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梵鍾總教霜雪催(四)
凈空長袖一揮,南思昭只覺一股勁風壓向自已,不由得向後退出數步,重入眾僧之間。kenen.com只聽凈空道:“法真,你即為本寺弟子,所作所為,自當尊奉老衲之命,豈可自作主張。”
南思昭尚未回答,卻聽刀紅英笑道:“唉喲,大和尚居然是位武林高手,這下小女子可看走眼了。好,好,既然如此,小女子便向大和尚討教幾招。”說著,款款走上前來,自腰間拔出一長一短的一對彎鉤。岳中影在匾后斜眼看時,見那彎鉤甚是奇特,長鉤甚長,與長劍相仿,短劍卻又極短,長不盈尺。最怪的是鉤
尖上,狀若蛇頭,微微泛出藍瑩瑩的光芒,顯而易見是餵了劇毒。
只見凈空雙手合什,道:“阿彌陀佛。”身子微微一挺,旋即凝峙不動,剎那間,一位佛門高僧淵停岳峙,立現出武學高手的風範。刀紅英點點頭,贊道:“好。”話音未落,身子一猱,便如一隻靈狐,向凈空射去。岳中影看她移動身形,便知她武功遠遜於其使毒的本領,若不倚仗毒物,遠不是凈空的對手。
果見凈空衣袖猛然拂出,登時將刀紅英雙刀盪開,中宮直進,直推刀紅英面部。刀紅英不敢正攖其鋒,疾向後退丈余,挺鉤復又衝上。她功力雖弱,輕功卻甚強,一退一衝之間,身法極是怪異,與中原武功大為不同。整個人便如一道披練,在場間縱躍撲擊。
然而,不論刀紅英如何撲擊,凈空自是不動,只是見刀紅英雙鉤遞得近時,方始推出一掌。掌法變化甚是質樸簡潔,只是附了他極深厚的功力,自然威力無比,刀紅英每次撲擊,總被他掌力逼開。初時她雙鉤尚可遞到凈空身前尺許之地,撲擊二十餘次后,身法便不漸為凈空掌力所控,漸顯凝滯,雙鉤尚在三尺之外,便受凈空真氣激蕩,向側邊滑開。再斗得數合,刀紅英明白自己功夫較對手差得太遠,勢難取勝,當下身子一收,遠遠的跳開,向凈空道:“大和尚武功高強,小女子實是佩服,不過大和尚,請你回頭看看你門下弟子。”
凈空聞言回頭,只前眾僧中站在最前面的法正、法印、法顯三人身形僵直,目光獃痴,呆若木雞,心中大驚,忙叫道:“法正,你怎麼了?”卻見法正一動不動,話也說不出來,便如殭屍一般。
凈空猛然回頭,眼中精光大盛,喝道:“你下毒?”
刀紅英見他目光凌厲,不算覺得心頭大震,向後退開數步,方始收攝心神,笑道:“嘻嘻,誰讓大和尚武功這麼高,我這殭屍粉傷不了大和尚,只好找上幾個小和尚來試試嘍。”
原來刀紅英雙鉤之上,俱餵了劇毒之物。她同凈空倏一交手,便知自己遠非凈空敵手,又見凈空內力雖強,卻只守不攻,並無傷人之意,因而便持雙刃,繞着凈空前後撲擊,別人只道她如此這般,想必是仗兵刃之利,暗尋時機以傷凈空,卻不她如此而為,乃是借凈空深厚的內力,將她雙鉤上的劇毒激出來。這劇毒受了凈空掌力所激,自然四散開來,然而凈空內力即深,這劇毒被他掌力外送自然難以傷到他,但距離他較近的法印三人全無防範之能,竟然中毒。這毒即名殭屍粉,端地利害無比,中毒之人,肌膚不斷收緊,血脈漸漸凝固,人雖不死,卻與死無異。
只聽刀紅英繼續道:“大和尚,這殭屍粉一時三刻之內,來要不了你弟子們的性命,只要你不阻攔小女子,待我正事辦完,便立即奉上解藥如何?”
凈空並不答話,只是微一吸氣,他身上所披袈裟帶鉤突然斷裂,那袈裟猛然間飛起,直向刀紅英頭上蓋來。刀紅英大駭,爭向後退,只見袈裟一收,已然纏住她雙臂,只聽咣當兩聲,她手中雙鉤落地。凈空左掌探出,收回袈裟,右掌以袖遮掩,啪啪數聲,將刀紅英胸前重穴盡數封住,低喝道:“拿解藥出來。”聲音威嚴沉重,哪像是佛門高僧,儼然王侯之氣。
她身後屬下見狀,急急衝上相救。凈空大袖一揮,一道勁風將眾人盡數逼退丈余。便此時,門外又轉過七八個人來,個個勁裝束身,兵刃在手,簇擁着一個年輕公子走進寺門。岳中影見那人年紀與自己彷彿,衣衫顯亮,泛出一股文彩風流之氣。步履雖緩,然一望之下便知並非會武之人。圍邊護衛的眾人,竟是對他十分恭敬,便如僕從一般。
岳中影正看那人,卻突聽廟外一聲斷喝道:“好破衲功,我來領教幾招。”話音方落,一道身影直撲凈空。凈空聽風辨向,雙掌向後拍出。四掌相交,凈空身形微向後晃,隨即凝住。來人身子一翻,向外飛出丈許,大喝一聲“好,再接一掌試試。”雙足一蹬,復向凈空拍來。岳中影見這一掌出手方位同先前那一掌一模一樣,只是所蓄內勁更強,轉瞬間已經襲近凈空胸口,心中不由得暗暗吃驚:“這人一身橫練功夫,當真利害無比,不知凈空大師能不能接得下來。”
只見凈空雙掌凝胸,待來人掌到時,方始猛然推出,他腳不動,影不移,而這一掌之力,卻勢道大得驚人,同那來人雙掌再交,只見那人猛然飛起數丈,卻是向向俊撲去,口中卻道:“好震天掌力,瓊王殿下當了和尚,這功夫居然沒有擱下,佩服,佩服。向鷹王,多年不見,咱哥倆親近親近。”
此時眾人方始看清,那人須半白半黑,年紀甚大,然全身精氣外露,有如猛虎,呼吸之間,已經撲近向俊。向俊一見那人現身,心中便大吃一驚,暗自戒備,此時見那人襲來,不敢硬接,急使出鷹爪功來,身子一讓,便直抓那人脅下。孰料那人變招極快,向俊雙手還未探出半尺,那人手腕一番,拍向向俊胸口。向俊一驚,急忙縮身後撤,只覺得胸口沉悶,那人雙掌從他身旁掠過。
那人一擊不中,折回再攻,口中“咦”了一聲,道:“向鷹王,怎麼十年未見,閣下的功夫反似退步了許多,鷹王之名,怕有些名不副實啦,哈哈。”十年前,兩人曾斗過一場,卻是旗鼓相當,不分勝負,而今天再遇,那人卻只一招之內,便逼得向俊後退不止,好像向俊功夫在這十年內不進反退一樣。他卻不知,這十年中,向俊熱衷於權位,又同孟仁贄籌劃謀反,練功自然不如往日下苦,自然進境甚慢,而這老者十年來練功不綴,功力日深,武功大進,這一快一慢之間,自然產生差距。
向俊不敢答話,只凝神接戰,兩人以快打快,轉眼已拆了七八招。這七八招中,向俊卻全然處於下風,每一招都尚未使足,便讓那老者雄渾的掌力逼了回來。
向俊屬下見他接戰失利,紛紛上前,便欲相助,便此時,只聽兵刃撞擊之聲不絕,圍攻格昭仁的七人接連中劍,向外跌出。
格昭仁初一出手,便重傷對方一人,逼開兩人,只覺得對方武功尋常,因而雖然遭七人圍攻,仍不許門下弟子相助。豈料剛一接戰,便漸覺那圍攻七人雖然各自武功甚平,然七人分進合擊,威勢卻極大。原來這十餘人皆受了向俊嚴格訓練,眾人分工,各練一些剌殺之技,接戰之時相互配合,因而單獨一人,武功並不算高,但配合起來,便有諾大威力。格昭仁相鬥十數合,漸覺四下壓力漸增,不由得暗暗叫苦,深悔方才話說得太滿,不許門下弟子相助,此時若再招呼,豈非大**分臉面。格羅仁等人武功修為畢竟有限,只見師父未逞敗像,便不上前相助。
再斗片刻,那七人圍攻之勢愈猛,將格昭仁已逼得只在丈許方圓的地方閃轉騰挪。眼看勝負將分,那七人卻突見向俊在一旁形勢危急,便有兩人意欲撤回相助。這兩人心意一亂,眾人配合立時出現破綻,格昭仁何許人也,方才一個大意,為七人逼的苦苦招架,有此良機,豈可錯失。當下雙劍急閃,三十六式連環奪命劍連綿不斷,只使到第六招上,圍攻的眾人或是手臂、或胸腹、或肩背,悉數眾劍,叮噹之聲不絕,兵刃跌了滿地。
向俊眼見眾下屬紛紛受傷,而自己又在對手猛烈的攻勢前不住後退,自料今日已經一敗塗地,只拍這條性命也要留在這裏了,當下猛然後撤數步,便要俯認輸。
卻見那老者竟也突然後撤,轉身向格昭仁撲去,口中卻道“咦,這老兒的劍法不錯,我來領教領教。”向俊見那老者離開,死裏逃生,正是求之不得,向一邊屬下使個眼色,那屬下自懷中掏出一物,用力一扯,只聽“哧”得一聲響,一股黑煙直直衝向天空十數丈,久久不散,自是向俊召集求救的信號。
那老者撲到格昭仁身前,“啪啪啪”連續攻出數掌,一邊打,一邊興高采烈道:“不錯,不錯,想不到你這南蠻老兒,居然有如此精妙的劍法。”格昭仁雙劍齊閃,逼開那老者攻勢,本待停招喝問對手,此時聽那老者稱自己“南蠻老兒”,心中頓時怒氣勃,大喝道:“今日讓你嘗嘗南蠻老兒的利害。”“刷刷刷”招式凌利,向那老者剌去。
那老者笑道:“妙極,妙極。”奮力化開格昭仁攻勢,使出空手奪白刃的蘇夫,竟然直闖進來,要奪格昭仁雙劍。格昭仁冷笑不絕,雙劍上下翻飛,一時間同那老者鬥了個難分難解。
凈空見法印等三人臉色漸漸轉暗,知道若再解藥,只怕無救,當下向刀紅英道:“女施主,請賜解藥,老衲感激不盡。”刀紅英被凈空點了要穴,心中正自氣惱,哼道:“我便是不給,你能把我怎麼樣?”竟是一臉耍賴之色。
凈空一愣,料不道她居然耍賴,微一沉吟,道:“既然如此,老衲得罪了。”說著,利指向刀紅英笑腰穴點去。
只聽一聲陰惻惻的聲音道:“大和尚佛門高僧,卻來欺侮一個小女子,豈不讓人笑話。”聲音未落,一道黑影向凈空捲來。凈空見那黑影來勢極快,不及躲閃,當下雙掌蓄力,猛然推出。兩人掌力尚未相撞,猛得一股腥臭之氣撲面而來。凈空心中一驚:“不好,他掌上有毒。”然而雙掌已出,想要收回已然來不及了。四掌相撞,那黑影跌出七八步。眾人看時,卻是一個高大老者,一張黑臉,同一身黑衣相映成趣,乍一看去,讓人分不清眉眼五官。
那人退後七八步,方始拿樁站住,良久吐出一口氣來,嘎聲道:“大和尚好強的掌力,刀某佩服。”隨着說話,嘴邊漸漸泌出一道血跡。刀紅英驚道:“爹爹,你受傷了。”那人再不說話,只是臉色漸漸變淡,泛出一股赤火之色,然後又變得暗黃,如此這般七八道變幻,方始又漸漸變黑,這才開口道:“乖女兒莫慌,你爹爹雖然受了些傷,但還死不了,不過這位大和尚可有得受了,嘿嘿嘿,論武功大和尚是高過刀某,不過論使詐的功夫,大和尚你可差遠了。如此算來還是刀某贏了。”
岳中影心中一驚,暗道:“莫非凈空大師受了暗算。”向凈空看時,只見凈空盤膝而坐,正在運功。岳中影雖只看到他背影,但見凈空雙臂、脅下微微顫,自是受傷不清,心道:“那黑面老者掌上有毒,這姓刀的姑娘叫他爹爹,莫非他便是五毒教主刀布江。”
正想着,耳邊忽地傳來一道破空之聲,直射向凈空。岳中影心中一驚,暗道:“不好,有人偷襲。”心念至此,猛然間長身而起,直撲了下來,將那飛來的暗器打落,盯睛看時,卻是枚鐵蓮子。
眾人見凈空武功極高,卻只一招便中了刀布江的毒手,正自驚疑,卻不料匾后居然藏人,大驚之下,出驚呼之聲。
刀布江岳中影出劍擊落暗器,便看出他武功極高,當下喝道:“小子,你是誰?”
岳中影還未說話,卻聽一邊格昭仁叫道:“哈哈,小兄弟,我還以為你拋下殿下獨自走了,正為這事生氣呢,哈哈,原來你藏在這裏啊。”他這一高興,雙劍出手稍緩,那白老者猛然急攻數掌,一時間格昭仁手忙腳亂,差點被白老者掌風掃中,心中大怒,罵道:“***中原漢狗,無恥至極。”雙劍奮力施展,要掰回敗局。
岳中影向刀布江一拱手,剛要開口,忽地又是三道勁風,分襲凈空胸前。岳中影顧不得說話,長劍一出,向來襲暗器掃去。不料那三道勁風半路上忽地一旋,徑向岳中影飛來。此時岳中影長劍已然揮出,不及收回,急切之下,劍柄一轉,在胸前如般一繞,竟將那三枚暗器盡數粘在劍身。刀布江見他這一招,純時將一股剛力化成柔勁,使得又是恰到好處,不由得叫一聲:“好功夫”。
便此時,只見那寺牆上突然多了一人,冷冷道:“是么,那再接我幾招試試。”也不見那人身形有何變化,剎那間,數十道寒星直撲向岳中影,袖箭、菩提子、鐵菱角,有先有后,急飛而來。眾人見他暗器無影無蹤,令人猝不及防,不由得盡數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