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我是男人1
高長紳當時還頗不以為意地說:“嗨,還不是那些狼崽子下山叼雞來了。咱家的幾隻雞都已殺了給你補了身子,讓那些畜牲瞎搗騰去!”
其妻仍有些不放心,卻有人說說話多少壯了些膽子,便又躺下睡了。
誰知才剛合眼,便猛聽東屋傳來“撲嗵”一聲響,嚇得她從鋪上一把坐起,同時東屋裏睡着的大兒子阿生和小兒子阿華也突然驚叫了起來。
高長紳猛地從鋪上躍起,來不及趿上鞋子便赤腳跳下鋪抄起門邊的撐棍便沖了過去。
這時東屋已聽到小兒子一聲慘叫,伴有大兒子不斷的叫喚,高長紳心急如焚,衝過去已見小兒子竟被一頭深灰色的大狼撲倒在床頭,另有兩頭體型稍小的狼一左一右夾擊着大兒子。
高長紳眼裏一紅,大罵一聲“畜牲”便衝上去一棍打在撲咬小兒子的大狼身上,一旁攻擊大兒子的兩頭狼聞聲同時朝他撲了過來,所幸他人高馬大一棍子掃下去,兩頭狼均被打得“嗷嗷”直叫。
先頭的大狼見勢不妙轉身便逃,卻撞上迎面趕來的張氏,不知是餓極了還是知道高長紳此時顧不上它,竟惡向膽邊生,一把撲倒張氏,張口便咬上張氏脖子。若非高長紳動作快,那張氏的喉嚨便要當場被咬斷。
後來三狼夾尾而逃,高長紳筋疲力盡地跑回去查看妻子跟兒子傷勢,卻見張氏脖子已被咬傷,雖不致命,卻因這一傷一嚇,當場不幸導至了小產。
十四歲的大兒子相對情況好些,身上僅有狼爪的抓痕,幾處皮外傷,並無大礙。
而年僅八歲的小兒子則很是傷情嚴重。
手臂上被生生撕咬掉了一塊肉,身上好幾處抓撕傷,此刻失血過多已虛弱不堪,奄奄一息。
高長紳急紅了眼,跑去下屋拿來鐵鍬和扁擔給大兒子防危,自己拿着鋃頭堵關好門窗才奔到幾百米外、聽到這邊動靜正點起油燈起夜的鄰家中求救。
這事一時震驚村子。
幾百口人都是祖祖輩輩住在這個村子的人,往年便是有惡狼傷人的事件,也全是因人在山口、林子裏落了單,才遭遇了不幸。
可如今這可是聳人聽聞的大動靜。
老村長拍着桌子怒罵“野畜牲”,他在這裏活了幾十年,還頭一回遇上這麼猖狂的畜牲傷人事件。
從前那些惡狼便是向天借膽,也頂多偷襲家禽,叼些野味;這樣明目張胆地傷人,真是聞所未聞。
可這卻不是傳聞,而是實實在在的惡性事件。
當日村裡便組織了一些壯民和獵手前去圍捕那些畜牲,卻因天氣太寒、到處冰天雪地,人們無法進山去捕殺,只零散殺得幾頭闖到村子的餓狼,免強出了口惡氣。
可當晚狼群卻再度結伴而襲。
這些畜牲這段時間出沒得有了經驗,竟學會捕殺技巧,專挑沒有獵犬的人家下手。有家禽的先叼咬家禽,分食之後歹着機會便群攻主人。
以至隨後的幾日村裡遭到狼襲的人家不斷增加,全是半夜從窗戶和煙囪闖入,多次傷到村民,令人不堪其擾。
這段時間,每次前來高老伯家求雲大夫醫治的人也越來越多。
大多是老弱婦儒,和家裏男丁稀少的村戶。
高老伯住在村東頭靠在村口進山的地方,有個三開間的磚瓦房,和兩間土坯下屋。
老人年過六旬,家中無旁人,僅有一個年僅九歲的孫女相依為命。
其年輕時是個好獵手,在村中頗有盛名。
老伴早逝,兒子成年後亦與其父一樣,是個遠近聞名的好獵手,可惜正值英年卻無端患病離世,其媳后改嫁到了縣城。
高老伯平時靠進山打些野味去縣城賣來貼補家用,如今年歲漸大,行動也不如從前般利落,進山打獵便也少了。
聽到惡狼傷人,老人義無反顧地跟村長請命跟着村中的年輕獵戶守護村子,連着幾日風雪中不畏嚴寒地追捕狼跡,到底給他打死了十幾隻竄活的畜牲。
可老人到底年歲大了,比不得從前身體硬朗。幾日寒風猛灌,便不慎感染上風寒,一下子給病倒了。
其他獵手同樣受到天氣的影響,獵狼有限,身體卻開始吃不消了。
如此狼患不除,人心不安,村長終日愁眉不展。
派了兩個年青的壯小伙前去縣城求助,官府卻只派了少許人馬前來查看情況,當日便打道回城。
後來再去求助,同樣無果而回。
官府說是天氣惡劣,路途遙遠,官兵出行不便,讓村民做好防護措施,待征官府里征尋到各地的好獵手后,便會及時趕來增援。
可這個及時,卻有盼無實。
這冰天雪地的氣候,就是重金徵求都沒哪個願意來受這個罪,更別提只是尋常的征尋。
所以,高家莊的村民依舊飽受狼患之苦,日夜提心弔膽,痛苦不堪。
求雲大夫治傷的人日益增多,高老伯家的屋子已經塞滿了人,除了受傷的人,好些未受傷卻害怕被狼襲的人也紛紛擠了過來。
如此一來,除了村長家,就數高老伯家人最多了。
說起這位雲大夫,村裡人對其印象頗好。
此人年方十七,相貌俊美,於不久前才從縣城來到村子。
隨之同來的是一個俊美少年,據稱是其胞弟,二人平素以行醫問診為生,終年行走在各個城鎮。
來到村子實屬巧合。
前不久,高老伯的孫女巧兒無端得了一場大病,請村裏的土郎中看后卻始終不見好轉,心疼孫女的高老伯只好請人帶信給巧兒她娘,求她從縣城請個大夫回來給巧兒看病。
那巧兒娘雖已另嫁,卻是極愛巧兒。
聽聞女兒病重,當時便跑去求請縣城的有名大夫,無奈對方嫌出的銀兩不夠,不肯前來看病。
說來,舊時窮人家一般生不得病。
通常都是先熬,熬不住了才請土郎中開兩副藥劑,吃得好便好,不好也只能扛着,聽天由命了。
高老伯一個窮獵戶根本請不起大夫,巧兒娘好歹嫁在了縣城,卻到底是二嫁,也只是居於縣城,家中卻是一貧如洗。
眼看着女兒病重無錢請醫,其不覺又急又悲。
聽人說縣城近日來了一位少年大夫,替人看病隨心情收銀子,據說醫術極高,貧富不拒。
心情好時,其可以分文不收,還倒貼藥材!
心情不好,則先收下巨額銀兩,肯不肯相治,卻又兩說。
這樣奇怪的大夫,一時在縣城傳開了。
巧兒娘聽后抱着試試的態度前去相請,沒想對方僅是問詢了她幾個問題,便再無刁難地當場隨了巧兒娘來到高家莊。
而不負傳聞,此人醫術當真極高。
巧兒經其施扎了幾針,再服下其配治的幾味藥物,竟第二天便病情好轉,不過兩三日便恢復了精神,徹底去了病活蹦亂跳起來。
巧兒娘與高老伯千恩萬謝,捧上家中所有積蓄,此人卻分文不收。
村中人感嘆其醫術神奇,有病的紛紛求其救治,其也來者不拒,竟未曾收村裡人一分銀兩。
如今出了這樣的變故,村裡人既希望雲大夫留在村裡幫人治病,又擔心連累了雲大夫,心中十分糾結。
村長在與村民商量后,終於狠狠心,領着村民來到高老伯家,齊刷刷跪了一地,求其原諒他們的自私,請求雲大夫別離開村子,留下救傷者一命。
那雲大夫卻淡然一笑,說他並無離去的打算。
並要大伙兒放心,一日不除狼患,他便留一天。絕不會棄受傷與重病的村民於不顧。
這讓村民如吃了定心丸,又深覺對不起他。
如今大傢伙兒日夜禱告上天,祈求天氣早已回暖,狼患早除,莫再讓大伙兒遭受這樣的憂怕了!
可這天氣一時半會兒絕無回暖之象,狼群無食可覓持續攻擊村民已成慣象,村民苦惱不堪,卻又無可奈何。
臘月十五這日,那雲大夫突然跟村長提議,要他通知村民當夜齊聚高老伯屋前的空地上,宰殺全村倖存的豬羊等禽,說其有辦法幫大家一舉除去狼患。
村民對此很是不解,卻相信雲大夫的人品,絕不會害大夥,便決定一試。
當晚夜色無雲,全村村民拖家帶口包裹得只露出眼睛頂着寒風齊聚在高老伯家門前的空地上。
除了傷病者和幼童擠在高老伯的屋子裏,所有人俱被凍得瑟瑟發抖,又提心弔膽地靜靜觀望,卻無一人出聲抱怨提出此議的雲大夫一句。
及至人定時分,天空的月亮已完全顯露,沉寂的山腰也開始隱隱聽得一兩聲狼嚎,漸漸聲音增多,連綿起伏響成一片。
這現象村民大多深知原由,卻從無哪回半夜不睡於曠野傾聽,當真是震憾至極。
極寒的天,寂靜的夜,忽聞這樣令人毛骨聳然的狼嚎,任是膽子再大的人,都不由抱緊了胳膊,面色發青。
老村長望了望身邊長身玉立的俊美少年,不知他到現在遲遲無動靜,到底要大傢伙兒聚在此地做甚?
“黑米,是時候了!”
就在此時,那少年轉頭對身旁的黑衣少年一點頭,附近的眾人便見那黑衣少年星眸光芒一現,應一聲“好”,便倏如一隻積架般自空地竄躍而去。
黑影完美地在雪地上疾掠向山口道路,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少年平空中飛躍上白日村民在路口搭建的高台,立定姿勢。
突然,那少年身形一變,改立為趴卧;再緩緩直立上半身,仰頭向著天空伸長脖子,同時雙臂前撐,猶如一隻體型巨大的狼王,姿態昂揚地向月張開了滿身的力量!
隨後,一聲極嘹亮的“嗷”叫,便剎那間穿破天際,傳遍了整個夜空。
這是一聲狼嚎,地地道道的狼嚎!
其音渾厚,氣量恢宏。
儘管滿山皆是響成一片的狼嚎,卻遠遠不及這一聲震耳欲聾!
似受到這聲狼嚎的挑戰,山裏的狼嚎突然靜止,片刻后,只有一聲極震耳的嗷叫響應,而後又突然消失,彷彿一切只是幻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