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成交
大冬子有點急了：“嘿，你這是啥意思啊？你這隻鳥不是說好了三十塊錢嗎？你這怎麼又不賣了了？”
安昌河說了一句：“不賣。”又原樣比了三根手指出來：“得是這個價才賣。”
大冬子差點跳起來：“啊喲，難不成你這是要三百塊錢啊？一隻破鳥能值三百？你咋不去搶啊？”
身後的人也一下子就炸鍋了，七嘴八舌的說什麼的都有。
“嘿嘿嘿，這是什麼年月啊？一隻山裏頭來的野鳥就敢叫價三百塊錢！這是想錢想瘋了吧？”
“三百塊錢？一頭豬才多少錢？一頭牛才多少錢？合著你這隻不是畫眉是鳳凰啊？”
大冬子有些生氣，把那三十塊錢在手裏頭握緊了，斜着下巴看安昌河：“嘿，鄉下來的，我給你三十塊錢，你不賣是吧？那我就好好看看，到底是哪個傻子能把你這隻破鳥花三百塊錢買走！”
眾人一看他這是較上勁了，那就更不走了，全都圍着看熱鬧，不一會兒就有一大堆人湊過來，把馬路都給堵上了。
安昌河心裏頭是真沒底，剛才那個人給了三十塊錢自己沒有接，這會兒身邊的人凈起鬨，卻沒有一個人再出錢的，這隻鳥兒不會就這麼被砸在手裏了吧？
偷着往後看了一眼，只見寧錦繡依然一臉淡定，好象就是料定能賣出三百的天價一樣。於是安昌河也就得了底氣，就是舉着那三根手指不讓步。
突然聽到人群後面傳出來一個聲音：“大家讓開一下，讓我進去看看。”
抬頭只見一位老爺子撥開人群走了進來。
大冬子一看見他就是眼前一亮，趕快上前打招呼道：“喲，范九爺，您來的正好，您來給我評評理！”
范九爺白了他一眼：“這都什麼年代了，還學着舊社會那一套稱呼？以後記得叫大爺。”
大冬子趕快改口：“對對對，是范大爺。范大爺，剛好您老來了，您給我們掌掌眼，這鄉下人手裏這隻鳥硬是想要我三百塊錢！他當我們這些城裏人好糊弄呢。”
范大爺從口袋裏摸出個老花鏡戴上，彎下腰認真地打量着那隻鳥。
所有人都不說話，靜靜地觀察范大爺的表情。
這位爺寧錦繡和安昌河不認識，在這附近可算是大名鼎鼎。
他們家祖上是這縣城裏的頭一號大戶，這位范九爺是城裏頭出了名的紈褲，提籠架鳥鬥雞走狗賭蛐蛐，硬是把祖上積累的家業全都給敗了個精光，解放后，組織上看他衣食無靠的，特地照顧他，就讓他在廠區門口看大門。
別看這位范九爺只是個看大門的，可人家是真心有見識，連省城裏那些玩鳥兒的都得認他當前輩。
老爺子低頭對着那隻鳥看了一會兒，這才直起腰來長長地嘆了口氣，又默默地搖了搖頭。
大冬子衝著安昌河道：“你看，連范爺都搖頭了吧？我就知道，這玩藝兒鐵定不會值三百！你這個鄉下人就是忽悠我呢！我給你三十真算是不錯了，你還不接呢？切！”
范九爺又嘆了口氣：“大冬子，你是誤會了，我猜人家這位老鄉的意思不是想要你三百，他是想要賣你三千！”
“我哩老天爺！范大爺，您這是給我開玩笑呢？”大冬子嚇得直接就跳起來了，旁邊的人又炸窩了，這回就連安昌河也嚇得手一抖，差點拿不住鳥籠子。
范九爺說：“大冬子，您還別不信，這一隻絕對是斗鳥中的精品，放在過去，那就叫個千金不易。
你看它後背的毛明顯有些稀疏，就是跟別的鳥爭鬥中，它故意把自己後背的破綻露給別人，被對方給啄下來的。
要知道，鳥類打鬥也是有章法的，把頭部和胸腹部輕易露給敵人的是弱鳥，上場之後，十有九死。
而把後背露給敵人的，那才是智勇雙全的高手！這隻鳥要是放在過去，一場打鬥下來，就能為主人掙下千兩白銀！您說人家要你三千塊錢，還算是貴嗎？！”
周圍一片嘩然，誰也沒有想到，就這麼一隻不起眼的野鳥竟然能值這麼多錢。
大冬子此時是捶胸頓足悔不當初啊，早知道這隻鳥值這麼多錢，自己咬牙狠心一跺腳給買下來不就得了嗎？非要在這裏纏來纏去的，這一下可好，轉眼三百變三千，這就更買不起了。
大冬子急得一把拉着安昌河：“這位老鄉，剛才恕我眼拙，沒有認出這隻鳥兒的好來。
咱們實話實說啊，九爺是內行，他說的話定然是不會錯的，要是擱以前，這隻鳥放在斗鳥場上，那必定百戰百勝，無論多少錢都有人搶着來買。
可是現在這不是新社會了嗎？咱們不興那一套了，我買回去也就是圖着自己玩個高興，要不然您就給我再便宜點吧？咱也別說三千了，就照您剛才說的三百，三百塊錢你賣給我行不行？我現在就能掏錢。”
安昌河這會兒已經愣了，張口結舌的完全說不出話來。我的老天乖乖喲，就這麼會兒功夫，這隻鳥的身價就打着滾的往上漲喲？三十，三百，三千……
這怎麼就跟作夢似的？自己活到這麼大把歲數都沒有見過一百塊錢加起來是什麼樣？合著自己手裏提着的不是只鳥，是個金串子啊？
眼瞅着安昌河發獃，大冬子趕快又道：“您嫌少啊？那要不然，我再給你加十塊，三百一，不少了吧？啊？”
安昌河抬起眼睛迷茫地看向人群外頭的寧錦繡。
寧錦繡此時正在低頭看着自己的鞋尖，剛才那些人說的話她聽得清楚，那位范九爺絕對是個行家，這些人全都認可他的眼光。不過這年月玩鳥的人真心不多，好鳥也是有價無市，難得能遇上這麼個有實力的買主，不如就直接給賣了吧，見好就收。
想到這裏，寧錦繡衝著安昌河微微點了點頭。
安昌河這才把頭一點：“得，那就三百一，賣你了。”
大冬子高興得直蹦躂：“謝您，謝您，我謝您了，老鄉。我這就回去給你取錢去，你可得千萬把鳥給我留好啊，千萬不能賣給別人。”
話一說完，大冬子蹬上他的大二八轉身就跑，不一會兒又風風火火地跑回來，把那三百一十塊錢往安昌河手裏一遞：“老鄉，三十一張嶄新的大團結，您數數。”
安昌河抓着那一把錢，激動得手都抖了，剛才還尋思着這麼大從來沒有見過一百塊錢湊齊了長啥樣，這會兒就親眼瞅着三百一十塊錢湊齊了是什麼樣兒了。
手指頭抖了半天也數不明白，安昌河乾脆也不數了，說：“你們城裏人哪兒會坑俺們鄉下人？你說是三百一就是三百一，俺不數了。”
大冬子把鳥籠子一提，跨上那輛嶄新的大二八，興沖沖地就走遠了。
餘下的人也都散了，安昌河走到寧錦繡面前把錢遞給她：“外甥女兒，你看這……這還真賣出去了呢！”
寧錦繡大大方方地把那些錢分成兩半，遞給安昌河一半：“三舅，這是你的一半，總共一百五十五塊錢，您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