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共處一室一夜
流蘇從手掌間劃過的觸覺還沒有消失。葉瑩瑩看着那瓔珞穗子在那人的手裏翻轉，然後轉瞬消失在他的懷裏。
這麼寶貝啊……
不待她細想，趙凌戈已經大手一抬，遙遙指着那軟榻：“再不去睡床，我就把軟榻留給你！可別指望我有什麼憐香惜玉的！”
葉瑩瑩無趣地撇撇嘴：“我想你也沒有啊……”腳倒是很實誠地往床的方向走去。
燭火微晃，葉瑩瑩躺在床上，看着燭火的影子在床帳上掠動。
青色的床帳把床隔出一個單獨的世界。外面的人看不見裏面，裏面的人只能靠着那大大的影子來辨別外邊的動靜。
趙凌戈也已經躺在軟榻上了。他半撐起身子，看了眼燭火，又看了看那沒什麼動靜的青紗帳，略微一思考，又躺了回去。
“趙小刀……”
悠悠的女聲傳來，趙凌戈輕輕喟嘆一聲：“又怎麼了？”
“那個人，桃林里的那個男人，是不是想要殺我？”在現代的世界裏，她從來不曾這麼頻繁地遭遇人身威脅。這個世界，到底要給她帶來什麼？如若是死亡的話，她早已死過一次，又何必要在這裏再遭受一次？她，真的不是很明白這個老天的安排……
趙凌戈側轉身子，犖犖的影子籠罩在那個角落，他只能看到平躺在床上的那個影子，其他的什麼都看不清。
“不知道。應該不是。”那個人，在他們面前完全沒有遮掩的心思。他的身份，自己已經大概猜到了。只是那人找上來，畢竟不是什麼好事。瑩瑩的身份，他已經知道了吧……
“不是嗎？”葉瑩瑩低低應了一聲，腦子開始混沌起來，嘴裏無意識地開始一開一合：“可是，他看起來，也不像是有好事來找我啊……我……”
“別多想！睡吧。”
“我，好睏……可是我也有點怕……”聲音漸漸低下去。
直到平緩的呼吸聲響起，寂靜的夜，捉摸不透的人心，才都安靜了下去。
“怕什麼……”趙凌戈抽出枕在腦袋后的手臂，這才閉上眼睛。
我也怕，怕你，真的不是她！
當清幽的鳥鳴聲喚醒葉瑩瑩，一瞬間她都有些懵懂迷茫。
青紗帳，墨色軟枕，沒有花團錦簇的綉被，不是她這兩天漸漸接受的那個房間……腦子慢慢運轉起來，關於昨夜的桃花林、冰冷男人，還有趙凌戈的那一杯茶，漸漸都回到意識中。
懶懶地撐起自己來，葉瑩瑩毫不秀氣地打個哈欠，下床來穿鞋。昨夜裏沒有回去，青菱該到處找她了吧！趁她現在還沒找來，自己趕緊撤。不然，被誤會的話，她是無所謂，估計趙小刀那沒見過世面的毛小子又要開始炸毛……
葉瑩瑩走到銅鏡前，隨手理理睡得毛糙起來的髮髻。抬眼看到那三個檀木盒子，就又想到昨晚那個瓔珞穗子，眼珠子轉轉，逗趣般開始翻翻盒子，想找找看。
這邊沒有翻到，她又跑到那軟榻邊，翻翻枕頭，抖抖皮毛褥子……
“在做什麼？”
呃，這麼倒霉……找得正歡的葉瑩瑩頭不用回，就知道來人是誰了。她看眼被自己翻得亂七八糟的軟榻，破罐子破摔地拿起皮毛褥子就開始大力抖動，一邊抖一邊說：“這男人就是邋遢，睡完覺都不知道抖下被褥……”
趙凌戈懶得跟她計較：“出不出去？我要換衣了。”
葉瑩瑩回身，果然見趙凌戈一身乾脆利落的勁裝打扮，袖口和褲腿都紮緊。面上覆著一層汗液，在透進來的陽光照射下泛着亮光。
這模樣看起來，還真是挺帥氣的！葉瑩瑩在心裏奸笑，不過在我這個姐姐面前，這個小正太可別想耍橫！
“我出去可不是怕你當場換衣服啊，臭小刀。我再不回去，估計青菱就要把整個王府攪得天翻地覆了……”秋醒樓和她現在暫住的地方正是王府的一東一西，相隔甚遠。否則，青菱應該早就殺過來找她了。
“那就快走！”趙凌戈沒好氣地說著，一邊轉身自顧自地開始松袖口。
“白天冷淡許多啊……晚上倒不是這番模樣……”葉瑩瑩嘀咕着走出去。
徒留把這話聽得清清楚楚的少年站在原地眼角抽動……
葉瑩瑩晃晃蕩盪地走出內室，好像遊園一般將昨晚沒有看清的全部更新一番。走到外間，她突然想起昨夜趙凌戈給她的那本書，又折回身去拿。
就這麼一來一回耽擱不了多長的功夫，葉瑩瑩突然聽到一個聲響近在耳側。
“少將軍……”
糟糕！青菱找來了！
葉瑩瑩心裏一疙瘩，一種即將被人撞破的緊張感從腦門直衝腳上。在她反應過來之前，她的兩腿已經飛奔起來了。
哎，哎，跑什麼……不跑不行啊，等下被青菱看到解釋還費口舌呢……算了算了，趕緊躲起來……
那腳好似自己有意識一樣，飛快地跨過門檻，熟門熟路地往裏鑽。
“糟了，趙小刀，青菱找……找……”腳下一個猛剎，葉瑩瑩舌頭開始打結。
看得可比昨天晚上的清楚多了！
背對着自己的少年，正從盆里撈起一個布巾繳緊，往自己赤裸的上身擦抹。聽到聲音，頓住動作轉過身來。
於是，原本是肌肉分明的裸背，一下子換成了衝擊力更大的正面胸肌。
我的乖乖！葉瑩瑩心裏有什麼東西小小的微微一跳，然後就止不住頻率地一個勁跳了起來。
心跳好快……葉瑩瑩在自己沒注意的時候，輕輕舔了舔嘴唇：果然，我還是對這樣的肌肉少年抵抗不了誘惑啊……又有美顏，又有身材，夫復何求！
這一廂，趙凌戈原本還淡定，總歸昨夜她摸都摸過了，不過……在看到葉瑩瑩舔嘴唇的動作時，趙凌戈的眼跟着一眯，兇狠的話跟着吐出來：“還看什麼！還不走！”
“哎呀！”葉瑩瑩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不是來看人身材的，連忙朝他跑過來，一邊開口：“快快快，讓我躲躲，青菱找過來了！”
應景一般，身後跟着傳過幾聲叫喚“少將軍！少將軍……”
聲音由遠及近。
葉瑩瑩苦哈哈地就要往趙凌戈身後的大床跑去，卻被一把抓住手腕。
“是不是傻？！你覺得在外面被逮住，跟我共處一室被逮住，哪個嚴重？”
呃……她剛才沒想那麼多啊，完全是心虛呀！
“把門關上！”
哦！葉瑩瑩連忙把門關上，看來看去還是縮到了軟榻那裏坐着，看着趙凌戈穿衣。
外面的動靜也越來越大，青菱的腳步聲很亂。
葉瑩瑩睇一眼正在束髮的趙凌戈，對方似乎一點不受影響。果然是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
腳步聲停了下來，門外傳來青菱恭敬又略帶焦急的聲音：“少將軍，您在裏面嗎？”
“什麼事？”趙凌戈用發簪別好髮髻。
“少將軍，小姐似乎昨天夜裏出去了。偏奴婢昨晚睡得死，今早起來發現小姐不在屋裏，被褥都是涼的。奴婢在周邊都已經……”
趙凌戈放下手，看眼葉瑩瑩，才開口：“你也知道你家小姐近來受了諸多驚嚇，就該夜裏陪伴在左右……”
這是，擔心她嗎？葉瑩瑩心裏感覺怪怪的，有些欣喜，又有些不自然。沒有料想到會突然聽到趙凌戈關心自己的話。
“是！是奴婢的錯。可是現在……”
“昨天夜裏你家小姐到我這裏喝茶，談得晚了就在這裏歇了。被你這一叫喚，她也醒了，你去打點熱水來讓她洗漱。”
“……是！奴婢這就去！”
葉瑩瑩不用想也知道，現在自己的表情跟門外的青菱一定是一樣一樣的。趙小刀是腦子被門夾了？居然這麼大咧咧地說出事實來？就不怕青菱腦子裏生髮出點什麼不純潔的東西來？
“青菱……”趙凌戈喚住門外要走的人。
“是，少將軍！”
“你叫我一聲少將軍，我也就囑咐你幾句。一來，你家小姐這兩年養在王府長大，脾性大，你既然年紀長她幾歲，就該多勸着點，往後不能再任性胡鬧了。第二，雖說王府里安全，可你也該警惕些。上次火燒棲岫樓的事，雖沒有追究，可你也實在難逃責罰！”
許是趙凌戈難得的嚴厲口吻，竟嚇得內外兩人都是一驚。
門外傳來“咚”的一聲響，聽得葉瑩瑩膝蓋就是一酸。
門外，青菱跪在地上，面色蒼白：“少將軍說的是，奴婢記下了。奴婢一定好好注意小姐安全。”
葉瑩瑩看向趙凌戈，這才發現他也正看着自己，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只覺得他的眉眼間都是嚴厲。呃，是不是該打個圓場？
“……”葉瑩瑩輕咳兩聲，頂着趙凌戈的注視開口：“好了好了，絮絮叨叨啰嗦這麼多。青菱，快讓我洗漱，我還沒用早膳呢！”
“是，奴婢這就準備！”
門外的腳步聲再響起，卻是比來時輕了許多。
葉瑩瑩瞪一眼：“還看我幹嘛？幹嘛扯着虎皮當大旗，嚇青菱好玩嗎？”
趙凌戈目光從她的臉上往下移，然後看向她的手，走了過來。
“喂，你過來幹嘛？”葉瑩瑩一下子被他的逼近弄得緊張起來，剛剛不管他是不是裝的，他沖青菱說那些話的時候可真是太深沉了！
趙凌戈從她手上把書拿走時，葉瑩瑩才恍然：剛才從外面跑進來，之前拿在手上的書也帶進來了。
“這本書，我想你這幾天應該沒時間看了。過些日子再給你。”
“為什麼？”葉瑩瑩不解，昨天給她書的人是他，現在他是想反悔拿回去嗎？
“你不是想跟我解除婚約嗎？只要你在聖上面前和念芸比舞贏了，就可以求得恩典，解除我們的婚約。”趙凌戈說話淡淡的，既沒有剛才的深沉，也沒有這幾日的急躁兇狠，倒讓葉瑩瑩有些奇怪。
難不成一個晚上的茶水，就把趙凌戈性格給喝淡定了？
葉瑩瑩撇撇嘴：“是你趙小將軍急着跟我解除婚約吧！我反正沒有心上人，是不是解除婚約我根本不在意！”
沒有心上人？！趙凌戈目光一沉，冷冷道：“之前，你寫給我的信里可不是這樣說的！”
什麼？給他的信？信里有提到那個兇手？！
葉瑩瑩一下子緊張起來，她下意識地吞了吞口水，假裝不在乎的模樣：“我有心上人？是我在信里說的嗎？我現在可是什麼記憶都沒有了，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了！”
“……”趙凌戈輕哼一聲，開口道：“你在信中說，你我多年未見，隱隱綽綽只想得起兒時相處的片段，連長相也記不清了。你在王府生活兩年多的時間，早已有了心愛之人，不能履行婚約，故邀我來京。所以，當爹說讓我回京時，我沒有拒絕。”
“什、什麼……”葉瑩瑩傻住了，再怎麼著她也沒有想到，趙小刀來京會是受到了葉瑩瑩的邀請，而且……
還是專程為了解除婚約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