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蝴蝶滄海
他的意思，別人可能不懂，但作為曾是他前妻，曾和他有過這世界上最親密接觸的蘇悠卻很明白。
他的意思大抵是這樣的，他能做得最絕的事，是利用他的雙重權利，對她（他）們母子左夾右攻，讓她（他）們在這個城裏沒法立足；
最惡毒的事，就是和當地的學校談談，不需多，只需一個眼神的暗示，馬上能讓那幫被績效考核弄得愈發善於察言觀色、趨炎附勢的校長，明白他所暗示的事。
從此，就算蘇諺比現在聰明一千倍、一萬倍，即便他已經是某個行業的大家，只怕也沒哪個校長敢冒某人的YIN—威而要他。
讓蘇諺輟學，這於她來說，比公司破產、房子賣掉居無定所受得刺激還大。
搖搖頭，緩過神，看着蘇諺手裏，和電影同步發行的最新款的變形金剛，蘇悠又是一陣嘆息，如果他知道威脅的是他自己的親生兒子，不知道會是什麼樣的表情和心情。
只是，關於蘇諺的身世，她永遠也不會告訴他，離了就是離了，不管當年多麼不舍，有多少說不得的秘密，終隨着流年的滑度，兩個人之間，早就有了道永難挽回的鴻溝！
……
蘇諺今天出奇的乖巧，回到家，沒像往常一樣纏着蘇悠故意說摸不到燈開關，也沒有故意糾纏着蘇悠問這個那個，他其實會，卻偏偏要說不會的題目，換好拖鞋后就直接回房寫作業，而且一直沒發出任何聲音。
蘇悠看着他小小的身影，在原地獃獃的站了很久，等回過神，第一次覺得兒子真的長大了，而且不是早熟的那種長大，他儼然像是已經成了能擔當的男子漢。
袋子裏殺好的鱸魚，即使內臟已被掏空，身上被劃了數刀，卻還在垂死掙扎，一路過來，一直時不時在膠袋裡翻滾幾下，彷彿眼下的翻滾，暗示着已經是它即將被烹飪入人腹前的最後一躍，力氣大得驚人，着實把站着門廳處發獃的蘇悠給嚇了一大跳。
她這才嘆了口氣，默然回神，換好拖鞋到廚房準備晚飯，米才淘米，還沒來得及倒進電飯煲，門鈴大作，她剛推開廚房移門，還沒來得及走出去，蘇諺已經從房間裏跑出來開門。
孫楚楚明顯感覺到今天的氣氛不對，還以為蘇悠在為下午打電話給她，她沒接到而生氣，把手裏帶來的遙控汽車遞給蘇諺后，就朝半個頭露在廚房門外對她默然無聲、面無表情的女人，小心翼翼的賠笑，“小悠，身上這件衣服不錯，襯得氣色也不錯，比平時年輕漂亮多了，我早就說過了，別整天穿那麼老氣的顏色，就應該穿穿這些……”
典型的話不擇時，凈會幹些睜眼說瞎話的蠢事，蘇悠身上穿着的只是做飯的圍裙好不好，之所以亮麗，只是因為上面帶點粉色的碎花而已，何況這圍裙本來還是她自己送的。
她不記得也就算了，也沒必要在這裏對着一條圍裙，天馬星空、胡編亂造的，亂拍一通馬匹，而且還都是拍在了馬腳上。
果然，話還沒說完，實在聽不下去的蘇諺就在邊上拉拉她的衣服，很適時機的打斷她。
她低下頭，順手摸摸他柔軟烏黑的頭髮，“臭小子，還算你有良心，要今天再不開我，我這遙控小汽車可就不給你了。”
讓孫楚楚大跌眼鏡的是，蘇諺今天駭她心目的乖巧，繼他上午那聲讓她心肝直晃的“孫阿姨”后，他再次很有禮貌的叫了聲“孫阿姨”，然後不等她反應，直接從鞋櫃裏拿了雙拖鞋給她。
她一頭霧水的接過拖鞋，等換好，抬頭朝廚房看去，蘇悠已經重新回廚房炒菜，只聽到噼里啪啦的煸炒聲，蘇諺拉上她，把她朝房間裏拉去。
“諺諺，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媽媽怎麼了”孫楚楚回頭看了下被蘇諺關上的房門，一臉疑惑。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肯定發生了什麼大事，而且這件事和我有關。”蘇諺好看的小臉也是難得一本正經的模樣，“可能……”
因為距離問題，他微微揚起頭看着孫楚楚，“我估計……和我那隻知道播種不知道收穫的爸爸有關。”
枱燈發出暖暖的流彩，洋洋洒洒的縈迴在他身上，看得孫楚楚渾身一顫，恍然間，眼前的小身影和前兩天看到的那個身份高貴，談吐優雅的男人儼然合成一體。
“諺諺……”她似乎想到了什麼，直接忽略掉蘇諺這番，在平時能讓她瞬間崩潰的措辭，半蹲下身子看着他那雙澈亮如星的眼睛，“如果有一天，你發現你的爸爸不僅長得帥，還很有很有錢，不對……他不僅有錢，還很有權，你會選擇離開媽媽去跟着他嗎？”
“不會！”蘇諺不加思索的搖搖頭。
孫楚楚長長鬆了口氣，再次摸了摸他的頭髮，“諺諺真乖，要記得，媽媽之所以沒時間陪你，其實是為了給你更好的生活，她都是為了你！”
蘇諺用力點點頭，小大人似的笑笑，“這些我一直都是知道的。”
因為知道，所以他也才會格外心疼媽媽；所以才會努力讓自己在每次考試中都得一百分；所以才會去處理好那些莫名其妙，讓他至今一頭霧水，和他本人全無干係的“感情”事，這些全是為了讓累了一天的蘇悠不再為他的事操心。
……
蘇悠推開房門時，蘇諺正在專心的做作業，長長的燈影斑駁在他側臉上，襯得他睫毛愈發密長，隨着眨眼的次數也忽閃忽閃的，像展翅欲飛的蝴蝶，很美，很美，美得蘇悠都不忍心去打擾這種美好。
她突然想起曾經看過的一本書，她其實不大喜歡看言情小書，即便無聊時會看，卻大多只是囫圇吞的看個大概，唯獨有一本書，因為書友總結出的一句話，“蝴蝶很美，終究蝴蝶飛不過滄海”，而讓她深深記住了那本書《蝴蝶飛不過滄海》。
蝴蝶對滄海說：“因為愛你，所以才要離開你”。那時的她還沒任何感情經歷，只是個喧嘩紅塵中，無父無母，獨自飄零的女孩，她自詡沒這麼高尚，卻沉溺在那本書里久久不能自拔。
多年後，當她偶遇張奇，接着戀愛，結婚，然後離婚，她才依稀懂當年蝴蝶的凄然無助。
誰說蝴蝶飛不過滄海的，之所以飛不過，只是它不願意而已，因為它早已一眼定了萬年，從此沉淪迷戀到無法自拔……
定了定神，轉過臉看了看孫楚楚，她正在擺弄蘇諺新買的變形金剛，似乎還在糾結怎麼給把變形金剛的腿給縮回去，她很專註，秀美微蹙，紅唇微翹，根本沒注意到門被人推開很久。
蘇悠嘆了口氣，果然是個在生活優越下長大的人，終究和她不一樣，可以有閑情雅緻玩小孩玩具，而且玩到這麼著迷的地步，清清嗓子對着房內兒子小小的背影說：“諺諺，洗手吃飯了，吃好飯再做吧。”
蘇諺放下筆，小聲“哦”了下，卻沒像以前那樣要，故意皺着眉說自己還小，凳子太高，下不來，然後要蘇悠抱抱。
這次，沒等蘇悠靠近，他已經很自覺的從凳子上跳了下來，直接朝門口走去，在經過還在忙着擺弄變形金剛姿勢的孫楚楚面前，頓了頓腳步，然後趁蘇悠不注意，飛快的朝她擠了下眼睛。
孫楚楚先是愣了愣，等明白怎麼回事，忙回給他一個明白的眼神，他這才放心的朝衛生間跑去。
蘇悠正想轉身，孫楚楚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小悠，我有話和你說。”
蘇悠回頭朝她輕輕一笑，“有什麼事，吃過飯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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