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擅漢禮,擅書寫
驪歌初來乍到,當然不知道,她聽到的乃是流傳於鮮卑魏所管轄的北方地區一首樂府民歌,那些貴女大都是鮮卑族人,並不識字,只是仰慕布衣任俠韋祐的威名前來,而大街上的布衣百姓們更是目不識丁,佩劍的劍士們更是莽撞粗漢,反倒是聽懂那婉轉凄涼歌聲涵義的,沒有幾人。
那些嗚嗚咽咽放聲大哭的貴女,則是聽到曲調感人而已。
驢車又開始骨碌碌行走起來,那悲涼滄桑之音漸漸削弱下去,阿泰兩眼冒光,全身充滿了渴盼自由的嚮往,驪歌早已穩定了心緒,靜靜地坐在車廂內,睫毛低垂,不知道在想着什麼。
驢車終於停下來了,驪歌聽到外面的獵奴私劍說話的聲音都輕快起來,那叫郭六的大漢居然輕輕哼着小曲,卸下了驢車,打開車廂,裂開大嘴道:
“小郎,到胡貴人外宅了,我跟郎君們領了賞金就離開,小郎以後成為上等奴,不要忘了郭六栽培之恩。”
說完,也不等阿泰和驪歌回話,直接縮回身去,跟其他獵奴私劍匯聚在一起,大步走出了宅院大門。
“小郎女郎都下車候在一旁。”就在這時,一個身穿紅色綢衣,淡眉秀目,唇紅齒白的美貌婦人帶着兩個侍女大聲喊道:
“先驗身形容貌。”
先驗身形容貌?
驪歌跟着阿泰爬下馬車,整整坐了多半日,只是早上分到了一塊干硬的栗米餅,又遇到那胖貴人的驚恐,她又餓又怕,這個時候,要是有一碗水喝也是極為渴望的事,但是,當她聽到那美貌婦人說先驗身形容貌后,心臟不由得忐忑起來,不會當場脫掉她的衣衫吧?
當驪歌和阿泰排在隊伍的最後時,她這才瞄了了一眼兩支隊伍,女郎一隊,她和阿泰排在小郎隊尾。
真是一院子的俊男美女!
到了這個時候,驪歌才全部看到獵奴私劍的收穫有多麼豐厚,三十多個小郎,二十多個女郎,大都是十二三歲的年齡,各自都穿着自己的舊麻布衣衫,顯然都是來自貧寒百姓家庭,身形消瘦,不知道坐了多長時間的驢車,站到院子裏惶恐顫慄,卻絲毫掩蓋不住眉目之間的俊秀清麗。
“山野:小郎,年十三,體態瘦弱,膚嫩光滑,擅做菜。”
“土三:小郎,年十二,體態正常,膚粗手厚,擅織布。”
“麻生:小郎,年十四,眉心黑痣,眼小如豆,擅種麻。”
“田二:小郎,年十二,體態瘦弱,膚黑粗糙,無擅長。”
……
……
已經是深秋季節的下午了,這些被獵奴私劍上交到貴人外宅的小郎女郎們,衣着單薄,滿面塵土,一個個地任由那侍女觀看體型外貌,只需將外面的短衫脫掉,留着裏面的圓領內內衫皆可,有幾個小郎連內衫都沒有,身着單衣,脫掉外衫被檢驗的時候,瑟瑟發抖,卻不敢抬頭。
被檢驗的小郎一個接一個等候在一旁,輪到驪歌前面的阿泰了。
“宇文泰,小郎,年十三,異族相貌,膚白唇紅,堪稱絕色,擅搏鬥。”
“驪九,小郎,年十三,皮膚黑糙,發育不良,右臉青胎,擅識漢字,識漢禮,擅行楷書。”
驪歌身穿長衫,在一群小郎中最是少見,驗身的時候,她將長衫和灰麻布包袱放到一邊,包袱本就乾癟,一下子顯出了書本的輪廓。
那美貌女子上下打量了一下驪歌,睫毛抬起,聲音嚴厲道:“你包袱中是何物件?”
那美貌女子氣勢奪人,看上去也就二十歲左右,卻帶着一種強大的氣場,驪歌一怔,不緊不慢地穿上長衫,隨後將麻布包袱打開,露出裏面的漢家禮儀之書,隨後,拱手後退一步道:
“小郎本是高原山民,在外讀書歸家,誤被獵奴私劍擒拿,不得已才來到貴人府邸,此漢家禮儀之書乃小人功課。”
驪歌淪落至此,一路饑寒恐懼,真正面對起氣場強大的美貌婦人,卻極為鎮定,所行之禮皆是按書中所講標準,一絲一毫極為端正。
那美貌婦人使個眼色,旁邊登記完畢的侍女接過驪歌所捧之書,低着腰雙手舉過頭頂,供那美貌婦人查看。
“漢家禮儀。”
那美貌婦人隨後翻閱幾頁,竟是盯着驪歌上下打量,低聲嘀咕道:“這貴人外宅人手不足,我還需訓練小郎和女郎們禮儀,獵奴私劍又一下子送來五十多個小郎女郎,只我一人怎能在十日內調教得當,這小郎既知漢家禮儀,又識字擅書,何不暫且挑出來做個臨時幫手?也不耽誤貴人好事。”
這貴人外宅人手不足,她還需訓練小郎和女郎們禮儀,獵奴私劍又一下子送來五十多個小郎女郎,只她一人怎能在十日內調教得當,這小郎既知漢家禮儀,又識字擅書,何不暫且挑出來做個臨時幫手?
美貌女子的聲音極低,自言自語呢喃,唯有她自己能聽到,卻清清楚楚傳到了距離那女子三米外的驪歌耳中!
美貌女子又打量驪歌片刻,表情沉冷,揮了揮手道:“溪丫,將小郎們分配到屋內,供些吃食,提水沐浴換衣,然後將驪九帶來後院。”
美貌女子說完,直接扭身出了院落,推開大門的時候,驪歌分明看到了一排挎劍護衛在門外守候!
她聽到劍鞘滑落的聲音,心中細數,居然有八把!也就是說,看守這個院落的挎劍護衛有八人!
這僅僅是貴人外宅的一個院落,居然被看守的水泄不通!
院落的圍牆很高,驪歌一下驢車就看到了,石砌的圍牆足足有四米高,縱是那些挎劍護衛,也極難跨越,更不用說她和阿泰這兩個身高不足一米四的小郎了。
這貴人外宅,沒有外力幫助,定然是插翅難飛!
對面登記完的女郎們好像忘記了一路的欺辱和困苦,居然在另一個叫武丫的侍女帶領下,彼此嬉笑打鬧起來,女郎們長相清麗,雖然麻衫破舊,卻憧憬着侍奉貴人,能有一步登天的機會,反倒是這一隊小郎,有的神情愁苦,有的面無表情,畢竟,小郎們比女郎們得知的外界消息更多,胡貴人最喜將小郎訓成奴侍奉,極盡折磨手段,進城遇到那牽馬阿恭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驪歌低低地嘆息一聲,自身尚且不保,還在痛惜那些女郎們無知,還是想辦法儘快逃離才是當前最重要之事。
她慢慢地跟着小郎隊伍,任由溪丫分配居住的房舍和床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