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相會
鐵桑公道:“這人武功固是深不可測,可你老弟也是當今之世數一數二的大行家,說實話,未見到你之前,聽說你位居武林四大高手,我還道是浪得虛名,如今看來,卻是名下無虛,名下無虛啊。”那赫連千鈞生性豪爽,聽他直言不諱地說曾不服自己,不但不怒,反而哈哈笑道:“老兄武功造詣已達登峰造極的境地,噹噹年洛陽武林大會若是在場,武林中便不止四大高手之說,老兄位居咱東南西北五位之首,那是綽綽有餘了,改日向老兄請教武藝,切磋切磋。”鐵桑公搖頭道:“我方外之人,只求安身立命,哪敢去爭武林高手的名頭,就算要爭,也比你們差之甚遠,爭是爭不過的,老弟若肯指點一二,那再好不過。”赫連千鈞道:“老兄世外高人,自不願去爭這虛名,那也難怪,只是愚下生性好客,交的朋友多了,想不卷進這渦流也難,來來來,咱們到前面酒樓喝個痛快,還要請老兄指點迷津。”鐵桑公深有感觸,突然老淚縱橫,他少年之時,也如赫連千鈞這般豪爽豁達,廣交良友,原本是齊魯一帶交遊甚廣的大豪,不意一日之間,父母妻兒老少被人殺害,心情大慟,從此隱居苦練,斷絕與人交往,舊時相識的好友無一再與他來往,他暮年臨近,卻無一友,不免覺得落寞,這時看着赫連千鈞便如年輕時的自己,不由得又是親切,又是痛苦,心想自己慘遭橫禍,家仇一直未能得報,然而為了報仇,什麼雄心壯志都拋諸腦後,歲月不饒人,這一生可算是就這麼毀了。
鐵桑公和赫連千鈞你一杯我一杯地暢懷痛飲,赫連千鈞酒力驚人,鐵桑公幾十年來更無這般開懷暢飲過,以前的毫氣一激發出來,更是干雲衝天。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大縱情談論天下武功,大口喝酒,眉飛色舞,津津有味。羅逍在一旁靜靜聆聽,鐵桑公、赫連千鈞兩人都是世所罕有的武林大宗師,口中所談,手上比劃的無一不是天底下精深奧妙的武學,羅逍洗耳恭聽,這又勝於觀看他們與何震天三人拆招時所領悟到的道理不知多出了多少倍,真可謂“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受益匪淺。
酒過三旬,鐵桑公,赫連千鈞已均有醉意,赫連千鈞忽然問道:“這位便是老兄的公子罷。”自然是指在一旁默默端坐的羅逍。鐵桑公一聽,觸動心事,想起妻兒被殺,淚水泫然欲下,說道:“那是我半個徒兒。”赫連千鈞奇道:“如何是半個徒兒?”鐵桑公搖頭道:“此事說來話長。”他一心想收羅逍為徒,但羅逍一意不肯,叫他徒弟本是自己一廂情願,再者這種事武林中少有,說出來難免不被人笑話。赫連千鈞見他不說,其中定有苦衷,也就不再問,說道:“然則我看此子資質甚好,有望成為武林中不世奇才。”這一句正中鐵桑公想法不謀而合,鐵桑公跳了起來,問道:“何以見得?”赫連千鈞道:“此子初看我杵法,便似乎已領悟到其中的玄奧,如此頓悟,當今之世,不作第二人想,假以時日,不出三年,恐怕便能與你我匹敵。”鐵桑公大喜,說道:“你想的和我一模一樣!”這時羅逍卻在低頭沉思,剛才聽他二人談論武功,似乎是想到了其中的深奧道理,忽然一拍大腿,叫道:“妙極,妙極!”鐵桑公、赫連千鈞雙目一對,哈哈大笑。
酒足飯畢,鐵桑公作了一揖,說道:“今日得聞老弟縱談武學秘奧,教益頗多,恨不能與老弟秉燭夜談,共妍至理,然我有事在身,錯過了與老弟剪燭長談的良機,可惜可嘆。”鐵桑公年輕時小有名頭,赫連千鈞對他的事也略知一二,知他此去乃是為了報仇,當下也不便多問,說道:“老兄這麼說可折煞我了,以後遇上什麼事,叫通個訊息,老弟自當與你同舟共濟。”他知道鐵桑公去找何震天報仇,此去凶多吉少,有意幫他,但若直言說幫,鐵桑公以那是家門之事,不願他人幫忙,定會婉言拒絕,但若說共同患難,那就不便拒卻。鐵桑公頷首道:“老弟美意,我心領了,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後會有期。”與羅逍相攜走出。
羅逍見鐵桑公與赫連千鈞大談闊論,對他的厭惡漸減,但還是不願與他同行,又挂念郁瑩,小璧二女不知身在何方,說道:“我要去找兩個朋友,你……你要到哪裏去?”鐵桑公隱約聽出他話中之音,說道:“好,你自去罷,我有兩句勸告,“福兮禍之所伏,禍兮福之所倚。”,人生難料,旦夕禍福,好自為之。”說著便隱沒在遠方路中。
羅逍站在當地,不知怎的,忽然有一種不舍之感,揣摩他所說的這兩句話,什麼禍福榮辱,於他只是在書上讀到過的句子,雖明白其中意思,卻也感觸不深,也沒多大在意,辨了辨方向,從舊路趕回,看看是否還見二女留在原地。
羅逍來到先前鐵桑公與何震天打鬥的原野,唯見草木飄動,哪裏有二女的蹤影?他喃喃道:“但願郁姑娘她們莫要遇上什麼危險才好。”一時間也不知走向哪裏才好,信步而行。
天色漸黑,只見前面星光點點,有一處莊園,正想去叩門借宿,裏邊一個人說道:“你們去各個地方看好了,千萬別讓一個人進來。”羅逍一聽,心道:“江陵風!”只聽五六個人應是,便在莊園各處要道把守住了。
羅逍覺這人風流成性,到處沾花惹草,還是遠遠避開為好。正要邁步,忽聽江陵風滑膩膩的聲音道:“美人兒,你真是天底下最美的仙人兒,今晚從了做了我娘子,我以後再也不去找別的丑八婆啦,我只盡心儘力愛你一個,你做我的原配正房夫人,好不好?”說著陣陣*笑,接着解去衣衫,想是要做什麼不軌舉動。突聽一個女子大叫:“你……你想做什麼?”語音中驚惶不已,然而話音嬌柔,羅逍聽着一怔,脫口而出,叫道:“鶯鶯,鶯鶯,是你么?”但隨即一想,鶯鶯遠在金銀島,怎麼會在這裏?定是自己思念得緊,這是一種幻覺?但剛才那女子的聲音確是像極了鶯鶯,羅逍說什麼也要瞧個究竟,不肯走開了。
只聽屋內江陵風奸笑道:“我和你玩一個遊戲,你在上面,我在下面,喏,就這樣。”說著撲了上去,那女子更是驚得魂飛天外,聲音也嘶啞了,叫道:“我不要,我不要!你走開,你走開!”羅逍這一下更無懷疑,大叫道:“鶯鶯,鶯鶯!”語音中又是喜悅,又是着急,一個縱躍,飛身翻過高牆,徑朝聲音所發處疾奔,唯恐跑得滿了,鶯鶯竟遭了*賊玷污。
守在園中四處的五六人只見眼前一黑,一條人影已搶到屋前,同時喝道:“什麼人!”紛紛提刀追來。羅逍徑朝裏屋奔去,“砰”的撞開房門,沖了進去,只見江陵風渾身上下脫得只剩半條里褲,神情猥瑣。羅逍一看平躺在床上的女子時,眼光便再也移不開了,那女子一張鵝蛋臉,美若天仙,正是鶯鶯。
原來鶯鶯在金銀島上日思夜盼,整日裏站在海邊盼望着爺爺還有羅大哥回來,她情竇初開,對羅逍已生愛意,這麼一分別,可苦惱了這個自小便在海中孤島中長大,無憂無慮的姑娘。說也奇怪,她以前和爺爺賭氣,便十天八天不說話也沒什麼,可是和羅逍一分開,腦中所記,心中所想的,便總是他的身影,她坐在海邊,無時無刻不在望着遠方,總盼望着從海天相接的地方,能看到一片小帆的影子,但二十幾日過去,卻總是失望而歸。待得第二十五日上,眼見又盼不到他們回來,她心中一難過,哭了出來,暗下決心,她再等十天,如果十天之內羅大哥和爺爺還不回來,她便出海去尋。她又苦等十天,仍不見爺爺他們回來,便獨自乘一艘小船出海來尋。
可是她雖自小在海島中長大,卻從未出過遠海,當小船駛向大海深處時,眼見四處都是茫茫海水,漫無邊際,心中才開始害怕起來,心道:“大海深不見底,風大浪急,更可怕的是爺爺常說有一種吃人肉的鯊魚,倘若我不小心掉入海中,被那鯊魚吃掉,爺爺回來尋我不着,定會十分傷心難過,要是他知道我被鯊魚吃了,那他活也不想活了。”想到這裏,不由得陣陣后怕,暗悔不該孤身闖出海來,讓爺爺擔驚受怕,正想轉舵回船,突然想道:“如果羅大哥知道我被鯊魚吃了,會不會傷心難過?我一日見不到他,心裏總是鬱郁難安,倘若他這一去就此不回,我豈不是一輩子再也見他不到?若是如此,我活着還有什麼意義?不如讓那鯊魚吃了,好解脫我心中的苦惱。”這樣想着,海中的怪魚惡鯊便似乎有如無物一般,楊帆向西而行,一路上渡過重重險灘潛流,終於在蘇州境內登岸。她從未出過島來,突然見到這許多人,又見街市店鋪林立,有些歡喜,有些憂愁,她身上沒帶銀兩,也不知客店是吃飯的地方,因為她根本沒聽過生意這個詞,幸好站在門外的店小二見她容貌美麗,以為有油水可撈,殷勤招呼她進店,鶯鶯見他們端上一大桌飯菜,她已經餓了三天,正求之不得,把滿桌飯菜吃個精光,謝過掌柜的,正待要走,掌柜的一把拉住,說道:“咱是做生意的,你謝我是好的,但這個是要的。”說著拇指捻着中指和食指一搓,自是叫她給錢。鶯鶯睜大了眼睛,問道:“什麼叫做生意?”她這一句問得天真無邪,在坐的酒客都一齊笑了起來。掌柜的上下打量着她,問道:“姑娘,你是從哪裏來的。”鶯鶯道:“我住的地方叫做金銀島,你要問我在哪個方向,我卻不知道了。”掌柜的沉吟道:“金銀島?金銀島?”實在想不起有哪一個就叫金銀島,忽然問道:“你帶有銀子沒有?”鶯鶯問道:“什麼叫做銀子?”這一下眾酒客更是轟然大笑。掌柜的還道她裝傻,差人搜了她身上確無銀兩,說道:“好罷,好罷,瞧姑娘美麗端莊,也不像是來吃白食的,這次算罷下次出門記得帶上銀兩。”就這樣,鶯鶯一路走來,遇着有寫着“某某客棧”的地方便進去吃飯,她倒不知吃飯要付錢,便就像在金銀島上,吃過飯就出去玩,哪裏要什麼所謂的“銀子”?只是每每吃完向掌柜的道謝,掌柜的總是向她討要那叫做“銀子”的東西,她總是莫名其妙,幸好掌柜的見她美貌,倒也不如何為難盤問幾句便讓她走了。然而她這麼一個嬌滴滴,俏生生的美貌女子獨自在路上行走,很快便引起眾人的圍觀注目,特別是一些風流成性的江湖浪子,地痞無賴,往往口出*穢之語,鶯鶯不懂得他們說些什麼倒不大理會,可是有一些大膽妄為的竟然故意走近尋機伸出咸豬手,意態輕佻,引得鶯鶯大怒,將他們一人一個,摔出門外。這一來,人人見她武功甚高,不敢再輕易冒犯,不曾想這一日卻遇上了江陵風。那江陵風號稱“妙手花盜”,不管對方是怎樣出類拔萃的女子,只要他看上眼,總要千方百計地弄到手不可,他見鶯鶯心地心思單純,便請了她到客棧中小酌,暗中在菜肴中下了迷藥,鶯鶯不曾見過世面,哪料得到他在菜里下藥,還謝他相請之情,哪知道才夾了兩筷菜,便昏昏沉沉地睡著了。待得醒來,竟是躺在一張床上,身上穴道已被點住,那江陵風脫去鞋帽,正要*她就範,便在此時,羅逍從門外一衝而進,鶯鶯看到羅逍,心中又是驚訝,又是喜歡,同時又是羞愧,諸般情感雜在一起,心中有許多話要和他說,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羅逍見她臉頰紅撲撲的羞態,領口上的扣子已被解去,露出裏面潔白粉嫩的肌膚,心中一陣心酸,衝口而出:“鶯鶯,總算讓我見到你了,你……你怎的到了這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