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收網(一)
熟悉的名字讓梁晨忍不住身體微微顫慄。
林珅急忙抬手在她的後背上輕拍了兩下,低聲安撫:“沒事了,我在這裏。一切都過去了。”剛剛分局同事打來電話,說梁晨在一起命案現場的時候,他幾乎被嚇得心臟驟停。
然後顧不上還沒有結束的會議,頂着盧天明的怒火和其他同事的冷眼就跑了出來。
路上冷靜下來,他才想起來再次和這邊現場的同事聯繫,卻沒想到死者竟然是冷彤。而且梁晨竟然不肯配合做筆錄,非要見到他才肯開口。
“蘇墨研為什麼會在?”林珅換了個話題。
“我也不知道。”梁晨終於出聲,她抬手抵住他的胸膛,從他懷中退了出來,“她說自己來C市前,有朋友推薦了冷彤的店。今天逛完步行街忽然想起來這件事,發現位置就在附近,所以準備過來看看。我……”她停頓了一下,嘆了口氣,“我是在冷彤店外碰見她的。”
那時梁晨也是剛到這邊。看見在店門外踟躕不前的蘇墨研,她還以為自己認錯了人。直到對方詫異地主動和她打了招呼。
冷彤的店是間小院子。正門進去幾間屋是門面和客廳,後門出去,是寬敞的天井。后屋是她的起居室。兩側是存放東西的庫房。
梁晨到的時候,大門是關着的,屋檐下的燈籠沒有打開。
這不符合常規。冷彤的店通常都要到晚上十點左右才關門,偶爾也會有早一點的時候。現在這個時間才九點鐘,而且店外的燈籠都是要徹夜開着的,今天卻是熄滅的。而且如果是正常關門的話,防盜網門是會放下來的。可今天卻只是鎖了房門,有點反常。
蘇墨研見店關着,本來要走。但是知道梁晨和老闆認識后,便決定再等一等。
梁晨本就是帶着試探的心態,有個外人在場,並不耽誤什麼,還能打掩護。於是便給冷彤打了電話。
聽筒里響了許久都無人接聽,最後自動掛斷。她反覆打了兩三次都是這樣。
蘇墨研提議回去,但梁晨卻總覺得不對勁。她想起冷彤有一把備用鑰匙放在牆根下但磚縫裏,過去摸索了一下,還真的找到了。
用鑰匙開了門,屋子裏一片漆黑。
隱隱地,兩人都聞到一股血腥味兒。梁晨打開了手電筒,接着光亮摸到牆上的開關,打開了吊燈。
然後光線亮起的一剎那,兩個女人一起驚呆了。店內的博古架子是倒着的,上面的東西摔在地上,碎了一地。一抹暗紅蜿蜒在地上,延伸到隔壁的會客室。
蘇墨研當時就腿軟了,轉頭不停的乾嘔着。
反倒是向來膽小如鼠的梁晨不知從哪裏來的勇氣。她顫抖着進屋,然後就看見了十分駭人的一幕。
“她就倒在地上,身下都是血,她……”
梁晨閉上眼,渾身顫抖,不敢再繼續回想下去,可那畫面卻縈繞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林珅沒有說話,只是抬手摸了摸她的鬢髮。
過了一會兒,等到梁晨情緒終於穩定下來后,他才重複了剛才的問題:“所以,你為什麼突然跑來找冷彤?”
…………
因為涉及到當年的8·23案件,冷彤的案子被市局專案組接管,
林珅聽梁晨講完所有前因後果后,立刻給市局打了電話,讓他們派人過來。
為了確定陳陽提供的視頻中那句女聲是否是冷彤的,梁晨從微信記錄中找到了之前她發過來的錄音,供辦案人員提取分析。
現場勘察工作做完,已經是深夜。
梁晨因為受到驚嚇,不敢回家。做完筆錄后,林珅乾脆就把她留在了三組的休息室。
這是個註定要通宵的夜晚,他這個男朋友應該是顧不上她了,不過辦公室里有人進進出出,又都是一身正氣的警務人員,辟邪壓驚的作用還是有的。
凌晨四點的時候,盧天明再次將所有人召集到會議室。
省里那邊傳來了最新情況,有人將梁冀的工作筆記原件送到了沈乾的家門口。而且是大半夜敲門,開門后不見人,只看見地上放了個旅行背包。打開一看,是厚厚的一摞筆記。
調了小區監控錄像來看,倒是看見有人進門,可那人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看不出臉也看不出身材。
沈乾也知道當務之急不是找誰送的筆記,而是找走私集團的線索。
於是大半夜召開了緊急會議,組織人分頭翻看的同時,將筆記內容掃描分發下去。
梁冀的筆記記錄了很多東西,內容龐雜。其中有這些年,他參與考古和修復的純粹技術性記錄,還有給佛爺集團走私修復文物的時間,地點,人物,物品。一番研究下來,省廳那邊的人,甚至從中梳理出了一個從本省到東南亞幾個國家的文物走私線路。
其中提到了陸建國,還有陳志華等人,但卻唯獨沒有說佛爺是誰。
筆記中記錄了許多從古墓中出土后,沒有登記在冊的文物。都是走私集團買通了考古隊內部人員監守自盜,從一開始就讓那些東西“消失”了。而且筆記中還提到,佛爺集團有一個藏匿走私文物的倉庫,根據他的判斷,就在C市附近。
儘管沒有得到有關佛爺本人的線索,但光是這些內容,便已經讓專案組的眾人意外嘩然。
早上六點鐘,冷彤的屍檢結果,還有聲音分析結果同時出來。
梁晨的判斷沒有錯,經過專業技術分析視頻中的女聲,和她提供的聊天記錄中的冷彤的語音消息,特徵吻合。系同一人。
而冷彤的死亡原因,則是額頭遭受重物打擊,顱內出血。現場未見兇器。死亡時間大概是在昨晚的七點半左右,也就是梁晨趕去的一個半小時前。屍體上沒有其它毆打所致外傷,手腕動脈被碎瓷片劃破,造成大出血。
警方聯繫死者家屬,卻發現冷彤父母竟然早已經過世,其他的親戚都沒有往來。唯一親近的人,就是茗韻茶樓的老闆林博遠,兩人系情侶關係。再聯繫林博遠,對方卻不在本市,得知冷彤遇害的消息,十分難過震驚。
“音頻結果出來了,已經可以確定,冷彤和佛爺集團有密切關係。甚至是組織高層。”報告看完,盧天明出來做總結陳詞,“現場結果,古玩店內沒有金錢丟失,排除入室搶劫事件。門窗也沒有被破壞的痕迹。懷疑熟人作案,而且很可能是走私集團內部滅口。”
“我覺得不像。”有人這時候提出反對意見,“根據前幾次看,他們內部存在手法熟練的專業人士,完全可以做得更乾淨漂亮。但這一次……手法顯然很不專業。”
“或許是換了人呢?”許良說了一句,“又或許是兇手臨時起意。”
“你們覺不覺得,這個傷口有點奇怪。”已經關閉的投影儀忽然亮了起來,林珅不知道何時坐在了電腦旁邊。說話間,一張照片被投影到大屏幕上。是屍體清理后拍攝的傷口。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照片上。
“哪裏奇怪?”盧天明問了聲。
“什麼樣的兇器,會留下這種幾道橫線的痕迹?”林珅疑惑着,像是在自言自語。
確實,他提起這一茬,大家也都覺得有點怪。
可以明顯的看出,照片中,死者的額頭的傷口上,有三條橫線樣的痕迹。一條長,一條短,一條中間斷裂開。
“林博遠,就是死者的男朋友,說他不在C市?”就在大家捉摸傷口痕迹的時候,林珅忽然又問了另外一個問題。
“沒錯。”負責彙報材料的同事答應道。
“得到證實了嗎?”林珅又問。
“這……”那人遲疑着,搖頭,“案發時間太晚了。很多事情不方便詢問。”
“你懷疑林博遠是殺害冷彤的兇手?”盧天明斜眼看向他。
林珅卻沒有說話。
他只是忽然間回想起,第一次見到林博遠時,那種奇怪的感覺。其實在調查夏立的社會關係網的時候,他們也調查過林博遠。兩人有業務往來,是通過冷彤認識的,表面上看是如此。林博遠除了經營茶樓外,也做文玩生意。但都是遵紀守法的買賣,又和夏立接觸並不深,所以很快就被排除嫌疑。
可如果從嚴格意義上來講的話,這個人和佛爺集團中兩個中高層人物都有接觸。是古玩圈子裏的人,和冷彤又有多年的感情糾葛。即便他不是走私組織里的人,也總歸知道些什麼。
想到這裏,他抬手揉了揉眉心,還是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我覺得這個人,可能跟佛爺集團有瓜葛。”
盧天明默然,似乎在思索着什麼。過了會兒,他點點頭,對林珅的說法表示贊同:“去他家和店裏監視。等人回來,先進行審訊。”
“我覺得,還可以把冷彤的死訊放出去。”林珅邊說著,邊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現在是六點三十分,七點的早間新聞,剛剛正好。”
“放給夏立看?”許良立刻會意了他的想法。
“對。”林珅沖他咧嘴一笑,“他每天東躲西藏,估計不只是在躲我們。警方調查夏立的事,佛爺集團肯定已經知道了。對於這麼一個人,我覺得滅口或許是他們更想做的。如今冷彤的死,可以給夏立施加心裏壓力,看能不能迫使他自己出來,或是乾脆自首。“
“可以。”盧天明一敲桌子,“我這就給政治部的同事打電話,讓他們幫忙跟電視台溝通。”說著,他想到什麼,“對了,把這個消息也告訴夏津,說不定也能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