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蓄意刁難
“也是,勞累一輩子,不過是盼着含飴弄孫、兒女孝順,過上閑適、舒心的日子。這兒都是女人,也都是一家人,我就往遠了說幾句。你那父親八成是給你安排了婚事了,西都常來往的人物都是有頭有臉的,你日後出嫁了,生兒育女了,太夫人也就有重孫輩的小輩孝順了。”李氏別有所思地道。
“太夫人和老太太都是長輩,都是要一樣孝順的。”許嘉彤路上就想到了要表這個態,只是沒想到會這麼早。
答案莫能兩可,卻也沒有直衝沖地討好,李氏暫時接受了這種說法,語氣軟了一些:“你好些年沒回來了,這一回來也住不了幾日便要動身,再見也指不定是何年何月,你閑來無事也來我這兒坐坐。”
許嘉彤應了,許嘉晴上前撒嬌地抓着李氏的手臂搖了搖,笑道:“四姐姐回來,老太太就不喜歡我了。我也是要和四姐姐一起去的,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見的,可您一見四姐姐,就把嘉晴給忘了。”
“你啊,忘了誰也不能忘了我們嘉晴。”李氏寵溺地道。
許嘉彤在一旁賠笑着,許嘉晴是在李氏眼皮子底下長大的,又是李氏血脈相連的親孫女,自然是不一樣的。
還有許嘉晴是在這宅子裏長大的,心地好也是相對的,她不能一點不妨。何況許嘉晴背後還有李氏和許孝賢,就是眼前的鄭氏也不是省油的燈,即使許嘉晴沒有不好的心思,也難保他們不會逼着她做出什麼。
雖然都是姓許的,可畢竟是兩房人,又已經分了家。許孝賢這一房又處在弱勢,就連這祖宅也是許孝賢和許孝祖共有的。如今能讓許孝賢翻身又近在眼前的機會就是許嘉晴在西都嫁入富貴人家,而她恰恰不巧的會擋許嘉晴的路。
對許嘉晴是不得不防的,許嘉彤吩咐碧水把帶來的綉品拿上來,笑道:“也沒什麼精貴的東西,這些帕子錦袋是用我織的錦縫的,上面的圖樣也是我親手繡的。給老太太松鶴延年,三嬸娘的富貴花開,五妹妹的稱心如意,東西粗陋,留着隨手用用。”
“都是自己織的?若不是四姑娘你親口說,我還不信了,咱們家的姑娘可沒有幾個是親自上過織機的。”一直沒有插話的鄭氏突然道,挑剔地看着手上的東西,目光嫌棄的很。
許嘉彤瘦削的身形和蒼白得有些透明的面容昭示着她的過去,鄭氏將她從頭到腳地打量了一遭,心裏越發生氣了。若非許孝賢臨行時叮囑她務必忍讓,她恨不得立刻尋了許嘉彤的錯處,一頓家法打出去。
“三嬸娘說的是,只是閑來無事找些事情做,過日子也能幫補些。我也不藏着掖着,從前也把東西賣到別的人家去,只是這一來我受了錦繡坊師傅們的指點,那些織錦算是習作之物。二來就算是西都的名門貴女,也有把自己織的、繡的東西拿到鋪子裏估價來檢驗自己的水平的,被傳為美談的也不少。我想着也沒什麼大事,就說服了祖母。”許嘉彤道。
她不打算隱瞞她的過去,即使她不說,也會有許多別有用心的人把這些事都挖出來。那樣的話反而會被更多人利用,還不如由她坦白地說出來。
“那兒可是西都,這裏是崑山,比不得。你也不是西都長大的貴女,將來如何也指不定,可千萬不要壞了你的名聲,更別讓許家的老祖宗們面上無光。”鄭氏輕聲細語地道。
許嘉晴湊上去道:“老太太,這也怪不得四姐姐。私宅的日子太清苦了,底下總有手腳不幹凈的人,剋扣的太多,才讓四姐姐受苦的,您不能怪四姐姐。”
許嘉彤微微一愣,倒是鄭氏神情依舊如故,沒有起半點波瀾。
說到底從前將自己做的東西拿出去變賣是為了有足夠的銀錢維持生計,可是這明面上的理由絕不能和銀錢沾邊,尤其是在民風古樸的崑山。
許嘉晴這話說的太有門道,先破了她的自圓其說,而且既然扯到了銀錢上,就牽扯到為何私宅那邊要淪落到靠自家姑娘賣自己的女紅活計過活,說是下人剋扣,一下子又把李氏和鄭氏擇得乾乾淨淨。
許嘉彤再也不能用早先的眼光去看待她整個妹妹了,她微微一笑道:“五妹妹這話可就說偏了,記得小時候有一回父親回來祭祖,曾對我說說過,他當年若非因織造受到當今王上的青睞,之後得以做了這上面的官,他必是要經營一家織坊的。我這麼做自然不比父親,但也算是在嘗試父親沒有完成的心愿了。”
“老太太,您聽聽,媳婦子經營買賣的倒是不少,這大姑娘可就沒聽過了。”鄭氏眉梢一挑,輕蔑地道。
李氏悠悠地開了口,像是要打圓場:“盧家的姑娘也是做的,不過他們盧家過上幾十年也比不得咱們許家。以後還是小心些,讓你的丫鬟去辦。”
“我看碧水很能幹,四姐姐,你說是不是?”許嘉晴眼睛一亮,從後面扯了下許嘉彤的袖管,示意她趕緊就着李氏遞過來的梯子下。
許嘉彤對上許嘉晴清透的目光,也弄不清她是真傻還是假傻。李氏這話沒錯,若非碧水需要茫里茫外的而照顧不過來,她是不打算直接出面的。可是這話可以由曹氏說,甚至可以出自鄭氏之口,單單是李氏不可以。
再得勢也不過是一個貴妾,妾便是妾,如何能教訓她這個嫡女了。
這不過是一場微不足道的口舌之爭,可若是她甫一回來就低了頭,以後的日子也不會好過。小事上她可以讓步,大事上絕不可以,若是輸了先機,等到回到西都,她的父親、繼母、嫡姐、庶妹都會輕而易舉地將她踩在腳底。
她已經受了十幾年,忍了十幾年,她不能毀了這得來不易的機會。她要從這裏站起來,奪回本該屬於她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