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蝶戀花，一枝如畫為君開（一）

張縭被人五花大綁地押到嘉慶殿，跪在德妃李慧娘面前。

李慧娘認出來張縭是姨家的表妹，趕緊屏退左右，給張縭鬆了綁，讓她坐在自己身邊，皺着眉頭問她：“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張縭說起自己進宮的經過，特意把劉娥貶了又貶，又胡謅道：“她整天欺負我，我是氣不過，才一時昏了頭，想毀了她的容。

我拿着匕首跟着她走到蕊仙宮，看見兩個守門的禁軍都倒在地上，我突然就改變了主意，過去殺死了一個人，然後回來把匕首藏到了劉娥的房間裏，想嫁禍給她，這樣比毀容更可怕，她會被判死刑，可以永絕後患。

可是我萬萬沒有想到，匕首竟然從我的房間裏搜出來了。慧姊姊，您說這是怎麼回事？”張縭滿臉疑問，不知道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

李慧娘聽張縭講完，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氣，她沒想到張縭小小年紀竟然這樣狠毒，都敢殺人了，這要是再過上幾年，她還指不定會幹出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來呢。

她聽見張縭叫“慧姊姊”，最初見到她的那點興奮和親切感竟然全都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失望和鄙視。

她沉着臉，聲色俱厲地訓斥道：“不成器的東西！你父母老實勤勉了一輩子，不想卻要毀在你的手上。”

“慧姊姊，我以後再也不敢了……”，張縭離開座位一下跪撲到她的腿邊，想向她撒嬌，她本能的把腿往旁邊一閃，不讓她碰到自己，怕她那雙沾了血腥的手弄髒了自己。

“以後不要叫我慧姊姊。”李慧娘復又端坐着，拿起茶來喝了一口，說：“你別忘了，這裏是嘉慶殿”。

“是，德妃娘娘。”張縭的眼睛裏多了一絲驚懼之色，她討好地說：“德妃娘娘，奴婢特意給您帶了一些珍珠孝敬您，奴婢這就回去給您拿。”

“你還以為我是小時候的李慧娘么？會為了一顆珍珠哭鼻子？那些個破東西，本位現在根本就不稀罕。”李慧娘說著又抿了一口茶。

“德妃娘娘，您就救救奴婢吧！奴婢不想死啊！”張縭見她對自己這個態度，心已經涼了一大半，但她還是得放低姿態去求她，因為現在只有她才可以救自己。

“現在知道怕了？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李慧娘把茶碗往桌子上使勁一放，“啪”的一聲脆響，茶碗裏的水潑灑出來，嚇了張縭一大跳。

“德妃娘娘，奴婢知道錯了！”張縭的眼淚骨碌碌地滾了出來，樣子可憐兮兮的，讓李慧娘忍不住心一軟，想：到底是表姊妹一場，小時候的張縭是那樣活潑可愛，難道真的要讓她償命么？姨就只有這麼一個孩子。

“你要讓我怎麼救你？我沒你有本事，想不出來。”李慧娘冷冷地看着她，臉上有些嘲諷的意味。

“您就說是劉娥殺的人，把她抓起來處死不就行了？”張縭臉上有掩飾不住的得意之色，彷彿自己真的是絕頂聰明的才女。

“沒想到你小小年紀竟然如此歹毒！”李慧娘氣得用手使勁戳了一下她的額頭，“人家劉娥哪兒惹着你了？是不是又是因為人家長得比你美，你嫉妒啊？”

張縭脫口而出：“不是！是她……她說您的壞話！”

李慧娘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搖了搖頭，冷笑道：“你倒很適合這個宮廷。她父母是誰？”

張縭見她有救自己的意思，便把劉娥使勁往泥水裏踩，鄙夷道：“她沒有父母，是孤兒，她以前是個賣藝的，又風騷又下賤！”

“什麼？賣藝女也敢進皇宮？！她是怎麼進來的？”李慧娘這一驚非同小可，為皇子選妃，只選將相家子和良家子，一個賣藝女竟然也敢混進皇宮來，這還了得？！

“不知道。”張縭的眸子裏難掩興奮之色，覺得自己馬上就可以除掉心頭大患了。

李繼隆從外面走進來，臉上難掩怒色。

張縭見了他，高興地站起身來朝他撲過去，嘴裏喊着：“隆哥哥，我可想死你了！”

“啪！”的一聲脆響，她剛跑到李繼隆面前，就挨了李繼隆一耳光。

“隆哥哥，你為什麼打我？”張縭捂着臉，用手抹了一下嘴角，看着自己的手上有血，便十分委屈地看着李繼隆，眼睛裏含着淚水。

“為什麼打你？你要不是我姨的孩子，我就一劍殺了你！”李繼隆走到李慧娘面前，虎着臉說；“剛才的話我在外面都聽見了，她變成這個樣子，你還打算救她？”

“那你說怎麼辦？”李慧娘有些為難的看着他，“難道你還真想殺了她？咱姨就這麼一個孩子，再不爭氣，總是從她身上掉下來的肉。”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別說是姨，就是我犯了法你也得照樣處罰！”李繼隆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怒氣沖沖地看着張縭。

“你哪兒來的那麼多嫉妒啊？啊？！那麼多美貌的人，難道你都要去給人家毀容？你都要嫁禍人家，讓人家去判死刑？我真不知道你是受的什麼教育！一個人，不管有多美，品質才是最重要的！你美的就算跟個仙女似的，那心比蛇蠍還毒，誰敢和你在一起？”

李繼隆恨鐵不成鋼，說到最後竟然拍案而起，嚇得李慧娘和張縭都一哆嗦。

“隆哥哥，我知道錯了。”張縭靠到李繼隆身邊，可憐巴巴地說：“隆哥哥你救救我吧，就算不是為了我也是為了我娘，就算不是為了我娘也是為了我姨，要是我娘有個三長兩短，我姨肯定會很傷心……”

“閉嘴！”李繼隆暴喝一聲，又揚起手來，嚇的張縭往旁邊一閃。

“哥哥！”李慧娘拽了一下李繼隆的胳膊，說：“你現在打有什麼用啊？亂子她已經惹下了。為今之計是趕緊想個法子，難道你還真想看着她死啊？她死不足惜，咱娘和咱姨年事已高，我怕萬一有個什麼閃失，咱們後悔莫及呀！”

“小小年紀不學好，壞的全都學會了！這樣的孩子要了何用？只會讓家門蒙羞……你不用為難，儘管公平辦理，殺了她，我給咱姨和咱姨夫養老送終！”李繼隆的話把張縭嚇傻了，她怔怔地看着李慧娘。

“就算讓她死一百次也於事無補，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安撫死者的家人，不致使他的父母妻兒生活無依。”李慧娘給張縭使了個眼色，她會意，一下子撲到李繼隆的身上。

“隆哥哥，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就饒了我這一次吧，我再也不敢了！……”，張縭號啕大哭起來，眼淚鼻涕都蹭到了李繼隆的衣服上。

李繼隆穿着一身簇四盤雕細錦長袍，被張縭這一弄，肩膀處濕了一大片。

“好了！別哭了！”李繼隆被張縭哭得心煩意亂，氣得把她使勁往外一推，怒喝道：“你以後要是再敢心術不正，我就殺了你，聽到沒有？！”

張縭止住哭聲，錯愕地抬起頭來看着李繼隆，這還是那個寵愛她的表哥么？

李慧娘也向他投來不解的目光，不明白這個向來老成持重、智謀超群的哥哥為什麼會如此憤怒，難道就是因為張縭變壞了感覺到心痛？他對這個表妹有這麼深的感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