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看望

第19章:看望

春日裏,敞亮的房間內也有明媚陽光灑進來,透過扇形木窗落在海棠雕花的屏風上,一隻斑紋蝴蝶在屏風面前飛舞。

沈玉棠枕着軟枕躺在香榻上,享受着暖和的陽光,面上蓋着一本書,被子歪斜地蓋在身上,手偶爾抽出來,將書本挪一挪位置。

她已經很久沒有這麼清閑過了,閑得她有些躺不住。

經過幾日的調養,她已經好多了,雖然出不了門,但已經能下床走動。

“玄兔,你日後想不想開家醫館?”

聲音從書本下傳出,悶悶的。

她雖然不知道其他大夫的醫術如何,但玄兔將她的傷口處理的極為漂亮,至少看着不會覺得很醜,而且她所開的葯都是對症的。

原本她還發熱,但吃了玄兔開的葯,又給她針灸了兩日,便再無發熱的癥狀。

所以,在沈玉棠看來,玄兔的醫術很好。

有她在,受了傷也不怕。

玄兔在一旁搗葯,毫不猶豫地道:“我才不開醫館,也就公子能隨我折騰,到了外面,誰願意讓我這個小丫鬟小女子瞧病?”

開醫館這種事,她既沒膽量,也沒那心思。

還是在沈家做公子的貼身丫鬟舒服,只要將公子伺候好了,其他的什麼都不用想,吃穿不愁,也沒人敢欺負她。

沈玉棠道:“你不要妄自菲薄,指不定日後成了杏林聖手,我找你看病,還得先遞帖子了。”

玄兔仔細地杵葯,頭也不抬地答了句:“公子就會拿我打趣。”

想來只有去找朝中太醫看病才需要先遞帖子,只有約上了才給瞧病,她哪裏會有那排面。

說笑着,一個荷葉裙邊的丫鬟走了進來,停在屏風後面,柔聲稟報:“公子,江家二公子來了,說來看望您。”

江修文?

他還敢來見她?

沈玉棠扯下覆在面上的書籍,道:“他是一個人來的?”

想到在林中時,江修文想通原委后,惱怒之下說要把劉興帶給她處置,也不知會不會履行承諾。

屏風后的丫鬟答道:“江公子是一個人來的。”

江修文這廝果真食言了,早知如此就不該救他!

“不見,便說我還昏迷着。”

沈玉棠當即回道,將書又蓋了回去,這個不太好的消息,讓她覺得陽光都格外刺眼了。

等那丫鬟出去了。

玄兔贊同道:“就不該見他,他最討人厭了!”

聽到她十分支持的語氣,沈玉棠不禁笑了笑,若是讓玄兔知道林中的深坑是江修文挖的,她估計要雙手叉腰氣悶地罵上江修文至少半刻鐘。

若是罵累了,還得先喝一口水歇一歇,再繼續。

一想到那場面,她便樂不可支。

然後,笑得傷口隱隱作痛。

連忙收住笑容。

荷葉裙的丫鬟出去傳了話沒一會,就聽到倉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然後門被人推開了,同時伴隨着某個厚臉皮的說話聲。

“謙之,我知道你生氣,但你不能不見我,我們怎麼說也是生死於同的至交啊……”

“呸,誰與你是至交,我家公子可與你不熟!”

玄兔丟下手裏的葯杵,站在屏風旁,擋在身高腿長的江公子面前,目光死死地盯着他,如同防賊一般。

追上來的荷葉裙小丫鬟,氣喘吁吁地道:“玄兔姐姐,我攔不住他。”

玄兔朝她使了個眼色,讓她先退下。

小丫鬟如釋重負,小跑了出去。

玄兔繼續盯着江修文,道:“江公子,我家公子身受重傷,需要靜養,您還是改日……不要來探望為好。”

看着眼前牙尖嘴利的小丫頭,江修文習慣性揚起扇子就要敲她的腦門,但隨後在對方氣勢洶洶的眼神下,收住了手。

這裏是沈府,眼前的小丫頭不是他宅子裏的那些可以任由他搓扁揉圓的乖巧侍女,是沈玉棠慣出來的凶丫頭。

江修文放下手,擠出笑容朝裏頭喊道:“沈玉棠,我知道你醒來了,你府上的人都說了,別裝沒聽到,本公子今天來是……是看望你,順便道個歉。”

後面幾個字的聲音細小,若不仔細聽,都聽不到他在說什麼。

玄兔卻聽清了,差點沒繃住,笑出聲來。

沈玉棠道:“玄兔,放他過來。”

她倒要聽聽江修文能說出個什麼花樣來。

“公子。”

玄兔還想堅持,但公子都發話了,她只好在惡狠狠地瞪了對方一眼後退開。

江修文目的已經達到,大度地不與小丫鬟計較。

步子一拐,輕快地走到內室,剛一進來,就見面色依舊蒼白的沈玉棠捧着一本《香茗錄》在看,神情認真。

她靠坐在軟塌上,瘦弱地身子半掩在被褥下,因之前失血過多,露在外面的皮膚都呈現不健康的慘白。

頭髮以簡單的飛雲玉簪別在腦後,半披散着,比以往少了許多剛毅凌厲。

在陽光下,或許是角度問題,他竟覺得沈玉棠的眉眼面容很是柔美。

比之前他在銀月館,不,他見過的那些美女加起來都不及沈玉棠之萬一。

這樣的想法剛起,他立馬渾身一顫,甩開這個奇怪的對比,沈玉棠是男的,再美也是男的!

要是沈玉棠知道他拿青樓女子與他作比較,估計會不顧身上的傷跳起來先打自己一頓出氣。

沈玉棠根本無心看書,抬起眸子,看向他:“劉興呢?你不是說要將他交給我處置?”

就這麼一愣神的功夫,被沈玉棠搶先發問了。

打亂了他原本準備好的完美說詞。

江修文悻悻然道:“劉興已經被處置了,他再也不會出現在陵陽……”

劉興,也就是江遠,被他趕走後,無路可走,又找上他大哥江修業,被大哥調到遠離陵陽的地方做事了。

具體去了何處,他也沒有過問,眼不見心不煩,更重要的是沈玉棠也見不到他了,也不會知道劉興是江遠。

雖然答應了沈玉棠,要將劉興交給她處置。

但他無論如何都不能這樣做,若是將江遠交給沈玉棠,萬一被沈玉棠審問出什麼,在順着一查,搜尋些證據,那大哥該怎麼辦?

他不能害了大哥。

所以,只能違背諾言。

到沈家來道歉。

想到終究是他們兄弟差點害死沈玉棠,他便內疚不已,以前鬧歸鬧,都沒鬧成這樣過。

江修文底氣不足,心虛得很。

沈玉棠一眼就看出了他有隱瞞,也不點破。

這幾天躺在床上養傷時,就已經想明白到底是誰在設局,很顯然,江修文被人利用了。

而能如此利用他的,也只有他大哥江修業。

江府的大公子,手段狠辣,她早有所聞,也見識過,體會過,但沒想到他這次會鋌而走險想殺了她。

他竟一點也不在乎江修文的死活。

倒是江修文,到現在還替他哥哥遮掩,着實可笑可悲。

只可惜,這都是她的推測,沒有證據。

狼群,算不得有力證據,而當時,她倒是有想在附近找一找線索,或是躲藏在暗處的人,但傷得太重,實在有心無力。

而劉興與程光頭估計也只是聽命行事,所知不多。

現在,劉興不知去向,而程光頭……聽蹲守在程光頭家附近的下人傳來的消息說,程光頭已有三日未曾回家。

江修文低着頭,閉着眼睛將醞釀了許久的話說出:“……你對我有救命之恩,我也並非恩將仇報的人,之前也是我不對,害了你,所以,我以後也不找你麻煩了,你要是還記恨我……最好不要記恨我。”

沈玉棠本想冷着臉一直到他走人,但聽他這番話,着實有些綳不住,輕笑了一聲。

何曾見過江二公子這番模樣,扭扭捏捏比上花轎的大姑娘還羞怯。

最後一句話才是他的真性情。

江修文好不容易才把真心話說出,結果聽到了刺耳的笑聲,當即惱羞成怒,擺着臉道:“你什麼意思?我好好道歉,你要不接受就算了,笑什麼笑,有什麼好笑的?”

沈玉棠止住笑,嚴峻道:“你回去告訴江修業,縱使他有百般手段,我沈家始終還是陵陽最大的制香世家,這次我沒死,他就要當心了,守好江家的鋪子,別丟了。”

江修文瞳孔微縮。

他已經知道這件事是大哥做的了!

可他這幾天都在養病,哪裏來的消息?

沈玉棠又道:“你來看望我,還道了歉,你我之前的事暫且揭過,若日後再生是非,別怪我不留手。

至於你大哥,他設計曦禾在先,利用狼群殺我在後,你也別想我會放過他。”

緊張的氛圍在房中瀰漫開來,江修文嚅囁了會,終是什麼也沒說,留下帶來的藥物與一本書冊就面色沉重的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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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盛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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