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香料足夠

第53章:香料足夠

一樓,正堂內。

江修業站在中間,背對着眾人,抬頭打量懸在高牆上的牌匾。

牌匾上,雕刻了一句詩:“窗明麝月開宮鏡,室靄檀雲品御香。”

這句詩取自賈宇的《夏夜即事》。

不算多出名,但勝在應景。

沈玉棠沿着漆紅的扶梯走下,一邊說道:“聽聞江大公子這兩日花重金買下城中所有金線草,莫不是江家又做了新香,需要用到金線草?”

江修業轉過身來,他的狀態不算好,儘管衣着華貴整潔,頭髮梳理得整齊,但眼底的烏青,以及佈滿血絲的雙眼,便能證明他昨夜一宿未眠。

同樣的,沈玉棠昨夜也不曾入睡,但狀態也比他好得多。

江修業攤開手呵呵笑道:“見我在此,沈玉棠你意不意外?”

眾人聞言,不禁皺眉,暗道江大公子是瘋魔了,怎麼在這等場合,一出口就直呼沈公子的名,連表面功夫都不做,是打算徹底撕破臉了?

沈玉棠走下樓,來到他身前,淡然道:“確實意外,不知江大公子有何指教?”

兩人相對而立,江修業道:“指教不敢當,只是沈公子應該多着急着急手裏的香料夠不夠,現在城中的金線草都在我手裏,藏香閣的去蕪香能維持今日的量,可不一定能維持明日,後日,十日後的。”

他稍作停頓,見旁人聽了他的話果真小聲交談起來,不免暢快一笑。

“沈玉棠,你若是現在跪下了求我,我便將金線草售於你,以免你到時候交不齊訂單,賠光了家底!”江修業雙目充斥着仇恨之色。

他到現在這地步,都是沈玉棠所逼,若非其步步緊逼,他豈會差點入獄,現在又被父母叔伯指責,眼看着就要失去掌家之權,何不趁現在來羞辱沈玉棠一番。

沈玉棠手裏僅有劉家鋪子的金線草與之前所採購的那一些,現在去蕪香銷量如此大,他根本不夠用。

到時候,只能來江府購買。

沈玉棠輕笑一聲,道:“江公子是瘋了吧,我家香料足夠,為何要到你江家購置?我盤算了下,囤下的金線草足夠用到下個月,這期間,就算陵陽城沒有金線草,我大可以到別處購買,江府的,即便是給我,我也不敢用啊。”

江修業面色猙獰:“裝腔作勢,你家就那麼些金線草,怎麼可能支撐一個月,該不會到時候金線草不夠,用別的東西濫竽充數,欺騙客人!”

周圍的議論聲大了些,也擔心會出現這一情況。

她還真是小瞧了江修業的瘋癲,這樣的話也說得出口,是要破罐子破摔,完全不顧江府的臉面了。

“我可沒江公子那麼膽大,放火殺人的事都敢做,售賣假貨可是會進大牢的,沈家不像江家,有個做官的二老爺,這種罪名可承擔不起。”

沈玉棠這番話令旁人不明所以,卻讓江修業神色微變,隨後依舊得意昂首的笑着。

他輕蔑地望着沈玉棠,好似在說,就算你知道要殺你之人是我,放火之人是我,那又如何,你照樣拿我沒辦法。

沈玉棠不理睬他的目光,接着道:“事到如今,也不怕告訴你,製作去蕪香所用的金線草年份越老越好,而在去翡翠苑之前,我便讓人從各商鋪進了足夠的貨,至於後來採購新的金線草……當然是為了嘗試新鮮的金線草做出的去蕪香會不會更完美。

可惜,還是年份老些的更好。

倒是不曾想江公子動作迅速,將市面上的金線草都買了,這東西可不便宜,尤其是今年份的金線草,十兩銀子十兩香草,江府全都拿下了,果真財大氣粗。”

沈玉棠一番話,不僅令眾人安心,也讓江修業陷入崩潰邊緣。

江修業勃然變色,顫抖地指着沈玉棠問道:“你剛才在說什麼?你要的是年份老的金線草?”

沈玉棠淺笑道:“自然。”

香方是她熬了幾個通宵才確定好的,這次是完全放棄去年的方子,添加了金線草,沿用了驅蚊草,其中香料的用量與放入時的先後順序極為重要。

而金線草也是非常重要的一環,年份新的更偏重於治病的效果,而沉澱幾年的金線草味道藏而蘊濃,正好與驅蚊類的香草味進行中和,在醒香后,其味清淡柔和。

得到這一答案的江修業,只覺得萬念俱灰。

他早就買了金線草,為什麼幾家店鋪的掌柜都不曾說?

他之前先買今年份的金線草都是為了引他入局……

每一天,都能讓手下的人完美配合,表現得那般着急……

當他還在為搶得金線草而得意時,其實已經中了沈玉棠的計。

這麼多天下來,每一步都是沈玉棠做的局。

想到他被對方玩的團團轉,想到家中倉庫堆積如山,又毫無用處的金線草,頓時胸口猛地抽疼,噴出一口鮮血。

“大公子!”

僕人上前攙扶,卻被其一手揮開。

江修業面眼戾氣,望着他怨恨道:“沈玉棠!你好深的心思,竟敢設計害我!此仇此恨,我必報之!”

沈玉棠:???

她不疾不徐地說道:“一直以來都是江公子率先出手,我不得已才反擊的,怎麼到你口中,好像我才是那個大惡人一樣,論顛倒黑白,江公子當屬大燕第一人。”

江修業雙手握緊,渾身顫抖,赤紅的雙眼死死盯着沈玉棠那張美絕人寰的臉,恨不得將其生吞活剝,憤怒到了極點,一手抄起旁邊擺放的木盒大步走向沈玉棠,就要砸過去。

“啊,沈公子!”

“當心!”

“大哥!你要做什麼!”江修文跑過來,一把將氣得神志不清的江修業攔下。

“快隨我回去,不要再胡鬧了!”

以前這話都是大哥對他說,現在他們身份對調,他成了呵止之人,到無半分不自在,只奢望大哥能徹底醒悟。

他方才竟然要在藏香閣對沈玉棠動手,且不說打不打得過,就算打過了,這官司他現在也吃不起!

江修文心驚膽戰地將他手裏裝着去蕪香的木盒奪下,放回原位,又朝沈玉棠致歉一聲,隨後才拉着瞠然自失,形容憔悴的大哥離去。

江修業渾渾噩噩如木偶一樣被他拉着往前走,這次的失敗對他打擊太大。

沈玉棠對着他們離去時的背影搖了搖頭,之後又朝閣中眾人歉意地說了些話,再重新回到二樓。

而東方裕三人正在扶欄邊觀望,此時此刻,看他的眼神都變了。

他們也沒想到沈玉棠提前做了佈置,之後種種都是為了引江修業入局,現在江府一敗塗地,可以說有沈玉棠一半功勞。

江修業方才有句話說得不錯,沈玉棠的心思確實深沉。

這麼多天的佈局,只為今朝。

這種人絕不可為敵。

董酌原本對他有所好感,現在卻是防備居多,說話時也表現得疏遠了。

東方裕的態度也有所改變,言談不似之前輕鬆無拘。

這一切,沈玉棠都看在眼裏,她也不想玩這些陰謀詭計,可誰讓江修業一再觸及她的底線,着實忍無可忍。

倒是李贊還是謙之長謙之短的說了不少話。

三人告辭離開藏香閣后,李贊便忍不住說道:

“你們就是書讀得太多了,過於天真,總以為外面的人都講仁義道德,如果遇到如江修業這般小人,你們又會如何處置?謙之這樣做已經算留手了,昨夜香坊起火的事,多多少少與江修業有關。

另外,我聽父親說宣平侯派人到象百鎮外絞殺狼群,而謙之也不是春遊不慎跌傷,而是被狼群所傷。

在翡翠苑時,我便觀察到他的身上的傷不對勁,跌傷怎麼會傷到肩背?而江修業卻毫不意外,甚至就是知道謙之傷在何處,才逼迫他比箭術的,所以,謙之受傷的事若與他無關聯我是不信的。

你們方才不想與謙之多有交談,甚至厭惡他心機深,可他難道非要結交你們?

他是談吐優雅,溫和有禮,做事有分寸,陳獻公與宣平侯都誇他,若非逼不得已,豈會算計他人?”

李贊說得口乾舌燥,可他還未說完,方才在藏香閣,當著沈玉棠的面不好發作,現在出來了,他非要將其中緣由說清楚不可。

如沈兄那般謫仙人物,令人心生親近才對,怎麼會有人想疏遠他?

那一定是那人腦子有問題。

他還想再說,誓要將心中所想都倒出來,將這二人的想法給扭回來。

董酌羞赧道:“快莫再說了,我們已然在找地縫鑽了……”

東方裕亦是一臉懊悔,“我最為年長,卻不如子舒通透,難怪老師總說我寫的詩徒有華麗美感,辭藻堆砌,毫無神態含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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