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迷路
收拾好了行囊，劉關張三人牽着馬走出了縣尉府，百姓都還圍在門外，遲遲不願離去，督郵則依然被綁在柱子上，樣子昏昏沉沉、不省人事。
“去，幫他鬆綁。”劉備朝張飛抬手示意了一下。
張飛根本不搭理劉備，看都不朝他看一眼，徑直從身前走了過去。
“誒，我說……”劉備本想繼續下命令，可想了想還是作罷了，只得無奈地自己前去。
解開繩子后，督郵像從推車上卸下的一塊豬肉，癱卧到了地上，在腦袋即將重重地摔上階梯之前，劉備迅速伸腳勾住了他的脖子，再緩緩地放下。
“劉縣尉，你走了之後不知道還會不會有好官來任職啊。”一個百姓惋惜地對劉備說道。
“縣尉，保重啊，劉縣尉。”
當有第一個人作揖拜別劉備之後，其他的百姓也都陸續地跟着俯下了身。
劉備依舊微笑，側身對着百姓，低頭前行，步伐非常的緩慢，彷彿正在猶豫着什麼。
張飛見到如此景象有些於心不忍，同時看穿了劉備的心思。
“別死撐着顏面了，該有些表示。”張飛站住了，仍然不面朝劉備，輕聲地說了一句。
劉備總算停下了腳步，深吸一口氣，轉過身子正面對着百姓，接着輕輕地甩了兩下衣袖。
“劉某告辭。”劉備雙手作揖，笑得十分慈祥，將上身俯下，彎得很低很低，直到腿部的肌肉都被拉得有些酸痛。
關羽和張飛在兩邊也都依次向百姓作揖拜別。
一大片雲朵從安喜縣的上空飄走了，太陽探出了腦袋，陽光灑到了縣尉府的大門前，讓這一幕顯得格外溫暖。
依依不捨之後，三人離去。
“你竟然也會受到百姓的愛戴。”張飛的語氣有點輕蔑，面無表情地說道。
“若不屑我，那你為何不忍？跟個女人一樣。”劉備反諷。
“我可不是因你而不忍！”張飛略有生氣，“只是百姓令我感動罷了。”
“百姓覺得他好是歪打正着，只因他不知可以額外收稅。”關羽補上了一句。
“可除了這件事，我又無其它善德舉動，他們不還是照樣這般愛戴。”劉備有些炫耀，腦袋都昂了起來。
“嗤，百姓只求平安生活，沒有過分壓迫，他們便覺得你為人善良。”關羽冷冷地應道，“而且，我們滅了黃巾張角，卻拿着這麼低微的俸祿，百姓一定知曉，再與那督郵一比較，自然會覺得你是個正直好官。”
“嗯？我倒覺得是因為我的氣度不凡。”劉備故意自戀起來，但其實已在心中思考，搓起了下巴上的鬍鬚。
“唉，你這麼蠢，當初怎麼當皇帝的？”關羽上翻着眼珠，搖了搖頭。
“自負。”張飛斜着眼，又諷刺起了劉備，“這種感覺你從未有過吧？”
三人騎着馬，越走越遠，劉備回頭望了一下，百姓們都已站起，卻仍然聚在縣尉府門口，目送着自己離去。
“哈哈哈哈！”劉備仰天大笑了起來，“這感覺似乎還不錯！”
……
沒過幾日，董卓抱着年僅八歲的劉協，臉上泛起了狡詐的笑容；呂布則斜着身子靠在大漢朝堂的門外，手持方天畫戟，神情自若。
眾大臣都跪在兩邊，紛紛俯視着地面，中間留出了一條不算很寬的道路，任由董卓一步步地走向朝堂正東處的天子龍榻。
走到龍榻跟前時，董卓立住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看。
周身金黃，即使沒有光線照射，依然顯得炯炯生輝、璀璨奪目，完美得毫無一丁點瑕疵；一條金色的巨龍刻在靠背的正中央，龍的兩隻大眼注視着面前一顆碩大的明珠，吞雲吐霧、霸氣側漏。
龍榻彷彿有一種莫名的引力，強烈吸引着人們的無限慾望，坐上去就如同傲視了天下。
董卓看得入了迷，情不自禁地轉身，將後背對着龍榻，完全忘記了自己正抱着劉協，似乎想要一屁股坐上去。
“董太常！”大臣中有人突然高喊，“把身子轉回來！”
董卓一驚，立刻停止了舉動，扭臉看向了這個敢沖自己大聲說話的官員，乃是尚書令王允。
“我是想把陛下正面朝大臣們放下，尚書令不要多想。”董卓說著，便將劉協移到了身子旁邊，輕輕地擺到了龍榻上。
這個八歲的孩子愣愣地看着下方的朝臣，眼珠不停地轉來轉去，對當皇帝這件事似懂非懂，但有一點他很清楚，面前的這個龐然大物在今後的一段時間裏都會像現在這樣擋在自己的身前。
王允本想繼續和董卓針鋒相對，剛要開口卻被身邊的另一官員拉了一下衣袖，餘光掃見了大門口，呂布正面朝門內，舉起了長戟。
“從今天起，你就是大漢的皇帝了。”董卓俯下身，對劉協奸笑着說。
“那……我的哥哥呢？”劉協天真地反問。
“去了弘農，當他的弘農王去了。”董卓咧開了嘴。
“拜見陛下！”眾臣異口同聲。
“嗯嗯嗯嗯……”
王允低着頭，雙目如炬，在謀划著什麼。
……
“我說西南，你偏說往正西走，出安喜縣已十日有餘，這下徹底迷路了！現在此地四面環山，如何是好？”劉備對着張飛大聲抱怨。
“往西南得渡河，你讓這三匹馬怎麼辦？”張飛瞪大了眼睛反駁。
“賣了換盤纏！隨後再買不就行了。”
“不賣！我絕不賣烏騅！”
“你個不男不女的就是多事！再啰嗦就在此丟下你！”
“當我願意跟着你？若不是看在天神指示，我或許早就把你給殺了！”
“你？拿個馬鞭抽人都能抽到站立不穩，還想殺我？來啊！”
劉備說著便一下抽出了腰間的利劍，指着張飛；張飛也隨即抬起了長矛，對準了劉備，二人怒目圓睜，相互對峙。
“呃……我說，要不往正南走走看？”關羽試圖打個圓場。
“閉嘴！”劉備和張飛異口同聲地吼道。
此時，不遠處有三人騎着馬跑來，渾身鎧甲、饒有氣勢。
行到劉關張三人跟前，見劉備和張飛一副要開戰的架勢，處於中間的一人揮起了手臂，示意停下。
此人仔細地打量着面前的劉關張，劉備和張飛依然四目相對，怒氣沖沖；關羽則嚼着雜草，一臉沒好氣的樣子。
“敢問閣下是不是劉備劉玄德？”此人開口問道。
“嗯？你是何人？怎麼會認得我？”劉備轉過頭，單聳起了眉毛，但依然沒有把劍放下，指着張飛。
“果然沒錯，久仰大名！在下公孫瓚，字伯珪。早聞玄德大破張角兩兄弟，卻只得安喜縣尉，着實不值！”公孫瓚作着揖，恭敬地說道。
“那……你是怎麼認出我們的？”劉備歪起了腦袋壞笑，似乎已經猜到了答案。
“這位一定是張翼德吧！”公孫瓚面向了張飛，“聽說身手不凡卻樣貌俊俏，如此外表當然好認！”
“哈哈哈哈，沒錯！我三弟確實貌似美女！”劉備大笑着收起了劍，一下感覺心情爽快多了。
張飛翻了個白眼，只因有其他人在場，便強忍着把這口氣咽到了肚子裏，同時盪下了長矛。
“可素聞你們兄弟三人情誼深厚，為何刀劍相向？”公孫瓚好奇地繼續問。
“我已辭去安喜縣尉一職，現在正要去許都，卻迷了路，一時意見不合起了點爭執，我三弟乃性情中人，讓你見笑了。”劉備隨口解釋道。
“難道你們也是要去拜訪孟德？”公孫瓚的表情露出了驚喜。
“這麼說來，你……”
“哈哈，真是巧了，同去！同去！”
“那到底是往西南走更近還是往正西方走更近？”張飛突然插嘴問，顯然還有些耿耿於懷。
“看來你們方向感略有不足啊，哈哈哈，前方向右往正南走便是了。”公孫瓚指了指劉關張身後的岔路。
“正南？”劉備和張飛回頭看了看、愣了愣，隨後又不約而同地斜眼望向一旁的關羽。
關羽已將腦袋仰起，露着驕傲的神態。
“玄德兄如今有多少士兵？”公孫瓚聊起了軍務。
“除了我們兄弟三人便沒有了，那……伯珪兄呢？為何也只有三人？”
“我軍在城中待命，孟德正集結各路諸侯，打算合力抗擊董仲穎。”
“董卓……”聽到這個名字，劉備氣不打一處來。
“他自收編了帝都的軍隊以來，廢除少帝，新立了八歲的劉協為皇帝，又自封太尉，而他原先的西涼大軍也絡繹不絕地進駐洛陽，已權傾朝野，無人可撼動了。”公孫瓚的語氣十分沉重，不停地搖着頭。
劉備沒說什麼，抬起頭望向天空，慢慢擺動着脖子，很不服氣。
“玄德兄！”公孫瓚又接著說了起來，“有志之士應該為大漢效力，如不嫌棄，你們可加入我軍，一同抗敵。”
劉備聽到后，緩緩地將臉朝向了公孫瓚，表情平靜，心想：“大漢……若不是這個大漢，我的大秦又怎會滅亡。”
看着公孫瓚滿臉的期待，劉備微笑了，笑得還算和善，回道：“可以。”
“哈哈哈哈，太好了！那我們速速出發吧！不過孟德現已在洛陽，在許都的正北方，路途更近。”劉備的加入令公孫瓚十分高興。
“請帶路。”
劉關張三人跟在了公孫瓚他們身後，往洛陽前進。
“不投曹操了？”關羽斜了身子靠近劉備，很小聲地問。
“嗯，不到萬不得已便不投，曹操……更像是對手。”劉備又歪起了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