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不謀而合
說是陳志華的前妻,其實不大正確。
因為兩個人並沒有辦結婚手續,也沒有辦離婚手續。
陳志華祖籍是寧海市轄區內的一個縣城,而陳妻老家則是在南方某個邊境省份的山村。兩人是一起打工時候認識的,後來結了婚。
按照陳妻的說法,她當年嫁給陳志華是受了大委屈,兩人連個婚禮都沒有。就見過父母,親戚朋友擺了兩桌酒。
婚後兩個人一起去了寧海市。過了不到一年,陳妻懷孕,陳志華將她送回自己老家去養胎待產。
陳妻在那邊住了幾個月,和婆婆鬧了不少矛盾。後來孩子落地,是個女兒。老人重男輕女,剛出月子就把她攆回了城裏。誰知陳妻心中憤懣不平,並沒有回去和丈夫團聚,而是抱着孩子跑回來自己的老家。
陳志華得知后,去那邊登門賠禮道歉。也住了一段時間。可再回來的時候,仍是隻身一人。妻女並沒有跟回來。
至於為什麼,他口中的緣由是不得而知了。陳妻的說法是,當年陳志華說自己干生意沒本錢,借了高利貸。是賺是賠不知道,萬一賠了,怕妻女過來受牽連。
於是陳妻便沒有跟過來。
可最後陳志華的生意是賺了,他每半年就會按時往家裏打一筆錢,具體額度不固定。但對於那種偏遠鄉下來說,已經是天文數字。一年中,也有幾次回去住一段時間,夫妻團聚。
陳妻起初在家中帶着孩子,並沒有太多想法。後來女兒漸大,她年齡漸長,有了危機感,就想回這邊和丈夫團聚。可誰知每次剛提個頭,便被丈夫找理由搪塞拒絕。陳妻覺得事情不對,收拾東西突然跑去了寧海市。結果卻上演了場捉姦成雙的場面。
其實也不算什麼捉姦,不過是陳志華和一個二十五六歲的年輕姑娘在家裏喝茶。
後來自然是大鬧了一場,陳志華動了手,將她打回了老家。並且威脅說,如果她敢再私自跑來,就離婚。
陳妻這些年唯一的經濟來源就是丈夫,加上收入不菲,養尊處優,根本沒有謀生能力。顯然這個威脅是見效了。
那次之後,陳志華似乎沒收到影響。該給錢給錢,該回去團聚回去團聚。可陳妻心裏不舒服,每次都忍不住冷嘲熱諷,漸漸地,陳志華回去的次數越來越少,停留的時間越來越短。再後來,就只剩下往家裏匯錢了。
而陳妻也開始當沒有這個丈夫。捉姦的事情,讓她意識到自己應該有點營生,於是她從鄉下搬離,去鎮上支了個攤子。再後來,夫妻兩人徹底斷了聯繫。
直到去年,陳妻借了高利貸買理財產品,將家產賠了個精光不說,還被人四處追債。家裏的親戚朋友已經不願意再幫她,連親生女兒都躲着她。陳妻沒有辦法,又想起了陳志華。想着他這麼多年,應該生意越做越大,拿出點錢幫她總不成問題。又想着他後面連錢都沒有再往家匯過,欠了她們母女的,活該還債。於是便抱着一線希望,按照當年知道的信息找了過來。卻不想到了地方后,才發現物不是人已非,一起都變了樣,哪裏還找得到這個人?
“她還記得陳志華以前是做文玩生意的。所以就跑去了古玩城那邊蹲着,挨家挨戶的打聽。你前段時間不是讓我幫你留意這個人嗎,有熟悉的人就把這件事告訴我了。”
林珅聽完一陣靜默:“所以陳志華這個前妻,也不知道他現在到底在哪裏是嗎?”
“對。”任長安嘆氣,“我也不知道這個人對你有沒有幫助,反正人我是暫時留意着呢。她一時半會兒應該也不會走。”
“那她現在在哪裏?我讓那邊的同時過去,有用沒用,總要問問。”
“我把地址發給你吧。”任長安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兩秒中后,林珅的手機“叮咚”一聲,收到一條地址短訊。他急忙轉發給祁東,又撥了對方的電話,將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等一切交代完,才重新回去。
梁晨依然坐在原處,又重新戴上了耳機。
她餘光里瞥見林珅進門,轉頭看向他。
林珅大步走過去,伸手將她的耳機扯下:“走吧,我先送你回家。”
…………
梁晨最後還是被林珅送回了他的家裏。
從距離上來講,他家的確是離市局更近些。折騰了差不多一天,她只想趕緊洗個熱水澡,安安穩穩地在床上躺下。
將梁晨送回家中后,林珅又去了一趟醫院。
徐修鴻到底是年紀大了,骨質疏鬆。和胡雪梅同樣時間住院,傷得沒人家重,結果恢復得卻不如人家快。
夏津的事情他第一時間就聽說了。警察是去學校找的人,前腳剛走,後腳辦公室的學生就給他打了電話。也沒說是什麼事。
徐修鴻聽了消息后倒是淡定。
夏津是本碩連讀,然後又考的博士。等於是從上大學起,這個學生他就帶在身邊。對於這個聰明又有點不着調的學生,他還是了解的。要麼沒事,要麼就是犯了大事。
前者他不用擔心,後者……他是心理學工作者,同時也是省廳的外聘人員。該有的職業操守和態度還是該有的。
如果夏津真的有事,他身為他的導師在調查過程中應該避嫌。要做什麼,也應該是在該爭取的時候,為他爭取最大的法律上的寬恕。
其實下午的時候,已經有警察過來找他做過詢問。沒有言及案情,只是詢問了一下夏津的為人,和社會關係。
徐修鴻那時就已經有了不太好的判斷。夏津牽涉到的事情,覺得不會簡單。
等到晚上,林珅跑來醫院裏,再次談起這個人的時候,這種不好的預感,基本就算是得到了證實。林珅進了專案組,他是知道的。能讓他上心的事……很多信息都已經不言而喻。
所以徐修鴻也沒繞彎子,直接開門見山:“你如果問我夏津的嫌疑有多大,我只能給三十分。”
“呵……”林珅聞言笑了出來,“您和梁晨不愧是師徒,她也是這個答案。”
“哦?”徐修鴻饒有興緻地挑了下眉,“她那三十分是怎麼來的?”
林珅笑着將梁晨的答案重複了一遍。
這次換徐修鴻搖頭輕笑:“她這說法,倒是也沒什麼不對。”
“那您有不一樣的理由?”林珅敏銳地捕捉到他那句話後面的潛台詞。
徐修鴻靜默下來。
林珅也沒有催促,只坐在那裏耐心等待着。見暖壺裏的水空了,還起身去打了一壺回來。
“我給三十分的理由……”見他進門,徐修鴻遲疑着開了口,“其實有一半和梁晨是一樣的。”
林珅思緒一動:“另一半呢?”
“呵呵……”徐修鴻低笑兩聲,“另一半,就是這一半理論推測的事實依據。”他話音頓了頓,神情略帶了幾分沉重,“夏津這孩子,和我相處有七八年了。聰明、勤快,嘴又甜……唉……”說著,他忍不住又嘆了聲,“人其實是很奇怪的動物,許多細節是平時就有的。日積月累中,你都沒覺得什麼,甚至從未留意。可一旦有某個契機出現,那些就都成了被懷疑的原罪。”
林珅對於他這一番感慨沒有發表意見。
徐修鴻的專業素養,讓他比常人更加冷靜理智,也更加客觀。但夏津畢竟是他相處多年的愛徒,他現在的心情……應該並不好受。
“夏津的家庭你們調查過了嗎?”感慨完畢,徐修鴻開始正題。
“調查過。”林珅將之前同事傳來的資料大致說了一遍。
徐修鴻點點頭:“其實我知道的和你們差不多。但不同的是,我和他相處了很多年,能夠獲得的側面信息更多。按照你們的調查,夏津家庭的生活條件,就算不拮据,但也不會很富裕。他本科大四開始就跟着我做課題,研究費又少到多,外面的兼職也越來越多,報酬越來越豐厚。但是這些都不算什麼,至少……對喜歡玩兒黑膠的人來說,不算什麼。”
“夏津玩兒黑膠?”林珅有些意外。
“對。”徐修鴻點頭,“知道的人不多。我也是無意中看見他查這方面的資料,問了幾句才知道的。”
林珅薄唇微抿,默然不語。
黑膠收藏可是個燒錢的東西,而且在國內十分小眾。因為佛爺集團從事的一直都是古文物走私,他的思維也局限在了這裏。但是廣泛來說,都屬於收藏。那夏津還是有可能接觸到夏立這些人的。而且……“您覺得,他的收入有一部分來源不明?”
“是。他平時不高調,雖然對待朋友很大方,但都屬於正常範圍內。如果不是知道他有這個愛好,我也不會懷疑什麼。”徐修鴻長嘆一聲,“我仔仔細細回想了一下,這麼些年下來,這孩子如果說有什麼地方可疑,大概也就是這點了。”
“那會不會,他的一部分收入,是倒賣黑膠賺到的?”
“不太可能。”徐修鴻擺手,“他談那些收藏品的時候,那種眼神,就像對待自己的孩子。哪個父母捨得會把孩子賣了。”
“的確。”林珅點點頭,還想再說些什麼,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電話是於檬打來的:“頭兒,您在哪兒呢?去夏津那個同學家調查的同事,發現了一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