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遊學辭行
“接下來這一兩年,我打算盡量減少業務,留出時間去遊學。”空空習慣到督導家蹭茶,聊下一步的打算。
“嗯,怎麼有的這個念頭?”督導邊沏茶邊問。
“細說起來原因挺多的,比如我對很多領域感興趣,一直又沒太多的時間。但最主要的還是有個別案子確實讓我感覺力不從心,想充充電。”空空邊想邊說。
“你是說嚴重妄想的那個案子嗎?”督導聽空空說起過特工哥的事。
“不,重點是另一個案子。來訪者想自殺、自殘,看到髒東西就想吃,拿到尖銳的東西就想傷害自己。有時候想戳自己眼睛,有時候還想戳耳膜、捅肚子什麼的。失眠,晚上總覺得別人要肢解她。走在街上總覺得別人在討論她,焦慮,心跳過速,呼吸急促,手腳發麻,注意力不集中,幻聽……”
“聽起來挺嚴重的。”督導停了一下,問,“她受過常人難以承受的創傷嗎?”
“是的,不方便透露創傷事件更多的具體信息。她現在回想經歷事件那段時間,整個人是昏昏沉沉的,感覺像是另一個自己在經歷那段時期的事情。當時她雖然不想死,但是很多次都會有一種念頭:用美工刀割破自己的血管,不是為了自殘,也不是要自殺,就是想去割手腕的血管,割開以後就不想管了,想着就讓‘她’死掉吧。”
“她自己整個抽離出來或者全然隔離外界?難以面對和承受現實?”
“嗯,感覺挺像這麼個情況的。她的生存策略很明顯,總是笑嘻嘻的,習慣說‘隨便啊’‘好吧’。在夢境中她能看到兩個女孩,她們其實是同一個人,其中一個在拿刀不停地戳另一個。她還在鏡子中看到自己是一副白骨,然後問,‘怎麼了?怎麼了?怎麼了?’我也說不好那語氣是急切還是對峙。”空空陷入苦思。
“確實挺不尋常的。”督導給空空遞了杯茶,自己也琢磨着。
“其實這都還好。力不從心的重點在於,好不容易繞過夢境中的重重阻抗,再往下,來訪者不願意推進了。我只能束手無策干著急。”空空喝了一口熱茶,滿心都還是苦澀的涼意。
“所以你遊學是有明確的目的嗎?還是想碰碰機緣?”督導問。
“一半一半吧。讀萬卷書、行千里路、識百種人的機緣肯定對我很有幫助。我也想多了解些可以無視阻抗而直接作用於內心的機理和技法。比如音樂,你根本無須了解歌詞的具體意思,聽着唱詩班的頌唱,你就會有聖潔、平和、美好的體驗。甚至歌詞都不是必要的。你聽聽小號獨奏的《西班牙鬥牛士》和二胡獨奏的《病中吟》或《江河水》,稍稍沉浸其中,你的心情變化根本都由不得自己。”空空說著自己的想法。
“沒錯,音樂這個領域太博大,相關的還有舞動和瑜伽這類和音樂有關的身心療愈。”督導補充和拓展着話題。
“嗯,身心不二,通過調適身體以改善心理也是一種無視阻抗的方法。中醫稱心理問題為情志病,也有自己獨到的理解。除此之外還有很多厲害的前輩,根本不需要像我這麼費勁地深入夢境翻騰情結慢慢解構。他們能一眼看到癥結,直接從外部‘點穴’,直接搞定全局。”
“這麼玄乎?具體說說?”督導不確定空空說的是什麼情況。
“現代催眠之父米爾頓·艾瑞克森不就有個案子嗎?來訪者是個男性,自己曾11次酒精中毒,夫妻二人和雙方父母都是酗酒者。他讓這個男子去植物園觀察和讚美缺水也能活三年的仙人掌,然後自我反思。最後,來訪者夫婦倆都再沒碰過酒了。”空空說的是催眠界耳熟能詳的經典案子。
“這個故事我倒是聽說過,如果屬實,確實值得去探究內在機理和實施的技法。”督導從不迷信,始終公允。
“是啊,越接觸得深,越發覺自己的淺薄。所以我特地來向你辭個行,準備去遊學啦!”空空笑得一臉燦爛,彷彿看到了閃着光的收穫在向自己發出召喚。
“辭什麼?你這個行者,不是一直在遊學路上嗎?”督導低頭倒茶,眼裏是讚賞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