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鳳來朝,宮院深深深幾許(一)

第7章 鳳來朝,宮院深深深幾許(一)

“這是什麼破地方?連個名字都沒有,真是晦氣!”張縭氣乎乎地用雙手叉着腰,仰着臉看着殿門的正上方。

張縭是寶鼎縣知縣張增富之女,張增富夫婦膝下只有這麼一個獨生女,張縭從小就長得清秀可人,眼睛大大的,下巴尖尖的,嘴唇紅紅的,皮膚白白的,長得很討人喜歡,被父母視為掌上明珠。

自古有言道“慣子如殺子”,張縭嬌生慣養日子久了,漸漸地就養成了一個壞脾氣,覺得世人都不如她尊貴,她把自己當成了仙女,把別人當成了糞土,覺得但凡男人都是凡夫俗子,女人都是嫫母無鹽,無論何時何地,理所當然都應該以她為焦點,好的事物都應該圍繞在她的身邊轉。

她見把自己分配到了這麼一個無名殿裏,心中立刻就憤憤不平起來,本來一張很漂亮的臉蛋,卻因為滿臉的倨傲而讓人看着不舒服。

劉娥正坐在屋裏發獃,她才十五歲,可是卻有了比成年人還要多的回憶。

她不知道自己的命運到底還會怎樣,幼失雙親,外婆離世,差點被舅媽賣到怡紅院,如果不是龔美把自己買回家,她現在會過着怎樣一種生活?想想都感覺到后怕。

有時候一個小小的轉折,命運就完全會是不同的樣子,這讓她感覺到以後更要謹言慎行,一步都錯不得。

什麼是愛情呢?口口聲聲說要愛她一生一世的人,會守護她一輩子的人,在共同經歷了那麼多的苦難喜樂之後,卻還是無情的拋棄了她。

第一次被舅媽賣掉,面對親情的幻滅,她只是傷心害怕,對未知的命運充滿恐懼。

這一次被龔美賣掉,她覺得自己的心都死了。

龔美的妻子曾經趾高氣揚地警告過她,妾是可以隨便買賣的,她不相信龔美會因為她是妾而賣掉她,但他終究還是把她給賣掉了。

她默默地承受着這一切,不再做無謂的抗爭。

哀莫大於心死。

現在,她只想好好活下去,就像院子裏的一株花,一棵樹,即使換個地方,只要努力地適應環境就好了,依然還會生根發芽,開花結果,否則等待自己的只有死亡。

外婆說,只要善良堅強,老天就一定會給你最好的安排。

她聽見張縭的話,擦乾眼角的淚水,好奇地走到門口,見宮女元婉已經把張縭的東西抱到了對面的屋子裏,知道以後和她就是對門的鄰居了。

“沒有名字更好呢,我們想叫它什麼就叫什麼。”劉娥努力微笑了一下,有些忐忑不安地看着她,希望這個新來的鄰居能和自己成為好朋友。

雖然都是經過層層挑選才有幸留下來的美女,但是兩美相遇總會有一個更美,張縭看見劉娥那一臉清純的模樣,不禁倒吸一口冷氣,瞪着眼睛尖着嗓子大叫道:“天啊,我怎麼會和你住在一起?!”

劉娥依舊笑意盈盈的看着她,奇怪地問道:“怎麼了,和我住在一起不好嗎?”

張縭沒有再言語,只是恨恨地看了她一眼,跟着元婉徑直走進了自己的廂房。

“娘子不喜歡她嗎?”元婉一邊收拾房間,一邊淡淡地問着張縭,她雖然年齡只有十四歲,但是入宮已經五年了,為人處世已然很老練。

“誰喜歡她呀?你說這個宮裏誰會喜歡她?!”張縭依舊用雙手叉着腰,看着元婉給她鋪床,粉面含怒,一副氣極敗壞的樣子。

“娘子大可不必生氣,這也許是件好事呢。”元婉停下手中的活,直起腰來,很認真的看着她,笑道:“娘子可聽說過‘借力’嗎?又或者是‘借勢’?”

“好大的膽子!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我張縭還需要依靠別人、仰人鼻息嗎?!”張縭用右手的食指戳着自己的胸口,因為過分生氣而用上了力道,戳得一聲悶響。

元婉看到張縭滿臉憤怒的樣子,暗暗地在心裏嘆了一口氣,不再和她說話。

好心給她出主意,她非但不領情還惡語相向,不給好臉色看,真是不知道好歹。

憑這些年的經驗,元婉知道像張縭這樣的女子一般都不會有很好的前途,太心浮氣躁了,只長了一個漂亮的軀殼卻沒有大腦,太淺薄。

劉娥房間裏的窗戶打開着,元婉鋪床的時候,正好能從窗子裏看到她們。

“娘子,您嘗嘗好喝嗎?”寇珠端着一杯花茶送到劉娥面前,笑吟吟地說道:“我在玫瑰花里加了點蜂蜜,您嘗嘗會不會太甜?”

劉娥看見寇珠送茶水過來,趕緊用雙手接過茶碗來,剛揭開杯蓋,一股玫瑰特有的清香撲面而來,她聞到這股香氣,一臉陶醉的樣子。

“真香!”劉娥輕輕地抿了一口,笑盈盈地讚歎道:“真好喝,你是怎麼泡的?教教我吧!”

寇珠笑道:“娘子要是喜歡,奴婢給您泡就是了,哪有娘子自己泡茶喝的呢?”

尚服局司衣李如初帶着兩個宮女過來送衣服,兩個宮女手中各自端着四件衣服。

這座無名殿裏一共住着八位參加選妃的女子,她們紛紛走出房間,來到庭院裏,看到宮女端着的八件衣服共有八種顏色,紅橙黃綠藍青紫,還有一件是乳白色。

“皇後娘娘說了,女兒家愛美,各位娘子可以挑選自己喜歡的顏色。”李司衣說完,便示意宮女把服裝端到八人面前,微笑着看着她們的行為舉止。

七位女子都興高采烈,紛紛挑選着自己最喜歡的顏色,不停地把衣服在自己的身上比照着,個個都喜笑顏開,獨有劉娥站在邊上,並不爭搶什麼。

李司衣用讚賞的目光看了劉娥一眼,領着兩位宮女走出了無名殿。

寇珠見劉娥不挑選衣服,有些生氣,覺得自己的主子被別人欺負了,但她臉上沒有表現出什麼來,只是平靜地看着劉娥拿着那件剩下的青色衣服。

“娘子為什麼不選呢?”寇珠把劉娥手中的衣服拿過來,抖開放在劉娥的兩個肩膀上比照着,想看看好看不好看。

“還用挑嗎?我覺得哪件都很好看。”劉娥微笑着,配合著寇珠,任她端詳。

“你以為她有多麼高貴啊?不過就是一個擊鞀賣藝的歌伎罷了!”拿着大紅色衣服的張縭眼神里充滿了鄙夷。

“是啊,青色本來就是下等人穿的顏色,她穿自然是最合適了!”另一個拿着紫色衣服的女子也隨聲附和着,臉上滿是譏諷的笑容。

她叫婁秀,也出身於平民之家,只不過是家在東京,父母健在,能靠着出租幾間房子來養活她罷了,也並沒有高貴到哪裏去。

“二位娘子,奴婢奉勸你們,宮裏比不得宮外,時時都要謹言慎行,注意自己的身份。”寇珠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聲音依然是溫柔如水。

“怎麼?她做得我們就說不得嗎?不信你自己問問她,她是不是要靠賣笑謀生?整個宮裏都在傳開了,還以為我們都不知道!嗤——!”

婁秀說完還不忘從牙齒縫裏擠出來一聲嗤笑,眼神里全是蔑視,彷彿這樣就能把劉娥踩在腳底下,她就能高一點。

“就是啊,我剛來的時候也去看了呢,你還蠻受歡迎的嘛,這歌伎果然就是和別人不一樣啊,還風情萬種的!”張縭說著,還學着劉娥的樣子表演了一個甩袖的動作,動作極其嫵媚,但臉上卻是惡作劇的神氣。

她這一舉動似乎很得民心,解了堵在大家心頭上的一口惡氣。

諸位美女臉上都笑意盎然,恨不能也跟着她踩劉娥幾腳,但又怕無形中得罪了人,只是坐山觀虎鬥,隔岸觀火。

“歌伎怎麼了?衛子夫是歌伎照樣霸天下!陳阿嬌倒是高貴,不是照樣也被打入了冷宮?”寇珠見劉娥不說話,就忍不住想為她打抱不平,和張縭頂撞起來。

“你算是個什麼東西?也敢和我頂嘴?!”張縭一時無法辯駁寇珠,惱羞成怒起來,一伸手,啪地一下就在寇珠臉上打了一個耳光,平時偽裝的溫柔體貼賢良淑德全都不見了,驕縱蠻橫的悍婦本性畢露無疑。

“你憑什麼打珠兒?!”劉娥本來在發獃,不知道自己怎麼突然之間就變成了公敵,大家都跟她作對。她看見張縭打寇珠,氣不打一處來,彷彿火山爆發般,伸出手來照着張縭的臉就狠狠地打了回去。

自打龔美把她送進這個陌生的皇宮裏,她正窩着一肚子火無處發泄呢,這下好了,終於有了個自動送上門來找打的蠢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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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室榮華:鳳臨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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