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深山 (6)
“你說軍隊的那些傢伙潛到山裏做什麼?!”
警惕地在山林間穿行一陣后,兩個少年停下了腳步,回身看着那片松林時,蘇偉忽然低聲問了一句。
同樣納悶的李林皺着眉頭,滿臉疑慮地說道:
“這哪裏知道,軍方本就負責巡狩疆域,他們來這裏,我想應該是例行偵查,為以後肅清山脈的行動做準備吧!”
蘇偉點頭,認可了李林的看法。
在他們想來,漢唐龐大版圖內,那些被各類強禽猛獸,生化異類佔去近百年的廣袤山川,是遲早有一天是會重新回到人類管轄中的,而那幾個不順眼軍人的舉動,應該就是這幅大幕拉開前的隱秘前奏。
想到這裏,兩個少年眼中泛起同樣的熱切,不知不覺就降低了對那些軍人的鄙夷,金戈鐵馬,收復舊山河,何其榮耀啊!
....
“強大起來的人類,哪裏會捨得放過這顆星球上的任何一塊土地,凡是他們那貪婪觸角可以觸及之地,概莫能外,無論價值幾何。”
像個哲人般的郭裂苦着臉,對着眼前那團晦暗扭曲的漣漪說了這麼一句話。
那團憑空出現的模糊漣漪不停地扭曲着虛空,有道中正醇和的男中音緩緩響起。
“天地巨變,大勢所趨!連我這種食古不化的死人都可以接受如此荒誕的事情,你的擔心最終也只會是一時之急罷了,無需過多介懷!”
針對郭裂胸中隱隱地擔憂,有着醇和嗓音的男子淡然開解了一句,並無多少憂慮。
郭裂知道,對面漣漪之後,只能聞起聲,還無法見其面的這位前輩,但凡清醒時的所思所慮,也的確不會在這等小事上,這位前輩啊,深處黑暗煉獄裏,眼睛卻早已放到了那不知名之地帶來的莫大危險中,也只有他這種天生平凡,還沒有適應,或者說根被就沒有見過大場面的小人物,才有閑心去關注橫豎幾千平方公里的獅子山脈內,那些正穿行山林,潛伏窺探的制服軍人將要帶來的混亂和威脅中吧。
漣漪扭曲模糊,不停吸收着溶洞穹頂上那些奇異明珠發出的光線。
雖然雙方皆不可見,但郭裂也已然保持着畢恭畢敬地姿態,如同面對着一位慈祥長者,就好像很多年前,還身處那地一樣。
拋去腦海中有些不合時宜對的擔憂,他再次恭敬說道:
“軍師,將軍們現在怎樣了?”
漣漪后被尊稱為軍師的男子說道:
“混沌之力的影響更盛,所以他們獨身離開的速度也越來越快,現在我的身邊啊,只剩寥寥數人了!”
“啊!”
郭裂吃驚,急急問道:
“怎麼這麼快?那萬一哪天只剩您一個人了....”
“哈哈.”
無名軍師淡然一笑,安慰說道:
“這種局面雖然棘手,但我等現世的未來卻是沒有絲毫改變,只是方式變得有些難以揣測罷了!
自動離去的那些人,不過是遵循冥冥天意,去尋找離開這座地域的各自契機罷了。
至於我嘛,雖然手無縛雞之力,比你小子還不如,但老天爺既然將我魂魄拘到此地,斷然是不會讓我憑白消散的,總會讓我見見你口中那個光怪陸離的未來漢唐吧!”
郭裂默然,心中生出些許悲哀,為自己,更為眼前扭曲漣漪后的那個醇和男子,還有常年屹立在他身旁,沒有戰鬥殺戮時就渾渾噩噩,如同行屍走肉般的那些無雙悍將們。
以魂體身處那座煉獄盲目遊盪時,他並沒有生理和物理層面上的腦子,一天到晚,也是渾噩居多,清醒時少,通俗一點講,他在度過不知光陰的那處煉獄了,其實就是個隨着亂晃的醬油群眾而已。
雖然在清醒時通過中年男子身下的輪椅,手中的羽扇,早就猜出了中年男子的身份,在驚訝驚喜帶來的目瞪口呆之後,又有莫大的恐懼即刻就佔據了他當時的心神,讓他完全無法置信,恐懼之後,就是莫大的悲哀。
一個早就流逝在歷史長河中,還不知身上傳說有多少是憑空杜撰出來的風流人物,居然就那樣詭異地出現在他面前,輕輕揮舞了一下手中羽扇,從一位綠甲綠袍綠頭巾的無雙悍將刀下救下了他那個孱弱魂體,然後微笑着說了莫名其妙地那句話后,就帶着他繼續遊盪起來,在那片無邊無際的血腥空間裏。
“老天爺可不會開這種玩笑,祂可是視萬物為謅狗般的存在!”
默默吐槽一句,看着眼前那處扭曲不停加快的漣漪,郭裂抓緊時間問道:
“軍師,你預計的那個時間節點越來越近,除了儘快強大,我還可以做些什麼?”
因為扭曲加快,虛空蕩漾的漣漪也愈加跌宕,漸漸將要炸開時,那道醇和嗓音亦加快語速說道:
“好好活着!”
郭裂默然,從這句貌似叮囑的話語裏他聽出了沉重的責任,那是因為初見之時,這位面若冠玉,眼若星辰,頭戴綸巾的世上著名軍師,微笑着說的第一句話是:
“原來你就是坐標!”
“煩!”
眼前漣漪“啵”一下炸開,虛空恢復如初,頭頂光線照亮前方黑暗后,郭裂仰着頭看着上方穹頂,無比煩躁地低沉着嗓子吼了一句。
前世連家庭的重擔都抗得歪歪扭扭的他,可真不想擔起這麼重大的責任,無邊煉獄裏那些被軍師冠以漢唐最後援軍,著名非著名的悍將們,在某個合適時機到來時,將會以他為坐標,降臨到這片與他們有着莫大關係的國度上,去扛起漢唐上空定會墜落的天幕,所以在這之前,他必須要好好活着!
一個因車禍死去的小人物那本該輪迴的卑微魂魄,莫名其妙地就進入到了那處容納着無盡厲鬼的修羅煉獄,然後又被動扛起了所謂的拯救一顆陌生星球的重任。
郭裂他,無比惶恐。
......
“老胥,有個問題?”
在郭裂苦惱於要像每一個穿越重生者那樣扛起主角重擔的時候,有個恢復了少許精力的帥氣少年忽然談興大發,不顧身旁黑臉少年想要安靜而不得的鬱悶,開始了主動的心扉剖析。
“你平時有沒有這樣一種感覺?怎麼說呢?先打個比方吧,就比如我,有得時候總覺得自己才會是這個世界的中心,嗯!就是那種,肯定會成為話本里主角那樣的一種感覺....”
或許是因為感應到了體內靈能再有上漲趨勢而過於興奮到睡不着的徐逸,雙手墊着後腦勺,瞪大着眼睛看了半天繁星后,終於絮絮叨叨說出了心裏早就存在,卻忽然覺得不那麼應該的感覺了。”
“有啊!”
“啊!”
說出心中那縷時常會讓自己覺得苦惱的感覺后,本以為會受到嘲諷的徐逸,卻聽到了正全神貫注警戒着四周的胥鵬憲鏈兩個字的淡淡肯定,這讓他略微有些錯愕,輕聲驚訝後有些不確定地說道:
“真的?”
“廢話,你可是從十億精兵里廝殺出來的最強者,不是天生的主角是什麼?!”
胥鵬憲黑黑對的臉上閃過一絲促狹的笑意,說了一句讓徐逸咂摸了半天才醒悟過來的葷笑話。
良久后,被自己的愚鈍給鬱悶到不行的徐逸方才苦着臉抱怨道:
“黑牛你什麼時候也變得這樣下賤叫?老子可是跟你在說心裏話啊!”
面對徐逸故作的埋怨,背對而坐的胥鵬憲斂去嘴角的笑意,正色說道:
“徐逸,你小子是不是在稠院裏被郭裂的表現給震出了自卑感,怎麼會懷疑起這種是人都應該具備的自信了?有句話你忘了么,王侯將相....”
“寧有種乎?”
躺在簡易吊床上的徐逸忽然起身,接上了胥鵬憲還未來得及出口的後半句,然後又緩慢堅定地搖頭說道:
“不是自卑,我還沒有那麼脆弱。也許是前面我的表述不準確,那這麼說吧,從稠院回來后,我突然就有了一種天下安危,皆在我身的強烈預感,你說這是不是顯得很荒唐!?”
胥鵬憲的眼角抽動兩下,換到平日裏絕對會衝口而出的嘲諷此刻卻半點不見,他回過頭看着在吊床上端坐的徐逸,眯縫着眼睛,眼神逐漸凝重起來,好似要將突然滿腹感想的徐逸給看個通透,然後在徐逸被這種直入心扉的犀利眼神給看到心頭髮毛時,他忽然問道:
“逸帥,要是真有那麼一天,你準備怎麼辦?”
這幾天來一直糾結於這種突然出現的巨大使命感的徐逸,面對着單刀直入般的詢問,一時不知如何回答,陷入沉思中,漸漸就有越陷越深地魔怔出現,帥氣臉龐上因為內心的掙扎也變得有些猙獰出現。
胥鵬憲嘆了口氣,一記手刀切在了沒有絲毫防備的徐逸脖頸上,把他打入昏迷狀態上,看着徐逸臉上那些依舊困惑的掙扎意,胥鵬憲的心頭莫來由的湧現一股悲意,濃眉一皺,就對昏睡過去的徐逸說道:
“雖然都說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可哪有八品武者想這個會想到差點走火入魔的道理,看來郭裂說你心性不穩還真沒說錯!就你這種熱血上頭不管不顧的性子,那日上了戰場還不甘做炮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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