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朝堂之上議朝政（三）
賢德太后頗感訝異，誇張點說，她甚至有些認不出眼前的這個少年是誰了。
透過眼前薄薄的珠簾，她能夠將朝臣和昭原的表現都收歸眼底。
第一次上朝議政，這個紈絝皇帝不但沒有表現出尋常時候急躁，隨意的性子和缺陷，在禮儀和舉止上也絕對稱得上得體有度。
尤其是在面對兩大位高權重的老臣時，昭原皇帝所表現出來的態度和手腕着實讓她驚艷了一把。
既顯得謙遜沉穩，又承接得圓滑自然，很難想像，這麼一個初登朝堂的少年皇帝竟然可以做到這種程度！
尤其在此時，當昭原“大言不慚”地說出胸中已有兩全其美的應對之策的時候，賢德太后除了難以名狀的驚訝外，更多的還是不敢置信和滑稽可笑。
“果然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這孩子倒真敢說…”賢德太后輕輕地搖了搖頭，饒有興緻地打量着昭原挺直的背影。
“皇上，您的周全之策是…”陳文衍恭謹地欠下身子，清亮睿智的眼睛裏滿是猶疑之色。
昭原恬淡地笑了笑，沉穩說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不管是邊疆的十萬子弟兵，還是受災的數十萬黎民百姓，都是朕的臣民，朕不會顧此失彼，區別對待！然，軍隊將士，是保家衛國的砥柱，是國家的基石，他們的糧草絕不可少！所謂皇帝不差餓兵，沒有吃飽的將士是不可能打得了勝仗的，這一點，秦老將軍的話比朕說的更有說服力！所以，左相剛才的諫言，朕不敢全然贊同。”
聽到昭原這話，陳文衍不由神色微動。
但他也明白皇帝語意未盡，故而只是抿了抿嘴，沒有說話，但心裏對這個素來風評不佳的少帝已是大為改觀了。
看起來五大三粗，實則通曉政治之道的秦老將軍也是若有所思地看着昭原皇帝，眼裏沉澱着歲月的哲理。
昭原掃視了群臣一眼，還算比較滿意自己“反客為主”，主導朝政的做法，“正如左相所說，民心不可背！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古往今來，多少朝代是因為失去民心而傾頹倒塌的？民眾是國家的根本，救濟災民亦是重中之重，一日都不可耽誤！所以，朕決定，從今日起，皇宮的一切財政開支按需分配，出行，日常所用，能從簡的就從簡，能不用便不用，省出的錢財物資全用於賑災…”
滿朝文武不禁動容失色，就是珠簾后的賢德太后也是微微瞪大了鳳眸，變了臉色。
民貴君輕！？
這是要效仿先賢的節奏！？
“皇上，此事萬萬不可！”陳文衍雖然被昭原“君舟民水”的說法打動，但即便是再看重民心，他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幃，犧牲了君主的尊貴！
“左相不必多言！朕貴為一國之君，本該為萬民謀福祉，令百姓安居樂業，然而此刻，朕卻只能看着黎民百姓深陷水深火熱之中，備受煎熬，朕甚感羞愧！所以，如果朕此刻還不有所行動，將來還有何面目去面對那些流離失所的父老鄉親！”
一席長篇大論下來，昭原稍微頓了頓，咽了口唾沫，差點下意識地伸手去拿前世總放在講台邊上的水杯，“…汗，差點兒還以為是在上課呢？”
“不過話說回來，哥的這番演講倒是足夠拿一面‘優秀講師’的小錦旗了…”昭原看着殿下眾臣一臉崇拜和敬服的表情，不禁有些飄飄然地佩服起了自己。
“當然，朕也知道，皇宮的花費雖然不少，但對於數量龐大的災民而言，作用可能甚微！故而，朕今日在朝堂上有一個不情之請！”
昭原將目光投向了站在文武臣前列的幾位士族豪門的公卿，“朕願以天子名分，向林家，古家和納蘭家借取錢糧，以作賑災救民之用！”
“臣等惶恐！”古余，林光和納蘭葉奉連忙跪倒在地。
古余高舉牙笏，朗聲道：“皇上乃天子，奉天承運，臣等身家皆因皇上和歷代先皇所得，此內憂外患之際，臣等本該銜草結環以報，皇上又何必言借！”
“說的好聽！我要是敢強取豪奪，你們三家還不廢了我！”昭原心裏暗罵，他可是看了不少魏晉南北朝的皇帝因為失去世家大族的支持，而自取滅亡的。
“三位愛卿不必如此，你們氏族發家不易，朕向你們借糧已屬強人所難！有道是天子不斂下臣之財，朕既然說借，就必然有還。除此之外，朕還代表皇家欠你們一個人情。”昭原擺擺手，微笑道。
古餘三人面面相覷，除了驚愕之外，還有一絲莫名的驚喜。
要知道，縱然是到了他們這般地位，皇室的承諾也不是想得到就能得到的！
而且，借糧之舉對他們亦是百利無害！
首先，他們士族據良田甚廣，屯糧頗多，除去家用和積蓄之用，仍有不少剩餘，其次，這些餘糧若是能借給皇帝用作賑災，不但能和少年帝王拉近關係，而且可以讓皇室欠他們家族一個人情，再者還可為家族贏取美名和聲望，從任何一方面看，都是極好的！
“臣等謹遵聖諭！”
“老臣替天下黎民謝皇上隆恩！”陳文衍面露激動，伏地而拜！
“左相請起。此乃朕之本分！”昭原內斂地笑了笑，旋即突然側過臉，輕聲向後方問道：“母后，您是否贊同朕的做法，或是，另有補充的？”
賢德太后一愣，鳳眸流轉，臉上露出了一絲頗含深意的淺笑，“皇上深思熟慮，體恤民情，哀家自是極為贊同的。”
昭原目光閃爍，大手一揮道，“既然如此，那此事便這麼定下了！至於這兩件事的跟進，左相，朕就全權交於你負責了！”
“老臣遵旨！”
昭原望向眾臣，凜然道：“眾愛卿還有其他事要上奏否？”
群臣默然。
昭原看向金鑾殿下的拂塵宦官，那面容白凈的太監頓時會意，尖着嗓音叫道，“退朝！”
“恭送陛下！恭送太後娘娘！”滿朝文武跪伏在地，高聲齊喊。
昭原從龍椅上站起來，望向承乾殿外明媚燦爛的陽光，胸中自有一股豪情，無聲醞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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