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瘋子
深夜,房間裏很靜,只能聽見男人熟睡中均勻的呼吸,他並未發現懷裏的女人已經醒來。黑暗中,殊曼睜着的眼幽深晶亮,熠熠閃光,像極了貓眼。
身體裏時刻躁動的孽使殊曼無法入眠,她已看了一個多小時的帳頂。剛才她做了一個夢,她在夢中看見了那具她十二歲時解剖的男孩兒屍體。
殊曼回到了盛放着屍體的石室,站在石床前看着男孩兒的屍體,他閉着眼,沒有呼吸。被剖開的肚皮敞開着,皮肉外翻,器官裸露在外,可以看見脂肪粒和肌肉的紋理。他安靜的躺在玻璃櫃裏,整個身體被福爾馬林泡的已經變了顏色。
現在石室里只剩下男孩兒這一具屍體,孤零零的躺在福爾馬林里。其他的兩張床已經空了,看來已經被老太丟棄了,因為他們年數太久,已不再新鮮。
突然,殊曼的手腕被一隻冰冷的手抓住,殊曼低頭,看到----男孩兒已睜開了眼,兩個黑漆漆的洞衝著她,流着黑色的粘液,好像在與殊曼對視。裏面的眼球是殊曼挖出來的。男孩兒大裂開的嘴好像在猙獰的笑,被割開的嘴唇裂的更開,可以看見整個口腔的構造,森森白牙。
殊曼還未來得及掙開被抓的手,人已回到了那個曾住過的房間。她站在穿衣鏡子前,觀賞着自己乾瘦的身體,撫摸着自己的鎖骨,突兀凜冽。
沒一個人欣賞她的美,因為她是啞巴,跛子,儘管生的也算雋秀。如果有一個男人說她是美的,那麼她就真是美的。看着鏡子,殊曼與自己在心裏溝通。殊曼問着鏡子中的女人,這樣的遊戲我們要玩到何時停止?一如既往的不會等到她的回答,殊曼蹙眉,她也蹙眉。
轉身她又到了塘沽阿拉。她對着那條被污染的河流,河面上漂浮着動物的屍體。抽完一根煙,她看到了一具**的變化,左腿被固定,皮膚被劃開,露出變形的骨頭。
這個夢光怪陸離,卻又都是前世的真實,留下的都是孤單的背影,平淡的臉,無情的眼,蒼涼凄愴的喟嘆--------
那一世的殊曼,活了二十七年,其實就是個孤單的孩子。很渴望有人重視她,善待她,想溶入人群。感受那些絢麗的千姿百態,讓人們感受她的存在。她討厭那個冷眼的自己,憎恨那個旁觀他人嬉笑怒罵的自己。
老太說的對,習慣是個很可怕的東西,它會讓你習慣的東西變成骨子裏的本能,亦如她習慣了冰冷,殘忍,薄涼。重生后,期望在這一世周岩馨的身上改變,可她忘了靈魂仍然是殊曼。
為何-----簡單的存在感給她就那麼奢侈,那麼難呢?
輕柔的拿開男人搭載腰間的手,殊曼坐起身來,下床,不開燈,穿衣,穿鞋,梳洗,井然有序-------
就着黑暗走到窗邊,划亮火柴,點根煙,靠着窗欞,在深夜裏聽樹葉的響聲。無視身體裏血液里進駐的空洞,指尖的煙灰很長,這樣的寂靜有種蒼老的味道。
抽完煙,走到桌邊,消瘦的手背,皮膚下隱現血管。拿起用來削果皮的小刀。它有些陳舊,沒有光澤,但依然鋒利。刀刃親吻皮膚,戰慄的冰涼帶着危險的興奮-----
手腕施力,刀刃在皮膚上跳着艷麗的舞蹈。劃開皮膚,露出鮮嫩的肉,加深力道,刀刃淹沒在鮮紅粘稠中。
艷紅的液體淌了出來,順着蒼白的手背,歡暢的流向指縫,滴答-----滴答-----滴落在陳舊的地板上,彙集成一條紅色的溪流,奏出噠噠噠的樂聲,很是悅耳。
疼,順着神經蔓延開來,襲向大腦,殊曼感受到了身體的興奮,內心的孽貪婪的享受着痛覺----“呵……”殊曼半眯着眼笑問另一個自己,“滿意了么?這具身體又開始烙下傷痕,蔓延疼痛,這樣你可以感受到存在了吧?”
睡夢中,劉斐然猛的坐起身,黑暗中他依然能一眼找到那個女人,扭開燈-----那個女人站在桌邊,臉上掛着魔魅的笑,視線下移,心開始冰涼的顫抖。
“殊曼,你在做什麼?”男人怒喝着,奔到殊曼面前,光腳踏在地板上,咚咚作響。
劉斐然一把掐住殊曼那隻正在流血的手,止住那泉涌般的血-------“殊曼,你這個瘋子!!”劉斐然憤怒的瞪着眼前這個瘋女人,重重的抽着氣,吸入帶着濃重血腥味兒的空氣,溫雅的俊臉因憤怒變得猙獰。
殊曼仿若感覺不到男人憤怒,臉上的笑是逼人的艷麗,渾身散發著濃郁的妖氣,眼神卻很平靜的看着面前的男人,蒼白的唇開合,聲音溫柔,語氣坦蕩,“斐然,我說過,我有病的----有時候我自己都害怕自己。”
聽着女人語氣坦蕩的說出氣死人的話,劉斐然壓制着心底想掐死眼前這個女人的衝動----深深的吸氣,重重的吐出,牙齒咬的嘎吱作響,“操!該死的女人,知道有病為什麼不看醫生?”
“看不好的,我自己就是醫生,還很權威的。”
“放你媽的屁,你哪時侯學過醫?”劉斐然被殊曼氣的爆粗口。
“我是殊曼。”
“老子知道,現在閉嘴,馬上去醫院。”
“這裏沒有的斐然,你不知道么?”
“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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