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9章
天空中烏雲密佈,一道道閃電劃破長空,接着便是驚雷滾滾,整座京城都籠罩在瓢潑大雨之中。
一陣陣震耳欲聾的的雷聲驚天動地,玉清昭應宮被雷電擊中,瞬間便燃燒起來,熊熊大火在這場特大暴雨中越燒越旺。
內侍鄧德用傳宣親從第一指揮勾抽副校黃遂以下二百六十人赴玉清昭應宮救火,知宮李知損正和他的徒弟們在玉清昭應宮裏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眾人都眼睜睜地看着這座富麗堂皇的宮殿被大火吞噬,卻無能為力。
這麼大的雨都澆不滅,情景要多詭異有多詭異,人們深信,這是天火,天意如此,非人力可以救援挽回。
三千六百一十楹宮殿,連同裏面存放着的天書副本,全部都付之一炬,燒成了灰燼,獨長生崇壽殿猶存。
翌日,劉娥在承明殿中對輔臣們泣道:“先帝力成此宮,一夕延燔殆盡,幸虧還留下了一兩個小殿。”
她說這句話本來也是人之常情,那麼一座美輪美奐的大宮殿焚燒殆盡,幸虧還有一兩個小殿沒有被燒掉,值得慶幸。
群臣都在猜度着皇太后說這句話的意思,樞密副使范雍也暗自猜度,他以為太後有再度興葺之意,便抗言道:“不如全都燒光了!”
此言一出,滿朝皆驚,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都聚集到了他的身上。
劉娥和趙禎也望着他,就像在看一個瘋子,劉娥詰問其故:“你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范雍說道:“先朝以此竭天下之力,遽為灰燼,非出人意。如因其所存,又將葺之,則民不堪命,非所以祗天戒啊!”
王曾與呂夷簡也趕緊幫着范雍說話,呂夷簡又推洪範災異勸諫,說這完全是天意,劉娥聽后默然不語。
寇珠趴在劉娥的耳邊,小聲說道:“太后,奴婢聽鄧德用說,知宮李知損常和他的徒弟在玉清昭應宮裏茹葷聚飲,所以才會導致這場天災。”
劉娥一聽就氣憤地說道:“豈有此理!簡直是無法無天了!”
眾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一個一個都大氣不敢出,唯恐惹禍上身。
劉娥怒守衛者不謹,令御史台鞫訊李知損等人,將他們全部都拘入御史獄,欲全部誅除。
王曙說道:“昔魯桓、僖宮災,孔子以為桓、僖親盡當毀者。遼東高廟及高園便殿災,董仲舒以為高廟不當居遼東、殿不當居陵旁,故災。魏崇華殿災,高堂隆以台榭宮室為戒,宜罷之勿治,文帝不聽,明年復災。今所建宮,非應經義,災變之來,若有警者,願除其地,罷諸禱祠,以應天變。”
太常博士范諷因為對劉娥奏明曹利用之事,劉娥在罷免曹利用之後,便將他晉陞為右司諫,現在范諷亦說:“此事實乃天災,不當置獄窮治。”
監察御史張錫也說:“若反以罪人,恐重貽天怒。”
眾人都紛紛說是天災,劉娥便又問王曾:“王相公以為如何?”
王曾答道:“中國自古以來就講究‘天人合一’,如今大宋出現這樣的災異,臣身為首輔,罪責難逃。”
劉娥輕聲說道:“你何罪之有?若說有錯,也是吾和皇上。”
王曾想起來劉娥受尊號冊的時候,將御天安殿,自己卻說不可以,堅決反對。皇上想在長寧節為太後上壽,自己又說不可如前,讓他們皆在別殿舉行。太后的左右姻家稍通請謁,自己也多所裁正阻撓,一樁樁,一件件,都違背她的意願,因此便十分心虛,說道:“太后臨朝,號令嚴明,恩威加天下;皇上親賢臣,遠小人,聖明仁慈,四海歸心。是臣無能,罪責在臣,請太后和皇上責罰。”
王曾說著就跪倒在劉娥和趙禎的簾幕前,劉娥說道:“相公嚴重了,快平身吧……江德明,還不快把相公扶起來?”
江德明趕緊走上前去,把王曾扶起來。
羅崇勛看了劉娥一眼,接着便拉長了聲音,扯着又尖又細的嗓子喊道:“退朝——”
退朝之後,王曾回到中書省,便迅速寫好奏章,以自己使領不嚴,上表待罪。
劉娥看了他的奏章以後,放到一邊,並沒有立即作出批示。
王曾心裏忐忑不安,接着又上了一道表。
劉娥還是沒有批示。
王曾心裏更加不安,於是又上了第三道表。
劉娥便以“管理不謹”之罪將王曾由門下侍郎、兼吏部尚書、平章事罷為吏部尚書,出知兗州,不久之後又改為青州。
翰林學士、兼侍讀學士、中書舍人、同修國史宋綬領玉清昭應宮判官,宮殿火災以後,便落學士;劉娥最終也沒有重懲守衛者,只是把內侍降為都監、承受者停降贖銅有差;道士杖脊者四人,決杖者五人;知宮李知損仍編管陳州。
有很多大臣還懷疑劉娥將要復修玉清昭應宮,於是范諷又上書道:“山木已盡,人力已竭,雖復修,必不成。臣知朝廷亦不為此,其如疑天下何!願明告四方,使戶知之。”
劉娥便下詔,以不復修宮之意諭示天下,並將長生崇壽殿改為萬壽觀。
短短半年時間,魯宗道病逝,曹利用自殺,張士遜和王曾都被貶去地方,中書省和樞密院都需要重新進行人事調整。
劉娥知道夏竦和呂夷簡不和,最終做出決定,將宰執大臣分配如下:宰相呂夷簡,參知政事薛奎、陳堯佐、王曙;樞密使張耆、夏竦,樞密副使姜遵、范雍。
如今,幾個敢跟劉娥唱反調的人都貶的貶,死的死,而擁戴劉娥的人則都被提拔到中書省和樞密院,於是沒過多久,民間又傳出來流言,說劉娥這是在為自己稱帝做準備,很快,她就是中國歷史上第二個武則天了。
夏守贇現在掌管禁兵,劉娥得到他的密報,不禁玉面一沉。
“這些人造謠生事,居心險惡,實在是太可惡了!”夏守贇一臉憤怒,既而又低聲問道:“太后,要不要把他們全部都抓起來?”
劉娥雲淡風輕地說道:“不用。清者自清。”
過了一會兒,劉娥又說道:“元正這孩子,越來越討人喜歡了。”
夏元正是夏守贇的兒子,自幼喜歡武術,曾以武技自陳,遂得到劉娥和趙禎的召見,詔試騎射之後,便將他擢升為內殿崇班、帶御器械。
夏守贇笑道:“犬子魯鈍,若不是太後有心提攜,他哪裏有今天?”
劉娥看着他,若有所思地說道:“如今你方典禁兵,就讓他做閣門宣事舍人吧。”
夏守贇趕緊謝恩:“多謝皇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