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因劍而生
“這毒似乎不會致命，只要我不運功情緒穩定就不會發作，昨晚一時大意運功逼毒造成了反效果，如今毒入丹田恐怕要養上許久。”
白澤看着她連床都下不來皺了皺眉，昨夜他也讓大夫看過，說她中的毒全國可能都無人能解，無法運功不就是等於廢了這一身武功，也不知遇見了誰讓一向鎮定的她慌了手腳，看這樣子是急火攻心了。
既然內功被封到不如藉此機會，白澤低頭想了片刻起身走遠，“今晚我就把你送回弦音閣，你好好養傷，我先走了。”
他眼中的溫柔蕩然無存，取代的是他肅殺的面孔，北宮羽抬頭撞進了他突如其來的冷漠的眼神中，一時愣在原地，見他要走才出聲喊住了他。
白澤沒有回頭只是停住了腳，用不咸不淡的語氣說道，“何事。”
“阿澤。”北宮羽輕柔地開口，抬手扯住了他的袖擺，那身素白的長袍上還沾着自己的血。
見她不依不饒，白澤轉身快步走向她，把她從床榻上拉起，勾住了她的下巴，“沐霖月，你這麼聰明的女人還需要我把話說透嗎？這世間最假的就是感情二字，當初娶你自然是因為你有利用價值。”
“阿澤，你……”北宮羽的話說道一半就被白澤捏住了腮幫，堵得她說不出話來。
白澤冷冷地看着她，似笑非笑地說，“我？我什麼我？當年你被丟在四合山腳被劍宗第七代掌門抱去，以一介女流的身份加入劍宗習得劍法，在同門之戰中存活，成為第八代嫡傳弟子，我說的沒錯吧？”
北宮羽錯愕的看着他，他雖知自己自小習劍，可自己從未告訴他自己的身世，他不是江湖中人，不可能從自己的劍法中看出端倪，更何況是這樣的細微密事，同門之戰一直都是自己心中的傷疤，自己自然不可能與他說，那麼他又是怎麼知曉的。
“白家兩朝元老，朝廷之中也多是白家人，但你可知白家對蕭帝的恨，族長盡心儘力為蕭帝征戰沙場最後卻落到五馬分屍，我的父親因勸諫不成反遭被群臣參奏被貶，在路途中病死，大哥二哥為官清廉卻遭小人所害，蕭帝聽信麗妃的枕邊風將他們雙雙處斬。此仇不報難消我心頭之恨！”
北宮羽從白澤手中拚命掙脫，“這我當然知道，正因為這樣，我才會聽你的安排以藝伎的身份替你收集滿朝情報，完成你的帝王夢！”
“知道？你可什麼都不知道，你可知從軍之事是家族的安排，我的失蹤也是家族的意思，為了讓你順利到達京城，可沒少安排家僕做你的引路人，你一路上都有人尾隨向我報信，告訴我你的情況。”
見到北宮羽的表情，白澤似乎很滿意，既然都說透了他就不介意再說多些，“沐霖月，你可知你是白家豢養的殺手，否則你怎麼會這麼湊巧被丟在四合山，又這麼湊巧的被你師傅抱去，又如此輕易的入了劍宗，你是知道的，劍宗從來不收女子。”
“在你下山之後，你為何如此碰巧的撞見了我，你以為你為何一帆風順，你這一生、你的所見、所聞、所感都是白家一早安排好的，你以為我當真愛你嗎？我怎會愛上一個殺人的工具呢？與你成婚自然是為了更好的牽制你。”
白澤湊到北宮羽的耳邊，一字一頓的輕聲說道，“一切都是你的一廂情願啊，沐霖月。”
北宮羽愣在榻上半晌沒有回過神，直到白澤走遠，一滴紅淚滴在她的纖纖玉手上，她卧在床頭放肆的大哭，壓抑了多年的眼淚傾斜而下。
“沐霖月啊沐霖月，你怎麼這麼傻啊！”北宮羽跪在榻上雙手攥拳，大聲的咆哮着，體內的毒也在此刻以排山倒海之勢侵入經脈。
北宮羽踉蹌的爬起身卻因為全身無力跌倒在地，口中的鮮血不自覺的滴落，淌在她腥紅奪目的紅袍上，這些年的情愛，竟然都是因為家族的安排嗎，她竟活得像個傀儡，一個殺人的工具，一個無償奉獻的機器！最後還烙得個功力盡失，形同廢物的地步。
“白澤！我此身因劍而生，斷不會是你白家的提線人偶，今日你對我棄之如敝，他日我定叫你生不如死！”北宮羽撕心裂肺的喊着，用盡了她全部的力氣，暈睡了過去。
京城內，風雪正大。
颶風吹起漫天飛雪，瀟瀟洒灑蒼茫了半邊天，掩住了方才升起的冷月，蒼白的天邊忽的閃過一道血紅色的光，光芒散在皚皚白雪之上，開出一朵朵俏麗的血紅色小花。
在北宮羽的夢中，思緒回到了一個月前。
她端坐在梳妝枱前，銅鏡內的女子容色傾城，不似人間之物，一雙秋水明眸幾乎可以勾走世間所有男兒的心，可誰又知她自己卻是如此憎恨這張萬生垂愛的面孔。
身邊的丫鬟早就被她遣走了，周圍的沒有多少裝飾，顯得很單調，但有她在這兒也成了一道風景，此時卻有人打攪了這樣美好的景緻。
窗外響起咚咚的悶響聲，聽得出來是有人在扣窗，突然木窗被輕柔的推開，外頭的風雪吹了進來，落了滿屋。
一襲白衣輕巧的落地，從窗口躍進屋內，這樣大的動作竟沒有發出太大的聲響，只有白衣男子懷中的木盒中傳出沙沙的聲音，像是什麼東西碰撞在一起。
外頭的風雪未停，窗外又沒見什麼雨具，可男子身上卻瞧不見半片雪花，也不知他是用什麼方法躲開這漫天飛雪的。
白衣男子自然的將東西放在圓桌上，又從懷裏取出了一枚血紅色的簪子，他一手搭在她的肩上，一手笨拙地為她戴上簪子，女子似乎很喜歡，還偏頭瞧了好久。
“今日怎得想起來我這坐坐？”
“良辰美景難得，豈能讓我一人獨享，瞧我還帶來了你最愛的桂花糕，可想嘗嘗？”白衣男子打開了木盒，裏頭的確擺着幾塊桂花糕。
女子起身走到了圓桌前，拿起素白的瓷壺為他添了一盞茶水，“外頭冷，想來你給我帶桂花糕是假，討茶喝是真，來快喝杯暖暖身子。”
男子在她面前坐下從她手中接過了茶盞，他微微抿了一口茶，自然地閉上了眼睛，想來是茶的清香沁人心脾讓他不自覺的陶醉其中，“你這的茶倒不錯，明前龍井，我記得前些日子聖上才剛得了一瓮，還沒開壺嘗鮮，你這已經喝上了。”
“怎得？你得了皇帝老兒的喜歡，還沒嘗過這些，我這左右還有兩瓮喝了一段時間可嘗膩了，給你帶回去吧，看來你還沒我瀟洒自在，在這弦音閣中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想要什麼我得不到。”她靠在手臂上笑着說，講着自己的風光，可卻沒有一絲自豪感，眼中卻閃過一絲悲涼。
“月兒，你恨我嗎？”
恨？怎能不恨？當年她與他一見傾心，她雖不是官宦子弟家的富家千金，他也不是富貴人家的公子，但過着男耕女織的生活也算幸福美滿，見她每天起早貪黑他有些不忍，他心疼抱着她許諾定會讓她一生風光。
她現在的確風光了，可是是以弦音閣第一花魁的身份，那年他加入了討伐冥珏帝國的軍隊，只為拿點軍餉寄給她，讓她添補些家用，讓她在家中過得舒坦些，可就在軍隊進入冥珏帝國邊境時，龐大的軍隊驟然消失。
得知消息的她在家中哭了整整兩天兩夜，最終，她變賣家中良田充作盤纏，歷時三年兩個月在京城找到了他，然而久別重逢，他見她的第一句話便是“你願意為我犧牲嗎？”
她點頭應許，此後，她憑藉自己的容貌一夜成名，一曲鳳求凰讓她紅遍大江南北，雖與白澤完婚五年早已不是黃花閨女，但她依舊守身如玉，安心做一名藝伎，因為精通歌舞樂器偶然結識二皇子蕭羋，也算是高山流水遇知音了。
弦音閣上下仰仗她的功勞在京城享有盛名，整個青蘭帝國中也開始流傳這樣的佳話。
弦音閣中有弦娘，
鳳凰于飛在明堂，
一曲清歌弄鶯鵲，
春來更比牡丹嬌。
從此世上再也沒有沐霖月，只有青蘭帝國第一美人——北宮羽，女人雖鬧不出什麼興兵作亂的大逆不道之罪，但得勢的女人顯然比得勢的男子更加可怕，而比得勢女人更可怕的，是像她這樣的聰明人。
紅顏亦可覆國，協助他奪取皇位，這就是白澤交給她此生的第一個任務。
在這樣這片大陸中，情報是比兵權更強大的武器，北宮羽就擅長整理和收集情報，正因為又北宮羽背後的支持，他在軍中朝野幾乎是平步青雲，官位高了自然彈劾他的人也多了，可是這些彈劾之人都會無聲無息的被北宮羽解決，一次又一次，北宮羽可不是弱女子。
這樣的事情多了，也再沒有人敢不知死活的說他的不是，畢竟也不會有人蠢到拿命開玩笑，況且這個年輕的軍官也實在沒有什麼大錯可查，大多數時候都是他們自己沒事找事的瞎議論，無非是嫉妒這個年輕有為又相貌英俊的元帥罷了。
白澤，這一在討伐冥珏帝國的戰爭中倖存下來的年輕的三軍將領，在指揮官戰死的情況下臨陣不亂，指揮這整個部隊殺出重圍並奪得了冥珏一方城池，當今聖上龍顏大悅，嘉獎他為陸軍主將兼任討伐軍統帥。
可這個少將並沒有停止給皇帝帶來驚喜，他一次又一次指揮清掃了各路反王，有效阻止了邊疆地區的兵變，多次打退冥珏陸戰軍和號稱空靈大陸第一鐵騎軍的餓狼軍，戰功赫赫。
說恨，她怎能不恨，他把自己送進了這不見天日的地方，她不過是他爭權奪利的工具，但她又不恨，因為他卻對自己百般體貼，雖不能與他相認，更不能再續夫妻之情，可他卻連妾都不納空出這四方的宅院顯得無比寂寞。
北宮羽看着白澤輕聲一笑，說話倒客氣了起來，“小女子與白將軍無冤無仇，又怎會恨白將軍，白將軍可是想置小女子於不忠不義之地，小女子雖不比男兒，但卻也知道忠心二字，白將軍是我的主子，奴婢怎敢怨將軍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