這麼把她丟在這兒,也太沒有姐弟情了吧……
“公主,”鳳衍的話喚回了蕭清梧跑遠的思緒,她抬起頭來看向鳳衍。
為什麼是抬頭呢,她看了看,現在她和鳳衍差了差不多有兩尺……
“可否借一步說話?”鳳衍神色溫文,有一種近乎奢侈的高雅。
蕭清梧一挑眉,有什麼話還要借一步來說?
鳳衍是個很聰明的人,和聰明人打交道永遠要多留幾個心眼。
她雖然要接近鳳衍打探,但她沒有忘記這個人本身的危險性。
在蕭家倒了以後步步高升的他,對她來說已經沒有那麼可信了,她常年在漠北,很清楚那些突厥士兵的可怕。
強悍,兇猛,以一當十。
突厥的頡列可汗,才能出眾,自從這幾年上位來便又擴大了三分之一的疆域,兵強馬壯,手下能人無數。
有着這樣強大實力的突厥,居然在鳳衍手下節節敗退,丟了蒼北十九州。
這足見鳳衍之可怕。
雖然這個人沒有表現出對她的敵意,但是蕭清梧不會輕忽。
朝歌是怎麼死的,到現在還說不清楚呢。
去?不去?
這些思考不過是一瞬之間的事,蕭清梧向著鳳衍,微微頷首。
要來的,遲早要來。
如果失去這個機會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見到鳳衍,也就無從探究他的用意,還不如現在便講清楚。
何況,若他要殺她,也不會讓蘇瑢蘇理看見,大可挑一個無人的時候下手。
鳳衍輕輕一擺手,做了一個“請”的動作,示意蕭清梧先行。
簡簡單單的動作卻有着說不出的肆意風雅。
蕭清梧失笑。
這個男人,一行一動,皆宜入畫。
唯有這一點,和小時候一樣,一點兒也沒變。
既然確定了鳳衍暫時不會對她出手,蕭清梧也不扭捏,坦然地先行於前。
鳳衍跟在蕭清梧的身後。
少女紅衣加身,身形嬌弱,背影中卻透出骨子裏的傲然。
有些改變並不需要從這個人說什麼做什麼中覺察,反而,越是不經意的東西,越真。
鳳衍眼中彷彿有暗流一涌而過。
走到一棵角落裏的海棠樹下,蕭清梧轉過身來,“鳳大人,現在可以說了吧?”
鳳衍凝視着她,嘴角微勾。
他一步步走近,蕭清梧在心裏默數。
三步,兩步,一步……半步。
最後鳳衍在她身前半步停住了。
他俯下身來,湊近了她的脖頸。
近在咫尺的距離,蕭清梧甚至可以嗅到鳳衍身上淡淡的芳草香氣。
海棠樹下一紅一白兩道身影微微交疊。
如果此時有人看見這個旖旎的場景,必然會以為是兩個年輕男女在幽會,但當事的兩個人卻非常清楚,這事和風月可半點也沾不上邊。
鳳衍貼在她耳邊輕聲說了一句話。
蕭清梧瞬間僵住了。
等她回過神來,鳳衍已經退開了一步半的距離。
蕭清梧看向鳳衍的眼神變得複雜。
他說,
“你不是公主。”
一步半之外,鳳衍依然從容,勾着那彷彿經過精確計算的笑,雲淡風輕,好似剛才那說出的話不過是一句再正常不過的寒暄。
他的話語很篤定。
但蕭清梧還想再搶救一下。
“鳳大人是什麼意思?朝歌不明白。”蕭清梧眨眨眼,一臉無辜。
鳳衍卻不吃她這一套。
他溫潤的眼眸凝視着她,“公主您明白。”
又是一個肯定句。
好吧。
蕭清梧一笑,笑意卻未達眼底,“你想做什麼?”
鳳衍此人從不無目的地放矢。
他說的話,都有自己的考量。
鳳衍唇邊的笑意深了幾分。
他道,“公主不必如此戒備臣。”
他向著蕭清梧伸出手來,她下意識地要避開,卻被鳳衍按住了肩膀。
蕭清梧發現她竟然掙脫不開。
他從她頭上拈下一片鮮紅的海棠花瓣。
“臣對公主並無惡意。”
蕭清梧瞪着他,他也凝視着蕭清梧。
鳳衍突然璨然一笑,那雙溫潤的桃花眼兒彎起,一向溫雅的氣息中徒然多了幾許惑人的魅,一時之間竟是比他身後鮮紅的海棠還要灼灼。
白衣卿相,謝了風流花。
蕭清梧有些呆了。
如同撕開了一層溫雅的面具一般,她忽然覺得,也許這才是他真實的模樣。
“臣此來,是要和公主合作。”
他的聲音惑人而低沉,彷彿直達人心。
……
回到宴席之上時,宴席已過了大半。
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一輪皎月掛在空中,寧靜,祥和。
對面的鳳衍也已回到了席上。
她看着鳳衍,只覺得十分陌生。
以前她以為她是知道這個人的,雖然不甚熟稔。
但她現在覺得她從來沒有真正認識過他。
蕭清梧深吸一口氣。
雖然他說是合作,但他們都很明白,鳳衍才是這“合作”的主導者。
因為她別無選擇。
雖然她一個孤魂佔了朝歌公主身體的事情是十分詭異,就算說出去未必有人信,但是這也是看掌握這個消息的人是誰。
因為他是鳳衍,所以就算事情再詭異,再不可信,他也會有辦法讓人相信。
鳳衍並沒有告訴她合作到底是要合作什麼,只和她說,到了時候自然就會知道。想來他心裏是有計較了,只是暫時不需要她知道而已。
世上怕是沒有比這更荒唐的合作了,連合作的內容都沒弄明白。
蕭清梧自嘲地一笑。
可那有什麼辦法呢,被人抓住把柄了。
她這輩子除了最後那一遭,還沒吃過什麼虧,今天可謂是禍不單行。
這口氣還真咽不下去。
思忖着,一朵大紅絹花便落在蕭清梧手中,與此同時,耳邊的鼓聲突然停了。
蕭清梧正憋悶着,見這情形便明白過來了。
又有人在算計她。
她不禁被氣笑了。
怎麼這些人都覺得她是軟柿子?
宴席的眾人也有些不知所措,誰都知道朝歌公主大病初癒,連字都識不全,更不用說才藝了。
誰知偏偏就輪到她了?
皇帝見狀也一皺眉,正要開口,卻見鳳衍突然從席上站了起來。
“近日來臣新得了一套劍法,”溫雅沉靜的男子朝皇帝一禮,“臣斗膽請求舞劍為諸位助興。”
這就是台階了。
皇帝也很快反應了過來,“准。”
雖然誰都知道朝歌公主大病初癒大概是沒有什麼像樣的才藝,可如果在這宮宴上這樣被點出來了還什麼也不會的話,日後難免落下一個草包的名聲。
畢竟人的同情是會隨時間推移慢慢變淡的。
可今日鳳衍站出來就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