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離我遠點
一輛具有軍工背景的悍馬H1四門兩廂越野車王和一輛老舊的二手國產長城皮卡,就在這黑漆嘛拱的夜色之中,展開了一場驚心動魄的追逐!
實際上,驚心動魄的只有蘇小壞和秦韻兩個人而已。
後面悍馬上的兩個人倒是好整以暇。
開車的是一個穿着黑色緊身夾克的年輕人,頭髮誇張的高高豎起,顏色繁雜到根本難以辨認,耳孔上鑲着兩枚亮麗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鑽石的耳釘,鼻子上還有個古銅色也不知道是不是古董的鼻環,歪歪斜斜的叼着半根捲煙,一副風流不羈的欠揍像。
年輕人把車開的很快,似乎很享受這種在顛簸的山路上四輪離地又落下的快感。
雖然前面的皮卡也開始加速,但年輕人完全不在乎,按照這個速度,頂多十分鐘之內就能追上。
他按下車窗,將嘴裏的煙捲吐出車外,側過頭看了副座上的人一眼:“你說老大這是怎麼了?非要我們今天晚上就幹掉那個男人,就這麼遠遠吊著,慢慢玩兒不是挺有意思的。”
副座上坐的,正是那個滿臉胡茬的中年男人,悍馬開得像是海浪里的扁舟,但他偏偏坐的很穩,壯實的身軀猶如鐵塔一般紋絲不動。
“我不知道。”胡茬男搖了搖頭:“我只知道不能小看前面那個男人,二十三年來,能在我槍下逃生的,他還是第一個。”
年輕人乾笑了兩聲,明顯有些不以為意:“他不過是運氣好罷了,說不定只是嚇軟了腳,摔倒在地而已。”
胡茬男沉默了片刻:“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最起碼他知道要丟掉電話。”
悍馬猛然再次發力,猶如一道彪飛的箭頭,加速朝前逼去!
皮卡的車尾燈隱約不過千米開外,悍馬的全力應該能夠輕鬆拉近這個距離。
但是……
悍馬發力的同時,皮卡也發力了!
就看見前面的車尾燈忽閃忽閃,居然在這種情形下迅速的拉大了兩車之間的距離!
年輕人的煙捲掉了。
猩紅的煙頭就落在他的褲襠上,他卻渾無所覺!
“這尼瑪……怎麼回事?”
漸行漸遠的皮卡車尾燈,就像是一雙眼,挑釁的眨巴眨巴,轉眼不見了蹤跡!
“你的蛋上有煙頭。”胡茬男攤了攤手,好心的提醒了一句。
“我……”年輕人一聲慘叫,手忙腳亂的抓起煙頭丟出窗外,驚魂不定的看着前方只剩下兩個小點的皮卡:“那是什麼車?”
“長城皮卡。”胡茬男的觀察力不是蓋的,末了還很有感觸的補充了一句:“車不錯。”
“媽滴!”
風三狠狠朝車外吐了口唾沫:“一輛破長城,也想把我甩開?咱們走着瞧!”他的右手迅速按下駕駛儀上的一個紅色按鈕,露出一個微型變檔把手,摸到這個把手的片刻,年輕人臉上現出一股十分狂熱的神態:“沒想到居然還要用到它……”
胡茬男啥也不說了,手腳麻利的繫上了安全帶。
風三狠狠向下一拉!
已經接近極速的悍馬,車尾驟然噴出一道赤色的紅焰!
此時這悍馬的速度,已經不是車的速度了,是……是飛機的速度!
可奇怪的是,用一架飛機的速度追逐一輛破長城,居然十分鐘都沒看到車尾燈!
這已經不屬於飈車的範疇了,完全屬於靈異事件。
就算那輛皮卡其實是用蘭博基尼蓋拉多改裝的,也該追上了……
“減速!”一直緊緊盯着前方的胡茬男驟然疾呼!
風三迅速猛打方向盤!猛換擋!猛踩剎車!
他這一連串的動作猶如行雲流水,流暢之極,悍馬的車身發出一連串刺耳聲,在原地轉了三圈,險之又險的停了下來。
胡茬男一側的車身緊貼着一條深不見底的山崖邊,劇烈的震動讓山崖邊的碎石蟋蟋洬洬的紛紛落入那無底的深淵。
誰也意想不到,這好端端的一條路,竟然會無緣無故莫名其妙的斷在山崖邊上!若不是胡茬男發現的早,悍馬一定早就像一隻渴望成仙的大鳥,跨雲而去,直入青天,得享永生……
“居然是一個陷阱……”
胡茬男的聲音沒有絲毫顫抖,卻不自覺的抹去了額頭上一滴從骨子裏滲出的冷汗。
年輕人怔了半晌,突然放聲大笑:“媽滴!就這麼個破陷阱想陰我風三?我……”
他的話沒有說完,差點就把後面的字連同舌頭都吞了下去!他瞪大了雙眼,看着車窗外,眼珠子幾乎要離眶而出,就好像一個看見了某個黑夜裏的鬼魂。
就在悍馬車不遠處,那漆黑如墨的夜色里,不吭不哈的亮起了兩盞燈。
兩盞車頭燈。
兩盞長城皮卡的車頭燈。
“快……”
胡茬男的反應不可謂不快,他的思想甚至已經快到語言不足以表達的地步,只可惜,給他表達的時間,實在是太少了。
“開悍馬了不起?”皮卡車裏,某個人喃喃自語,亮閃閃的眼睛裏,露出比年輕人更加狂熱的神采,他猛然踩動油門,皮卡車一聲呼嘯,直挺挺的朝着那輛悍馬撞了過去!
年輕人剛剛放到手閘上的手,立刻被一股巨力狠狠的震開了去!
悍馬車本身就很重,經過年輕人改裝之後就更重,自重已經超過三噸。
而這輛老舊的皮卡,還不到一噸重。
這一次撞擊雖然劇烈,卻並沒有像某人想得那樣一下就將悍馬撞下山崖。
蘇小壞登時很不高興:“媽滴!再來!”
皮卡略略後退,再次猛撲了上去!
悍馬微微傾斜,一隻輪子已經懸空。
蘇小壞表示這還差不多,然後就開始興高采烈的玩起了碰碰車,倒車,踩油門,倒車,踩油門……
“我叫你開悍馬!我叫你開悍馬!”
接着撞。
“我叫你打小黃!我叫你打小黃!”
年輕人哭了。
劇烈而頻繁的撞擊,根本不給他絲毫操控悍馬的機會,他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朝鬼門關越走越近,很快悍馬的車身就露出懸崖一半,悍馬的重心將在下一次撞擊之後,徹底轉移到懸崖之外。
皮卡轟鳴着悄然退後。
年輕人認命的閉上了眼睛,結果等了半晌,也沒等到下一次劇烈的撞擊,不由疑惑的睜開眼,卻見幾步之外的車窗里探出一個腦袋,正朝自己揮手:“嘿!哥們!”
“別,別撞了!”年輕人登時捉住了這根救命稻草:“我給你錢!一百……不不!五百萬!美金!”
那個腦袋很鬱悶的用力搖了搖:“要錢幹嘛?買悍馬啊?悍馬有什麼好的?”
“你……你可以買皮卡的!”
年輕人用力咽了一口唾沫:“你可以買好多好多皮卡!”
“不不不,買東西要用人民幣的,要增加人民幣的價值,就要多流通……”
腦袋咳嗽了兩聲:“算了,說了你也不懂。我不要錢,就是想讓你帶個話。”
“什,什麼……”
年輕人的嗓子,已經艱澀的幾乎發不出聲音來。
“告訴小黃。”腦袋嘆了口氣:“我想它了。”
沉重的悍馬在皮卡的低吼聲中搖晃着,終於不甘的失去平衡,緩緩側身,墜下懸崖。
無數碎石蟋蟋洬洬的跟着陪葬,造了好大一番動靜,良久之後,還能隱約聽到年輕人劃破夜空的慘呼。
蘇小壞小心翼翼的掛擋倒車,離開懸崖邊,攤了攤手:“但願小黃能收到我的信。”
秦韻沒有笑,她的臉色很蒼白,在車頂燈的映照下,艷麗的就像出塵的仙女。她的一雙小手緊緊握在一起,纖細的骨節因為太過用力顯得愈發沒有血色。即便如此,但在整個過程之中,她卻從始至終都沒有閉上眼睛。
蘇小壞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從前有個年輕人總覺得工作太艱難,就去向老董事長抱怨。”
秦韻努力的吸了口氣,將目光轉向蘇小壞。
蘇小壞咳嗽了兩聲:“那個慈祥的老董事長微笑着聽完他的抱怨,就拿起一個生雞蛋放桌上,雞蛋滾地上碎了。然後他又拿起一個如法炮製,又碎了。然後又拿起一個……”
“他的意思是只有成熟的雞蛋才能站立起來?”
秦韻緊緊握了握手指,似有所悟。
“他的意思是……不願意干就滾蛋。”
秦韻的臉色忽然間就有了血色,由紅轉白,由白轉紅,終於忍不住啐了一口,隨即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會笑就好了。”蘇小壞鬆了口氣,嘿嘿一笑,緩緩發動汽車,掉頭朝來路開去。
秦韻安靜的看着車窗外的黑夜,終於又轉過頭道:“難道這個故事就沒有別的寓意?比如……做事情要乾淨利落之類?”
“你想多了。”蘇小壞乾咳了兩聲,摸了摸自己的一字眉:“其實人生短短數十年,只需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做自己高興做的事情就好。比如我講這個故事給你聽,只不過是單純的想讓你開心而已。”
秦韻沉默了很久,終於低聲道:“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