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雨雪交加中的滄桑身影
第二天。
當鄉里準備喊停基礎建設的時候……
張庄張老頭，跟大劉庄老劉、孫垓（村）村長、顧家村村長，湊在拐角樓圖謀大事。
“我算過，每個衚衕約有十戶人家，雖然院子有大有小，但如果整條衚衕都蓋老式自建房，總計花費肯定不會低於50萬。”
“單個算，看不出什麼，這一合計，若是整個村子都蓋，瞬間少了數百上千萬，關鍵是，許多人蓋不起，要賒賬。”
“哎，你們這叫貪小便宜吃大虧，一條石板小路才多少錢？哪怕加上新推出的‘整個村子翻蓋，送青磚大馬路’，整體下來，遠不如買幾座大澤四合院。”某人遠方堂叔，顧雯雯的老父親，顧家村村長吧嗒一口旱煙。
“大澤四合院？啥玩意？”
“大澤西北側的四合院啊，你們沒見過？三間堂屋，兩間西屋，兩間東屋，門房三間，算上廁所、水電，外帶一個小院，總計也不過5萬塊。並且，還有套間四合院，10萬。別墅帶小院，20萬。”
“這麼一對比，確實挺便宜。”
“是啊，我就說么，村裡翻蓋，遠不如買大澤四合院。再說，大澤建設路已經修好，集體遷過去，美化綠化全省了……那一排排四合院，或兩層小樓，橫成排，豎成列，評啥啥得獎。”
“說得容易，大澤距離十里營那麼遠，來回不方便，誰願意去？”
“我們顧家村願意去啊！”
“嗯？”
“我家小五說了，只要搬過去，女的免費學紡織、印染，以後做壽衣漢服，出口！男的免費學石雕、物流運輸什麼的，以後也都有工作。”
顧堂叔說著，昂頭四十五度望向屋頂，眼神迷離，“等俺們搬過去，那邊有蔬菜，有肉食，聽說以後還要養野鴨子、各種魚類，甚至要開一座大型超市，超市裏什麼都賣……咱們啊，可能就見不了面了。”
“啊呸，你特么做白日夢呢，以後不下地啊？地里莊稼怎麼辦？”
“我們都有工作，誰還種地？租給小五的勞務派遣公司了。”
“嗯？”
“這叫‘村企合作’，顧家村出地，勞務派遣公司種植，並安排顧家村村民就業。”
“不給租金？”
“都安排就業了，工資比種地多得多，再說，新工作輕鬆又乾淨，還沒那麼多操心事，要啥租金？”
“有道理，可老宅怎麼辦？都有宅基證。”
“放在那還能跑了？大不了以後留給孫子蓋別墅，並且，等大澤發展起來，說不定以後有其它開發商跑來蓋房子，咱還能撈一筆拆遷費。”
“這就想的有點長遠了”
漸漸的，村長們陷入沉默。
尤其張庄。
張庄養雞場做大做強，需要的人員越來越多。
比如拉到集市銷售、向其它鄉鎮派貨、對宰殺的肉雞進行冷凍處理，都是由張庄負責。
如果第二天有活，漢子們早上四點就要起床，然後騎上裝有汽油機馬達的自行車，跑到大澤養雞場，再裝上貨物返回十里營，奔向各個區域。
這一來一回，起碼要耽誤兩三個小時。
剛開始，大夥都有幹勁，但時間久了，哪怕賺錢多，也沒幾個能受得了。
不如趁着養雞場蒸蒸日上，把整個村子投進這條產業。
養雞的養雞，加工的加工，配送的配送，銷售的銷售，然後請學校監督賬目，村集體年終分紅……
“幹了！”
張老頭猛拍大腿，一溜煙跑出去。
孫垓村長見狀，下意思起身。
孫垓水泥廠遷居大寨，擴大三倍產能，今後需要不少勞力，未來村裡也能分到更多錢。
剛剛聽到顧家村學石雕，心中不由一動……我們為啥不能澆築混凝土構件？比如水泥管、電線杆、水泥護欄、各類裝飾？
況且，大寨被抄沒，那邊有的是模具。
大劉庄老劉，眼看兩個老友全跑了，心中開始嘀咕，可嘀咕來，嘀咕去，愣是沒想出個好點子。
顧堂叔暗中為其捉急，拍拍旱煙桿，“老劉啊，你也別羨慕，畢竟你兒子有一手維修機械的本事，以後多教幾個孫子，開分店絕對不曾問題！”
“哎？對啊，咱可以跟學校合作開汽修廠……那叫啥來，不是村企合作。”
“校企合作！”
“對對對，維修廠跟學校合作，招收汽修學徒，在大澤搞個……湊巧家裏最近囤積不少發動機和采配件，搞個四不像組裝廠，做大做強，再生產各類農機，說不定咱還能成為‘華夏三汽’！”
老劉振臂高呼，拉開屋門跑出去。
許久。
“都被忽悠瘋了！”
顧堂叔丟掉老旱煙，從懷裏取出軟華夏點上一支，走到窗邊嘆口氣，“高手寂寞啊！”
“不行，還得去其它幾家轉轉，如此，咱家雯雯做首席繪圖師的事，就穩了。”
…………
不知不覺，深秋已過，迎來寒冬。
外出務工的勞力們，終於拿到一年所得，而部分要不到工資的，則是紛紛聯繫張海。
因為最近張大哥推出新業務：幫忙討薪，免收手續費！
為啥？
君悅大酒店開業，沒人。
一是，張海人品不好。
二是，人們熟悉拐角樓味道，對君悅菜肴不感冒。
三是，鄉里有錢人都跟某人混，知曉某人入股拐角樓，再加上拐角樓有特工雞肉、豬肉……全跑去跟某人套近乎。
四是，許多蓋房子的村民，暫時遷居大澤四合院，吃喝在第二餐廳，那還會下館子？
如此，君悅大酒店已經一個月沒招待過食客。
張海歸根究底，決定挽救自己的‘人設’，做點‘人事’。
如今有壯漢相助，討薪自然不是啥難事，於是推出'幫忙討薪業務'。
而農戶們討回工資，在各村村長號召下，或展開校企合作，或展開村企合作，或諮詢顧校長展開新項目。
大澤特產礦泉水銷售外包、
大澤特產石雕銷售總代理、
大澤特產石棺壽衣批發、
大澤特產陶瓷推廣……
新項目需要大投資，加上村裡蓋房買房，大把大把的資金砸進去，鄉領導們見狀，發現叫停已經沒啥卵用。
這就像某人買了輛車，喊上大夥一起坐，然後悶足油門，又把剎車給拆了……
好吧，那隻能想辦法把控方向。
緊接着，鄉大院貼出公告：搬遷大澤！
而這段時間，顧安民也沒閑着。
原本計劃着搞完所有項目，兜里能存下六七百萬。
但村裡賒賬的太多，忽悠來忽悠去，外面欠自家的工程款已經累積到上千萬。
還好，採石場、水泥廠、砂石廠，都被自家掌控，只需結算木料、鋼材即可。
可兜里沒錢，總得想辦法賺錢。
於是……
一邊制訂各種營銷方案，一邊督促石雕、原漿、肉雞、豬肉等銷售工作。
漸漸的，賬面資金終於有所恢復。
這一天，元旦。
最先註冊的五家公司，辦公樓竣工。
顧安民邀請眾多產業園投資方，在第二、第四餐廳，舉辦開業慶典，並宣佈第二批五家公司，開啟建設。
吃喝中。
被提拔為安全生產總經理的張偉，打來電話，“廠長，咱家的驢，被車撞了！”
“讓對方賠錢啊！”
“是縣首富的車……”
“我懂了！”
顧安民來不及跟賓客打招呼，騎上張海的太子摩托直奔十里營。
來到現場，果不其然。
縣首富領着一群精裝漢子，正在跟張偉較勁。
領隊司機大壯，一把鼻子一把淚的坐在倒地的拉磨驢身邊，“俺的驢啊，你太慘了，咱可是正經車隊，有證的！”
說著，拿出B2駕駛證，亮給圍觀群眾，“鄉親們吶，這縣城來的，忒不講理了。”
“揍他！！！”
十里營本就心齊，或者說，對外鄉人心齊。
這段時間搞建設，大夥又綁在一起，那就更心齊了。
有幾個老爺們，直接越過防止對方動手的大馬等人，抬起虎頭奔側面，就要掀翻。
看那熟練動作，以前肯定拿計生辦的車輛練過。
張偉看到顧安民，連忙上前，小聲道：“廠長，縣裏要修路，把工程交給了縣首富，咱們要不要搶過來？”
“不要以己之短，搏人之長，咱家強項是蓋房子，若是修路，資質和物料怎麼解決？要趁着對方修路，沒資金搞其它項目，把本縣房地產潛力榨乾。當然……今天這是怎麼回事？”
“估計是來測繪道路，遇到驢車，按喇叭卻不減速，直接撞上了。”
交流中。
陳玉文樂呵呵的走過來，似乎忘記大寨和砂石廠官司，“顧校長，又見面了。”
“是啊，老陳，又胖了。”
“呵呵，今天這事真不好意思，這樣，兩千塊錢，驢子我買了。”
“老陳啊，你看我這驢，是一般驢嗎？”
“嗯？”
顧安民走到驢子前，“驢子啊，能聽到嗎？”
在群眾駭然，和陳玉文難以置信的眼神中，拉磨驢眨眨眼。
“疼不？”
拉磨驢擠出一滴淚。
此情此景，令圍觀群眾忍不住抹抹雙眼。
“老陳啊，你也看到了，我這驢可不一般。湊巧我今天有空，咱們得好好聊聊這賠償問題，要不然只能法庭見。說實話，這場官司，如果我親自上場，就沒律師啥事了。”
對此，陳玉文並不相信，但……
就連縣領導都吐槽這廝能扯，而法院老領導又住在大澤，加上那麼多派出所……
“顧校長，你說賠多少吧？”
“我不是碰瓷，也不是訛你，把車留下抵償，咱們這事就此作罷。”
“？？？”
“說實話，你這車真比不上我家驢，汽車有污染，驢子卻環保，汽車有歐I，歐II，國家規定過毛驢排量嗎？要求過毛驢屁股後面掛個凈化器嗎？”
“……”
“買毛驢保值啊，而汽車只會貶值，毛驢70年代100塊，80年代500塊，90年代1000塊，十年後肯定破萬，但汽車……十年後，你這車還能值多少錢？”
“……”
“我這驢能跋山涉水，你這‘笨死’能翻越喜馬拉雅嗎？”
“……”
“一旦打起仗來，大家都往山裡跑，驢肉可以吃，你這‘笨死’難道要把輪胎卸下來煮？能吃嗎？”
“……”
“我這驢能生養，兒子生孫子，孫子生窮孫，你這‘笨死’能生個‘小笨死’嗎？”
“……”
“毛驢安全，汽車危險，每年車禍那麼多，但你聽過被驢撞死的嗎？……張偉，你特么什麼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