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強作鴛盟亦是空(一)
岳中影轉身欲走,忽見四處叢林異動,大隊士兵紛紛自叢林之中鑽將出來,鈄眾人團團圍住,岳中影大驚,以為是段思良又在此處地埋伏,但仔細一看,卻驚駭更甚,那為首之人,竟然是玉虛。
玉龍公主只一見情勢,便知道下虛已經降了段思良,當即沉聲道:“玉虛道長,你這是什麼意思?”玉虛陰惻惻一笑,道:“公主莫怪貧道,貧道正愁無見面禮,公主卻又闖了過來,當真是天意如此。”
玉龍公主冷笑道:“聞道中原漢人奸詐無信,本宮原來不信,今日看來,果然如此,當日你如狗一般投奔本宮,求本宮收留,今日卻又要以狗一般的投奔段思平,果真狗性不改。”
玉虛不理玉龍公主諷刺,仰天一個哈哈,道:“公主儘管說便是了,不過貧道只想告訴公主一聲,貧道可不是什麼奸詐無信的漢人。”玉龍公主一愣,不知他此話何意。
玉虛看着玉龍公主,哦了一聲,道:“原來岳大人、格大人都沒將貧道的真實身份告訴公主啊,哈哈哈,兩位大人如此厚愛,貧道當真感激不盡。”
玉龍公主猛然回頭,看看岳中影、格羅仁二人,岳中影並非自己親信,對自己有所隱瞞,並不奇怪,但格羅仁竟然對自己也有隱瞞,莫非格羅仁也要背叛自己嗎?
格羅仁一見玉龍公主臉色,心中已然知道玉龍公主心思,當下忙道:“公主,玉虛投奔公主,屬下亦只是昨日才得知曉,事出匆忙,我也是沒機會向公主說明。”玉龍公主臉色稍和,格羅仁連日來馬不停蹄,遠走陸真臘,尋求盟友,回來不久,確實此前不知玉虛投奔自己之事,當下回過頭來,向玉虛道:“道長的真實身份?本宮倒起知道,道長到底是什麼人。
玉虛嘿嘿一笑,道:“好教公主知道,貧道不是漢人,更非只是青城山中的一個道士,而是南詔王族,故南詔劍川節度副使邏多便是先父,貧道真名舜成邏,蟄隱多年,便是尋求復我南詔基業的好時機,公主,現在這個時機終於有了,貧道豈會還一下躲在青城山中,修什麼道?”
玉龍公主聽了玉虛之言,微覺意外,冷笑一聲,道:“邏多,投降鄭買嗣,賣祖宗,求利祿的無恥小人,還有臉稱什麼南詔王族,玉虛,你還當真是是不要臉。”
玉虛道:“公主,隨便你怎麼罵吧,反正今日你難逃一死,貧道一時糊塗,還以為公主當真能真什麼大氣候,嘿嘿,一時之錯,將我五千之眾,幾乎葬送乾淨,如今貧道就要為犯過的錯尋找一個彌補的機會,哼哼,提了公主的人頭去,段思平雖然未必重用於我,但好在他自稱英雄豪傑,是英雄豪傑,想來必也有容人之量,就算他處處疑我,但終究會給我一處安身之地,若是跟着公主,別說安生之地,只怕死也無什麼葬身之地,公主,你覺得呢?”
玉龍公主冷笑一聲,並沒有接話。岳中影見七道俱在,玉虛殘兵雖弱,卻也有數百人,己方只有數十人,強弱懸殊,當即低聲向格羅仁道:“格兄,我去纏住眾道,你護送公主闖出去。”格羅仁點了點頭,哪知玉龍公主卻回過頭來,冷冷地道:“不必了,岳中影,救命之恩已報,你不欠我什麼,本宮也不想欠你什麼,你走吧。”
岳中影還未答話,只見玉虛道:“動手。”叢林眾兵紛紛沖了上來。眾龍鑲侍衛雖然人數甚少,卻盡皆忠貞不二,四散着,護在了玉龍公主周圍,雙方一時混戰一起。
岳中影一身清嘯,縱馬離鞍,長劍沖鞘而出,直向玉虛刺去。玉虛一臉譏笑之意,渾不在意,就在岳中影快要近身時,一側玉明、玉真六道紛紛撥劍,截下岳中影,將他圍住。
岳中影見玉虛並無下場之意,冷笑道:“怎麼,道長的七劍陣呢,不敢使了么?”玉虛嘿嘿一笑,道:“岳少俠且不必忙,試試貧道的新陣法,再耍嘴也不遲啊?”岳中影一愣,道:“新陣法?”
只見六道分站四周,踱其站位,依舊是七仙陣的方位,哪有什麼新陣法?正想間,六道緩緩在他身邊遊動,漸漸逼了上來。岳中影見艮位空缺,心中暗這:“聽玉虛稱什麼新陣法,莫非當真另有不同。”但一時尚未清楚,便也先不管他,動手再說。當下便向艮位撲去。
依據七仙陣勢,必有人補上艮位,身後亦必有人上前夾擊,這樣一來,所有人盡皆向前一逼,這陣勢便縮小一分,受困着壓力便也增了一分。岳中影搶進艮位,暗中戒備,防身後突擊,哪料道不惟艮位無人來補,身後也無人來夾,六道齊齊飛速移動,人影晃動,復又將岳中影圍在陣中。
岳中影連連搶攻,但每次搶上空缺,六道都無人來攻,只是腳下移動,將岳中影困在陣中,如此,岳中影搶了七八次,每次遠被六道逼回。岳中影這才領悟,玉虛將這陣勢略加變動,竟然成了只守不困,死死困住敵人的法子。
這般陣法,與人對敵,想要殺傷敵人,自然是困難極大,但在此時,卻有極大的用處。玉虛以六道困住了岳中影,卻指揮着其餘士兵,卻攻玉龍公主。玉龍公主身側,只有三四十人衛護,玉虛五千士兵,雖然在攻打曲江館時,中了埋伏,十損**,但也還剩得四五百人,雖然一群敗軍,但十攻一,畢竟人數上的優勢極大。玉龍公主身上帶傷,格羅仁護在玉龍公主身邊,便更加艱難。眾龍鑲侍衛雖然奮力衝殺,但終究人少勢弱,雖然殺傷敵兵近百人,眾侍衛卻也折損**人。對方一有人戰死,便立即有後援補上,玉龍公主一方,卻是死一個,少一個,不到小半個時辰,便只剩下七八人尚自苦苦支撐。
岳中影知道再這般耗將下去,玉龍公主身邊人手摺盡,便遭玉虛毒手當下足下發力,連連衝擊,欲向玉龍公主靠近,哪知道六道雖然各自劍法不算高強,六人聯手,只救無過,但求無功,守得極是嚴密,縱然岳中影如何出招,即便是故意露出破綻,六道也是視而不見,絕不貪攻冒進,鐵了心要將岳中影困死在陣中。這般無賴打法,在江湖中頗為他人不齒,但效力卻是極大。岳中影沖得半晌,非但未能夠沖近玉龍公主半步,反倒被六道逼得漸漸遠離。
眼見玉龍公主身邊人手卻來越少,情勢越發危急,岳中影卻束手無策。只見玉虛在旁掠陣,一臉得意之色,當下笑道:“玉虛道長,這般無賴打法,當真只有玉虛道長做得出來,莫非道長的興復大業,便是要靠這般耍無賴的本事實現嗎?岳某倒有些不信,只覺得玉虛道長不過是在做春秋大夢罷了。”玉虛臉上毫無怒意,得意的笑道:“岳少俠說得是,貧道的手段是有些不甚高明,但能夠困死岳少俠,貧道再無恥的手段,也捨得用。”
岳中影心中大怒,玉虛用此無賴手段,不以非恥,反以為榮,輕易將些卑鄙無恥的評價認了下去,當真是不要臉至極,岳中影本意要激怒於他,卻毫無用處。
此時,玉龍公主手下眾侍衛已經折損殆盡,只乘下格羅仁,同玉龍公主背靠背站着,苦苦死撐。
但圍攻眾兵皆是長槍之類的長兵器,而兩人卻都是手執短劍,不能及遠,兩人背靠而立,自守尚且不足,要想攻敵,除非分開。但一旦分開,便立即會被各個擊破。
玉龍公主心中悲嘆,自知將死,長嘆了一聲,道:“大師哥,你走吧,不必再管我了。”格羅仁正自苦戰,忽然聽到玉龍公主一聲大師哥,宛如回到了雙劍門一般,小師妹在背後偷襲,口中兀自喊着:“大師哥,看劍。”不知哪裏忽然生出一股力氣,短劍攻勢忽盛,將攻向玉龍公主的兩名士兵刺死,大聲道:“小師妹,死便死了,怕什麼,師哥陪你一起死便是。”
玉龍公主澀澀一笑,道:“這又是何必呢,是我自作自受,不聽勸告,這才落得這敗下場。”格羅仁道:“我不管這些,反正小師妹你活,師哥便陪你一塊活,你死,師哥便陪你一起死,總之,我再不會舍你而去了。”格羅仁心中暗戀着玉龍公主,得始終以為自己身份低微,配不上玉龍公主,是以一直以來,都將這份感情深埋心底,不敢有絲毫表露,此時自知將死,再不說便再無機會說出來,便也不再顧忌什麼身份高低,心中真情,表露無異。
格羅仁一片痴心,玉龍公主何嘗不知,但玉龍公主素以挽救大義寧江山為平生之志,日常所思所想,都是如何招兵買馬,討逆平叛,是以將格羅仁真心視而不見,反倒利用他的真情,將他籠絡為屬下,為自己出死力。但到了生死關頭,什麼雄圖大志,竟如雲煙一般消散,心中所想,儘是格羅仁對自己的一片痴情,當下便笑道:“好,大師哥,玉龍便陪着你,一起生,一起死。”
兩人在這生死關心,互表情愫,回首四目相對,笑意嫣然,渾不以生死為念。
玉虛見狀,冷笑一聲,道:“不知死活的東西,好,貧道便送你們這對苦命鴛鴦上西天。”雙掌一錯,直向兩人拍去。岳中影在驚,疾沖而出,肋下門戶大開,忽見兩名道士緊緊貼在岳中影兩側,刷刷兩劍,正中嶽中影肋下。雖只刺進數分,傷勢不重,但岳中影一口真氣一泄,半空中無力可借,直跌了下來。
玉龍公主同格羅仁,眼見玉虛一掌拍來,自己絕無倖免,雙雙拋卻了短劍,四手互握,閉上了眼睛,含笑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