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黃道吉日
來來往往的急救車,印着京都第二人民醫院字樣,在門口穿梭往來,空氣中綴滿的緊張氛圍,讓程歡全身的毛孔都漲滿了擔憂。
“師傅,不用找了。”
打開車門,從包里掏出鈔票,遞給司機,轉頭一路小跑。
擔心程浩,走得有些太急,只覺腳上一崴,程歡疼得不禁輕喚出聲。“啊……”
扭頭一看。
鞋跟被死死夾在路的縫隙之中,程歡使出吃奶的勁兒,也沒能拔出來。
新婚之夜被賣,霍擎蒼突然出現,妹妹有了丈夫的孩子,浩子如今還躺在醫院,情況不明。
這他媽的到底是個什麼大日子啊,程太太不是笑意怏然說找人看的黃道吉日嗎?
要死,就連鞋,都和自己作對。
銀色高跟鞋上綴滿的水鑽,燈光映照下,熠熠閃亮。
這,可是她和陶嘉禾一起選的婚鞋。
懊喪垂頭,指尖冰涼,水霧瞬間漲滿眼底。
程歡索性將腳從鞋中抽離,脫下另一隻鞋,扔到旁邊的垃圾桶里,光着腳走進醫院大門。
腳踩在地上,冰涼,卻沒有程歡此刻的心冷。
她和陶嘉禾都在這家醫院任職,昨天還喜氣洋洋地給大家發著喜糖,短短一天,卻已經變天了,一切都變了。
眼裏噙着淚,每走一步,程歡都不禁疼得咧嘴。
“那不是程歡嗎?出了這樣的事,她竟然還有臉回來。”
“這有什麼,昨天新婚之夜,都能和秦大少搞在一起,那種女人,就是個攀附權貴的輕賤之人,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瞧瞧人家的手段,你們可得好好學,以後說不定也能釣上個金龜婿什麼的。”
“快走,快走,不要多管閑事。”
幾個護士從她身邊走過,閑言碎語一字不落濺入程歡的耳朵里。
這些人,不是和她一個科室,程歡並不認識。
想來,被賣給秦子墨的事,已經讓她成了醫院的“紅人”。
無暇顧及,程歡逕自朝着往樓梯方向走去。程浩的病,才是她現在最關心的事。
住院大樓六樓一個最角落的病房,是程浩的房間。
程家自破產後,生計都成問題。如若沒有程父老友的幫忙,京都二醫院,程浩豈能有個病房住着。雖說是三人間,配套設施也不完善,程歡已經很滿足了。程家拿不出醫藥費的時候,程歡去醫院財務說說,還能拖欠些時日,這才是最重要的原因。
如今的程家,僅憑程歡一個人的薪水度日,捉襟見肘。這兩年,也全靠有了陶嘉禾的相助,程浩的病才得以繼續治療。
陶嘉禾。
這三個字,如刺穿喉,梗咽難忍。
深呼吸,褪去眾人異樣目光,程歡一把推開病房門,大聲喊道:“浩子。”
“姐”程浩斜靠在病床,看着電視,開心地吃着蘋果,順口應了。
久病在床的他,早已經習慣了醫院裏的生活。
“歡歡,你可來了,你這一天都到哪裏去了?電話打不通,人也聯繫不上,可把我急死了。”
“姐,媽都念叨你一天了。”程浩狠咬一口蘋果,轉頭對程浩笑道。
程母站起身,一把將程歡拉出病房。
“歡歡,醫院在催繳醫藥費了。今天早上浩子的葯就已經停了,明護士說是院裏下的令。我剛才已經拜託白醫生,可他說做不了主。歡歡,你快想想法子,浩子的葯可不能停啊。他的病,你是知道的。”
院裏下的令?
程歡嘴角一撇冷笑。
再明顯不過,肯定是秦子墨那個齷蹉小人,昨晚沒有得逞,拿出院長兒子的身份,背地裏使壞。白醫生是程浩的主治醫生,以前醫藥費的事,都是程歡拜託他從中協商的。
“歡歡,你快去呀,浩子的病可等不起。”程母焦急難掩,握住程歡的手,緊了又緊。
程浩被停葯的後果,她身為護士,比程母更為清楚。
“媽,你不要急,我這就去想法子。”
一甩頭,程歡急急往前奔去。
旁邊病房走出的護士,推着輸液瓶,聽見了母女倆的談話,站住。
“程媽媽,你就不用擔心了。只要程歡出面,別說你兒子的葯不用停,說不定這醫藥費以後也不用交的啦。”
說完,冷哼一聲,走了。
程母不明就裏,愣愣站在原地。
剛巧,明護士查完房,從病房過來。
“明護士,剛才她的話是什麼意思?”程母一把拉住了她。
手上太過用力,明護士手裏拿着的文件夾“啪”一聲掉落在地。
當即,明護士臉色變陰。
“程歡的事,難道你還不知道?新婚之夜就給陶醫生戴綠帽子,勾搭的竟然是秦院長的兒子。被陶醫生捉姦在床,當場打傷秦大少,聽說傷得可是不輕。等着吧,明天你兒子就得回家了。”
平日裏程家經常拖欠醫藥費,明護士早就看不順眼,話里話外,一點也不客氣。
尖酸刻薄的話,響徹樓道。
不止是路過的護士側目觀望,這個時候,已經有不少人從病房門口伸出腦袋,聽了后,竊竊談論。
眾人的目光,一致投向程母。
程母心中一急,眩暈襲來,身子晃了晃,趕緊扶住病房的門框。
“明,明護士,你開玩笑的吧?”程歡怎會是她口中所說,干出那般卑恥之事。
明護士撿起地上的文件夾,嘴一撇,幸災樂禍。“呵呵呵,是不是真的,去問你的好女兒。”
“不會是真的吧,程家女兒看上去不也不像是輕賤女人。”
“明護士都那樣說了,還能有假。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吶。昨天還在發喜糖呢,唉。”
“你瞧她家那窮酸樣,經常拖欠醫藥費。傍上個小開,也很正常。”
……
私語滿樓,聲音雖不大,卻字字鑽心。
程母依在門框上,步子竟沒法挪開一步。
程家雖已破產,但也是清白人家。從小,程母言傳身教,就是希望姐弟倆能屏直立行。沒想到,今天卻被人戳脊梁骨。
遠處,程歡已經走到了過道盡頭,脊背綳得直直。
她現在唯一能做的,是用這種方式,和這些流言蜚語抗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