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最後

“晨晨……”見她盯着一個地方一直發愣，林珅便輕輕叫了她一聲。

對於梁晨的家庭關係，他是有了解的。而且這件事也的確夠震驚。就連他從盧天明口中聽見這些時，都是許久才反應過來。更別說是她。

相比之下，她的感覺只會更複雜。所以他才會猶豫再三，一直拖到現在才告訴她。

“我沒事。”梁晨搖頭，又沉默兩秒才開口，“那個戴鴨舌帽的男人，抓到了嗎？”

根據夏利還有“佛爺”集團其他成員的交代，已經確定這個人就是殺害陸洋的兇手。不僅僅是陸洋。這個人是中緬混血，曾經在東南亞地區做過多年雇傭兵。

沒人知道他是如何被林博遠收入麾下的。總之一些見不得光，需要動手的事，林博遠都會讓他去做。除了去梁晨家偷筆記，在遊樂場偷項鏈，殺害陸洋之外，他身上還有其它不少案子。

事實上，即便是陸建國那時候沒有殺害梁冀。林博遠也已經打算讓這個人去出手滅口了。而他在遊樂場偷的那條項鏈，則是夏利不小心賣出去的，不該賣的東西。那段時間，林博遠已經感覺到了風向不好。準備暫時沉寂下來，結果夏利卻一不小心賣個價格不算低的清代文物出去，並且明目張胆留下了憑證。

林博遠只能讓人去買主手上拿回東西。真的牽扯出來，沒有實物就可以死不認賬。夏利可以說自己賣的是仿品，頂多損失表面上的信譽。不會遷出更多的東西。

也是從那個時候起，林博遠對夏立產生了厭棄，決定慢慢讓他成為一顆棄子。只是讓梁晨心痛的是，害死陸洋的兇手之一，竟然會是夏津。他是為了替自己父親爭取一線生機，自私本就是人性中與生俱來的東西。從某種角度來講，她沒有權利去批判他。梁冀剛剛去世的那段時間裏，她也有過那種毀滅一切的衝動。只要能找出兇手，只要能替她父親報仇，她願意採取一切手段，付出任何代價。

至於林博遠為什麼會忽然殺手冷彤……只有這件事似乎成了謎。

或許是分贓不均，或許是產生了分歧一時衝動，又或許是警方的頻繁關注讓他決定殺人滅口。梁晨覺得第二種原因的可能性更大。

林博遠不是一個在利益上對下面的人特別吝嗇的人，何況冷彤還是他的女人。所以第一種不可能。而殺人滅口……如果林博遠真的有這種想法，應該不會這麼匆忙的動手。

新年過後一個星期，案件終於進入開庭審理階段。

因為涉案人員太多，只能進行分期審理。

林珅在第一次開庭的頭一天出了院，他傷得不輕，即便出院后也要調理一段時間。案件在省城中法進行審理，他的身體狀況是不能去了。幸好本省法制頻道有全程直播。

下面的旁聽席上全部滿員。鏡頭掃過時，他看見許多熟悉的面孔。都是當年和他一起在8·23專案組中出生入死過的人。

林珅在那一瞬感覺一陣恍惚。朦朧間，他彷彿看見了他的師父，還有那些曾經在8·23追捕行動中犧牲的同事們，也坐在下面。他們帶着欣慰的笑容，一起圍觀着這一場遲來的審判。

眼眶一陣發熱，滾燙的淚突然滾落。

林珅抬手捂住面頰，肩頭控制不住的微微抖動。

客廳門口，目睹了這一切的梁晨端着手上的水杯，默默地轉身回了廚房。

爐灶上還煲着骨頭湯，她看着砂鍋下面豆粒大的火苗，也忍不住失神。不知道是不是時間跨度太久，還是結尾太過容易，明明事情已經結束了，可她卻總覺得心頭並不踏實。

怎麼說呢……就像是一部劇。你沉浸其中，經歷一場轟轟烈烈的開頭，還有迂迴曲折的過程，可結尾卻是輕描淡寫，叫人沒有真實感。

她總覺得，說不定哪一天，大家又發現林博遠也不是佛爺。案件還有後續。

“唉……”她嘆息一聲，估算着時間差不多了，重新轉身回到客廳。

林珅早就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緒，這會兒坐在沙發上，彷彿剛剛那個脆弱悲傷的人並不是他。見梁晨過來，他笑着沖她招招手。

“吃藥了。”梁晨將手裏的杯子遞給他，又茶几上翻出藥盒，扣了兩粒膠囊出來。

林珅很聽話的把葯吃了下去。目光觸及到她傷痕纍纍的雙手，心頭一陣揪痛。

“還疼嗎？”他放下杯子，拉起她的一雙手，放在唇畔吻了吻。如果這一次不是梁晨歪打正着撞上了準備潛逃的林博遠，他們的抓捕工作絕對不會有這麼容易。

“已經沒什麼事了。”梁晨倒是不甚在意，“醫生說再做兩次復健就可以了。就是丑了點兒。”說著，她將自己的手抽出來，放在眼前看了看。

“沒事。”林珅攬住她纖細的腰，將人往自己近前帶了帶，“你怎麼樣我都覺得好看。如果你實在不喜歡，等我們兩個身體恢復了，就帶你去做個激光除疤。”

“再說吧。”梁晨順着他的力道，在沙發上坐了下來，“對了，我媽說明晚一起吃個飯，就在這附近。你能行嗎？”

兩個人住院這段時間，等於是戀愛關係徹底曝光了。任長安和林珅父親一直有生意往來，兩家也算老相識了。林媽媽見小兒子肯談戀愛結婚，而且對象各方面條件都不錯，恨不得一天去廟裏燒三遍香。自然沒有反對的道理。而胡雪梅出於對女兒的愧疚，對她的事情從來不會強加干涉，加上林珅舌燦蓮花，即使躺在床上不能動，依然把未來岳母哄得眉開眼笑。

唯一不開心的，大概就只有梁碩了。他原本就對林珅有意見，現在見妹妹要被別的男人搶走了，怨氣濃烈到了一個新的高度。可當事人兩情相悅，家長們樂見其成，他的想法根本就不重要了好嗎。

“我沒問題。”林珅說著還擼起袖子給梁晨看了看肌肉，“放心，你老公壯着呢。”

梁晨點點頭，“再壯一點，就可以宰了吃肉了。”

“呵……”林珅低笑一聲，撲過來，作勢去咬她的脖子。梁晨顧及他身體沒有痊癒，也不敢掙扎，只好任他為所欲為。

兩人笑鬧了一會兒，他忽然嘆口氣：“任叔叔後天也要出庭吧。”

“嗯。”梁晨低應了聲。任長安既是證人，也是涉案人。他雖然提供了線索，可是那兩塊龍紋玉實實在在被他藏了很久。等於是在知情的情況下，私藏文物。還有收買陸家保姆，破壞案發現場。雖然初衷是好的，但還是觸犯了法律。只不過考慮到情況特殊，肯定會特別從輕處理。

“林珅……”兩人靜靜地擁抱了一會兒，梁晨輕聲開口，“過幾天，我準備去找老徐轉專業。”

“嗯？”林珅一怔，稍微撐起身子，低頭看着她，“你想換什麼？”

“犯罪心理學。”

林珅詫異，隨即唇畔勾起個淺淺的弧度，半是認真半是戲謔地問道：“你不害怕了？”

“害怕。”梁晨的語氣坦然，目光中隱隱藏着一絲堅定，“可是我相信，自己總有一天會不再害怕。”

除非到人類滅亡的那一天，否則這個世界上的犯罪就永遠不會停止。

徐俢鴻總說她有天賦，不利用可惜。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大天賦，能發揮多大作用。從前始終在迴避，可這次事情之後，她忽然不想繼續鴕鳥下去了。

推林博遠下山崖的那一刻，她連死亡的恐懼都能夠克服，還有什麼是戰勝不了的呢？

也許她不能做什麼偉大的事，也不能讓這世界上的犯罪少一些。但她可以幫助警方找出兇手，還受害者一個公道。

“行。”林珅看着她的眼神溫柔了幾分，“你想做什麼，就去做吧。我都支持你。”說完，他笑着埋首在她頸窩，“晨晨，你能不能也支持支持我啊。”

他溫熱的呼吸掃過皮膚，痒痒地。梁晨縮了縮脖子：“支持你什麼啊？”

“我媽又催婚了。你看，要不我們找個時間，先去把證領了吧。”

呃……梁晨一陣無語。她還以為是什麼正經事，搞了半天又說這個。

說起來，自從林珅出院之後，他幾乎是每日一求婚。第一次是撐着腿傷，艱難地單膝跪地，拿出了戒指。她被嚇懵了，也沒有照顧傷病員的心情，直接回絕了她。

結果第二天早上醒來，他摟着她又問了一遍。她說考慮考慮。

然後第三天，第四天……他每天問一次，並且一次比一次場合隨意。

有時候是在廚房，有時候是在衛生間，有時候是在餐桌上。

梁晨忽然感覺有點虧。

哪有人求婚就鄭重其事的求一次，後面越來越敷衍的。

“我……”她想說我還沒考慮好，可話剛起了個頭，就被他嘴對嘴的封住了唇。這一吻深厚綿長，等到她緩過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左手中指上被逃離一枚戒指。

而那個罪魁禍首，正居高臨下的看着她笑：“梁晨，忘記告訴你了。昨天我爸媽還有我哥，鄭重其事的去你家提過親了。兩家連聘禮和嫁妝都已經商量好了。”

“什麼？”梁晨目瞪口呆。

林珅神情越發愉悅。他低下頭，額頭抵住她的額頭：“晨晨，我算了一下，下周四就是好日子。我們去登記好不好？我保證以後工資卡上繳，名下資產都歸你保管，每個月只留五百塊錢零用錢……”

“唔……行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