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千幻劍神（下）
林落楓看着紅衣女子，問道：“他怎麼樣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紅衣女子沒有答話，從包袱里取出那青白相間紋路奇異的亟草，用力一搓，大把的亟草開始燃燒起來。ｗｅｎｘｕｅｍｉ。ｃｏｍ亟草的燃燒和普通草完全不同，看不到火焰，只有白色的煙。淡淡的香味飄在整個山洞裏。林落楓只感覺自己像是在霧裏一樣。女子將點着的亟草靠近莫言的胸口，濃煙甚至擋住了林落楓的視線。不過亟草的煙並不嗆，相反，吸進去還有一種非常舒服的感覺，好像泡在溫泉裏面一樣暖洋洋的。紅衣女子右手握住亟草，左手以一個很怪異的掌資靠近亟草，落楓看到亟草燃燒的煙竟然開始向著莫言身上的傷口涌去！
等到亟草完全燒完的時候，莫言胸口的刀傷和方才被針扎出的孔上都泛出白色，全身也不再有血液滲出來。莫言好像舒服了很多。然後女子從包袱裏面取出藥草，拿出一個葯鍋，對林落楓道：“他沒事了，你把這些葯拿去熬了喂他，熬出來的葯分三次。明天他就會醒了。你們別離開這裏，等到他醒了我有話問他。”
女子轉身欲走，林落楓急忙對她說到：“姑姑，多些姑姑救命之恩！”
女子頭也不回，“先別謝我，若是到了明日我知道了你們有什麼不應該有的想法，我會殺了他的。”然後慢慢走出了洞口，走到洞口之時，女子停了下來，對落楓說道：“包袱裏面有食物，你也不必再出去找東西吃了。好好照顧他。”
落楓看着女子慢慢地離開，心裏一直有些不解：為什麼這女子性情如此怪異？方才話還說的好好的，還幫忙救莫先生，現在卻又如此冷淡呢？
林落楓看着漸漸熄滅的火焰，擔心柴不夠，又跑到外面去撿了些柴回來。當他回到洞口的時候，落楓高興地叫了起來：“莫先生，你醒了！”
莫言轉過頭來，看着滿臉興奮的林落楓，自嘲地笑了笑：“沒想到我還要靠一個孩子來照顧。”林落楓跑了過去，開心的笑了起來：“先生哪裏的話，如果沒有先生，說不定我現在已經死了，與先生對我林家的大恩比起來，這算什麼。對了，先生你等等，我這就去給你熬藥。”
莫言看着林落楓，問到：“落楓，你知道那位前輩的來歷嗎？”
落楓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不過她是一個好人。雖然她的脾氣有點怪。”
莫言點了點頭，道：“只是不知那前輩為何對我懷有一絲戒意，雖然我沒有辦法張開眼，但其實我一直都知道外界發生的一切。”
林落楓勸道：“沒事的先生，我們都不認識她，甚至都沒有聽說過，她不會難為我們的。”
莫言抬起頭，看着遠方，說道：“我不過殘命一條，只要你沒事就夠了。唉，也不知道嫣然那孩子怎麼樣了”莫言眼中泛出一絲柔情一絲歉意。
當第二天太陽剛剛升起，紅衣女子便出現在了兩人面前。女子看着，眼神有些冷：“後生，你是何人？又怎麼會這淬神訣？又是誰傷了你？”莫言掙扎着站了起來，雙手抱拳行了一禮，說道：“晚生莫言，多謝前面救命之恩。不知前輩從何處聽得這淬神訣？”
女子前進了一步，看着莫言，問道：“我現在不管你從何習得淬神訣，我只問你一句：你是不是還想得到千幻劍訣？”
莫言顯然被女子的話嚇了一跳。莫言吃驚得看着女子，女子看到莫言的眼神的時候，眼中的殺意漸漸濃烈了起來，林落楓急忙叫道：“姑姑，不要！你誤會我叔叔了。”女子殺氣騰騰地走向莫言。而莫言似乎沒有看到似的，傻傻的看着女子。
女子拔出那把奇異的劍，劍尖指向莫言：“想得到千幻劍訣，就看你有沒有那命了！”林落楓被女子的樣子驚呆了，他不明白為什麼那個熱心的女子會是現在這樣拔劍對着莫言，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殺意。
“前輩可認識千幻劍神蕭逸？”莫言絲毫不在乎眼前女子的殺意，當他看到女子的劍以後。似乎突然確定了什麼事，猛的一喝。
“還說你不是為了千幻劍訣而來？”女子眼中的殺意越發濃烈起來。
“晚輩莫言，千幻劍神前輩乃是晚輩師叔祖。前輩誤會了。”莫言向女子說道，“請前輩相信在下。”
“胡說，連我都不知道主人門派，你如何得知？”女子雖然有些不信莫言的話，但聽的莫言這樣說，眼中的殺意倒是淡了不少。
莫言見她不信，猶豫了一會。說道：“天命斷，劍神現；三千功德，以逆一言。不知道前輩可聽過這兩句披言？”
女子頓時慌張起來，連忙將手中長劍**劍鞘：“先生，方才多有冒犯，忘先生不要見怪。”說完深深作了一揖。這反倒是有些出乎莫言意料了，莫言也不好意思起來。連忙還禮：“前輩客氣了，晚輩脾氣有些不好，方才也有失禮，前輩如此大禮，晚輩如何敢當？”
女子說道：“我不過是主人劍婢，先生與主人是同門。哪裏敢當先生這前輩的稱呼？”
莫言笑了笑：“既然我們都與千幻劍神前輩有關係，不如我們就不必在意那些虛禮了，大家以長幼相稱呼不是很好嗎？”
女子聽得莫言說到不必在意虛禮，頓時釋然。笑了笑，說道：“先生倒是與主人有些相似，主人也經常說不管那些虛禮。”
莫言打個哈哈，“既然如此，我便不與前輩客氣了。不過前輩長我幾十歲，這一聲前輩還是當的起的。”
女子也放鬆下來，說道：“要是主人知道我遇見了他的同門子弟，定然會非常高興的。”，女子臉上洋溢着歡笑，接著說道：“主人雖然喜歡清靜，但先生與主人同門，就請先生隨我去見見主人吧。”
莫言因為身世坎坷，本是一個性格有些怪異的人，吃軟不吃硬。女子如此以禮相待，莫言反倒有些拘束起來。女子帶領兩人走出山洞，然後便在山中轉來轉去，走了好遠，終於來到一片小樹林，林子裏面的樹不同於外面古木，竟然全部都是幾十年樹齡的樹。
女子帶領兩人在小樹林裏轉了好幾個圈子，最終才走出來，來到一個瀑布邊，在瀑布之後，進入了一個山洞。山洞裏面有着一些簡單的生活所需物品。女子繼續帶領兩人來到山洞深處，只見在山洞最深處，是一個用亂石堆起來的小丘。林落楓正在奇怪：那劍神前輩到底在什麼地方？
女子跪在小丘前面，恭敬地磕了三個頭，然後說到：“主人，劍婢知道主人喜歡清靜，不過今日劍婢遇到了主人的同門弟子。所以劍婢自作主張帶他來到這裏，不過劍婢想，主人就算知道了也會很開心的。”
莫言大吃一驚，然後馬上也學着女子的樣子跪在了這個簡易的墳前，左手虛握放在頭頂，然後以這個奇怪的姿勢磕了三個頭。說道：“蕭前輩，在下一言門弟子莫言，家師陳靜初。見過師叔祖。”林落楓也學着女子的樣子，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頭。
林落楓抬起頭，這個山洞很大，很乾燥。蕭逸的墳就在他們身前七尺處，墳上沒有任何標記，就像是一堆亂石頭。山洞的周圍掛着很多不知名的蔓藤。雖然已經入冬了，但是這些蔓藤卻都是綠色的，給這個山洞增添了不少生機。在蕭逸墳后的石壁上刻着字，每個字竟然都能明顯看到是有無數道劍鋒刻成。劍鋒與劍鋒之間似重疊似分散，但是每個字卻又無比清晰。每個字都似字而非字，看起來，倒像是劍招。林落楓只看了一會便覺得頭暈，不敢再看。林落楓記得上面刻着：某縱橫江湖，為天下蒼生奔走。無奈世間再無抗手，誠寂寥矣。及至紫衣為碎，余心甚哀。遂隱居深山。嗚呼，人生之所求而不得，何以為生矣？
女子自稱劍婢，在一路前來的過程中，林落楓問起了關於這個千幻劍神蕭逸的事，在莫言的解說下才終於明白了紅衣女子與千幻劍神的關係。至此，落楓對眼前這個劍婢充滿了敬意。
原來在五十年前，一言門武堂有一位武學天才。他不但將一言門武藝修鍊至最高境界，而且還自創出一套千幻劍法。不過蕭逸是一個非常喜歡熱鬧的人，他實在是有些受不了一言門遺世獨立的門規，每年都苦苦哀求掌門，讓他給自己一個出去尋找亟草的機會。一言門長老都非常喜歡這個善良而有些喜歡嬉鬧的晚輩，在再三強調一言門規以後，掌門還是答應了蕭逸的要求。蕭逸在一次外出的時候，無意中遇到了一個叫做段紫衣的女子，段紫衣自幼被毀容，性格極其怪異。不過蕭逸卻愛上了這個喜歡穿紫色衣服的女子。蕭逸不斷想出各種各樣方法逗她開心，最後兩人拋卻顧慮走在了一起。可是卻遭到了一言門所有人的反對，因為段紫衣的父親段延山是武林邪道第一高手。
蕭逸無法忍受這種對於人出身的歧視，與一言門所有長老都鬧翻了，最終被罰面壁三十年。在被罰的第一個月，蕭逸在一言門內寫下了兩句披言：天命斷，劍神現；三千功德，以逆一言。然後蕭逸就此逃走，叛出一言門。一言門將此引為奇恥大辱，將蕭逸的事寫入卷宗，並告誡所有弟子不得與蕭逸有任何往來。
蕭逸離開一言門后，與段紫衣走在了一起。蕭逸始終感覺愧對一言門。所以決定以自己這個叛徒的身份做一言門想做卻沒有做過的事——拯救蒼生。蕭逸想要以此來減輕自己對一言門的愧疚。蕭逸從來沒有使用過一言門的秘法，所以江湖中沒有人知道蕭逸的來歷。不過蕭逸本身的武功就讓他天下無敵。後來蕭逸偶然間救了劍婢，劍婢無處可去，於是一直跟隨蕭逸行走江湖。蕭逸的瀟洒和放蕩不羈深深地吸引了劍婢，劍婢愛上了他。不過劍婢知道蕭逸與段紫衣的關係，所以只是一直跟隨陪伴着他，並自稱劍婢。劍婢手中的劍便是蕭逸的成名兵器：銀鱗閃。後來蕭逸外出的時候，段紫衣被人偷襲至死。蕭逸心灰意冷於是退出江湖，隱居至此。
段紫衣的死對蕭逸造成了很大的心理負擔。後來因此鬱鬱寡歡，最後相思成疾，病逝於此。
劍婢在埋葬蕭逸之後，守護在蕭逸的墓邊。一守就是四十三年。
莫言在一言門的時候，也曾經被告誡不得與蕭逸有任何往來。不過當莫言決定離開一言門的時候，當他明白愛一個人可以愛到什麼程度的時候，他就再沒有任何責怪蕭逸的意思了。此刻得見這傳說中的千幻劍神，在莫言的心裏有的，僅僅是崇敬而已。
當三人離開蕭逸的墳之後，莫言轉身對着劍婢一揖到底，說道：“前輩對劍神的忠心令在下萬分敬佩，請受在下一拜！”劍婢側身不敢受禮，說道：“追隨主人是我一生的願望和追求，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先生言重了。”莫言認真地說到：“前輩，或許一個人敬仰一個人很容易，一個人愛上一個人也很容易。可是如前輩這般默默守護一個人，但求心自在，不論生死。只怕時間少有。前輩重情重義，這一禮當得。”劍婢看着莫言，沉默了一會，說道：“你與主人真的有點像。特別是你說話認真的樣子，很像主人年輕的時候。”劍婢彷彿陷入了深遠的回憶當中：“我記得那年我生日的時候，主人送了我一件紅裝，主人說玲兒，你穿着紅裝的樣子真的很好看，還有你現在的這個髮飾。若是你到武林中轉一轉的話，只怕不知道多少豪傑都會為了你而廝殺呢。主人真會哄我開心。那一年我十五歲，我知道自己長的很美，可是主人卻只關心紫衣姑娘。主人一直都把我當成自己的小妹妹，不過能夠留在主人身邊，我就已經很滿足了。”
“就在那一天，我發誓，自己要一輩子做主人的妹妹，我要主人記住我的樣子。所以，我穿了一輩子的紅裝，若是主人知道我還留着他送我的衣服的話，一定會很開心很開心的。”
......
劍婢彷彿迫不及待的要讓兩個人知道自己對劍神的感情一樣，就那樣淡淡的，堅定地說著她與蕭逸的一切。莫言終於知道了，眼前這個女子全身妖艷的紅裝竟然只是為了四十七年前蕭逸的一個玩笑！劍婢之所以要用手帕包住手再給自己把脈是為了不讓任何男人碰到她。
劍婢的故事很長很長，他們一直從傍晚說到了第二天下午。說完了故事的劍婢顯得很疲憊，她對莫言說道：“先生，主人一直都喜歡我在他的身邊。昨天實在是有些失禮，先生不要見笑。但是現在，我要回去陪伴主人了，主人一直都教我各種各樣的東西，前兩天我找到了主人跟我說過的藍心菇，我要去試試，看能不能做出來主人說的那個藍心散。如果我做了出來，主人一定會很開心的。主人喜歡清靜，我就失陪了。”
然後劍婢轉身向著蕭逸墳所在的山洞走去。莫言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唉，孽緣啊！”然後深深一揖，帶着林落楓轉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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