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第五十四章

付一卓給朱韻一個地址,是一家高檔酒店。朱韻上網搜索交通路線,卻意外查到那裏明晚有一台拉丁舞演出。

真是走哪都不忘本行。

為了不給李峋掉分,朱韻提前四個小時就開始準備,洗澡換衣化妝,還配了一套首飾。一切準備妥當,朱韻出發,扔掉所有交通路線,直接打車過去。

酒店離學校很遠,她到達的時候,付一卓已經等候多時。

酒店規格不低,付一卓一身正裝站在門口,來往少婦們都不由自主盯着他緊翹的屁股看。

這裏遠離鬧市區,地勢開闊,遠處有一座人造小湖,平靜無波。此時夜色朦朧,華燈未上,天幕一片淡青,好像山水捲軸。

付一卓負手站在寬闊的台階上。他跟李峋不同,永遠挺胸抬頭,下頜微揚,好像等着上台的演員一樣。

說實話如果普通男人這樣故作姿態,很容易被當做酒店門童,可換成付一卓這等身材氣質,還真是蠻有看點。

付一卓見到朱韻,弓腰頷首,主動伸出胳膊讓她挽。

朱韻心裏喲了一聲,說:“你比他紳士多了。”

付一卓保持着往日微笑。

“准。”

付一卓帶她進入酒店禮堂,朱韻第一次看拉丁舞表演,並不是像一般演出那樣搭檯子,而是眾多觀眾圍成一圈,舞者在中心舞池裏表演,更能讓觀眾能全方位觀看欣賞。

朱韻對舞蹈不熟,只能看個熱鬧。她留心了那些金髮碧眼的老外們,發覺即便是外國那些男舞者,也沒有付一卓這個高度的。

他應該去當個模特才對……

比起演出,朱韻更多關注身旁的人。付一卓全身心投入,看得萬分陶醉,身體常常伴隨音樂展開輕微擺動。朱韻心驚膽戰,生怕他情緒來了直接站起來跟演員斗舞。

好在一場演出下來,付一卓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

“走吧弟妹。”付一卓笑着說,“咱們去喝一杯。”

他們來到一層酒吧,因為演出剛剛結束,不少人選擇來這喝一杯放鬆片刻。酒吧裝修典雅,放眼望去一片安寧的香檳色,到處是身着晚禮服的女士和西裝筆挺的男人,年輕人並不多,大家輕聲私語,討論着剛剛的舞會。

朱韻心裏慶幸,好在自己沒有穿着T恤衫和牛仔褲來。

付一卓坐在吧枱邊,問:“想喝點什麼?”

朱韻知道自己酒品不好,只要了杯果汁。

就在榨汁這短短的幾分鐘時間裏,付一卓旁邊的空位被兩個女人佔住,朱韻看過去,一雙姐妹花眼波流轉,眉目傳情。

“……”

她再次打量付一卓,他面對她坐着,單腳收在吧枱椅上,另一條腿長得直接踩到地上,胸口的兩顆紐扣解開,一條胳膊放鬆地搭在台上,造型要多騷有多騷。

朱韻小聲道:“你們倆這點倒是挺像的。”

付一卓沒聽清:“嗯?”

朱韻:“我說你們兄弟倆在凹造型方面還是挺像的,他是從你這學偏了吧。”

“反了。”

付一卓玩着手裏的高腳酒杯,笑着說:“不是他學我,是我學他。”

朱韻不太信,“真的假的。”

付一卓泯然一笑。

“弟妹,你要對峋有信心。”

我不想對他這方面有信心……

還有一點,朱韻也已經忍很久了,趁此機會開口問:“你為什麼叫他‘峋’?這是你們倆之間特殊的稱呼嗎?”

付一卓:“你猜。”

朱韻:“……”

付一卓:“友情提示,我們上次見面的時候你已經提到答案了。”

那就是咖啡廳那次了。還沒等朱韻展開回憶,付一卓道:“峋跟你講我們的事了么?”

“你指哪方面?”

“弟妹,戒心不要這麼重。”

朱韻低頭喝果汁,付一卓說:“昨晚他幫我安排住處,跟我聊了很多關於你的事。”

朱韻:“他怎麼說的?”

付一卓:“他說是你追的他,追得萬分辛苦,他本來一點這方面的意思都沒有,奈何你投懷送抱怎麼趕都趕不走,他就勉為其難答應了。”

朱韻瞪眼,一口西瓜汁卡在嗓子眼,咽血一樣吞下。

“什麼!?”

隔壁姐妹花往這邊瞄了一眼,付一卓笑呵呵,朱韻馬上意識到不對。

騙人呢啊……

“雖然沒我說得這麼誇張,但是大體意思差不多。”付一卓攤開手,“所以我大概也能猜出來他是怎麼跟你介紹我的。”

朱韻臉色不變,盡量裝得高深莫測。

付一卓說:“就像講故事,他只向你介紹大綱,卻不說細節,因為他從不示弱,尤其在在意的人面前。”付一卓偷偷湊過來些,誘惑道,“你想知道我們具體是怎麼認識的嗎,小時候的峋很可愛哦。”

朱韻抬抬下巴。

“說吧。”

“你得先答應我一個條件。”

嘖嘖嘖。

原來如此。

朱韻撥了撥吸管,淡淡道:“那你別說了。”

付一卓:“……”

朱韻:“反正說出來也不一定是真是假。”

付一卓:“肯定是真的啊。”

朱韻:“誰作證?”

付一卓拉起朱韻的手,按在自己胸口,朱韻本以為他打算用他的良心起誓,沒曾想他一張嘴變成了——

“弟妹,胸有多大,真誠就有多大。”

隔壁姐妹花默不作聲離開。

李峋說的真沒錯,這真就是個傻逼。

朱韻收回手,“你先冷靜一點。我相信你,不相信的話也不會來了。”

付一卓:“那你答應我的條件。”

朱韻:“咱們先講別的,這個放最後說。”

事實證明,討價還價還是女人更強,付一卓賣胸無果,只能乖乖聽話。

“峋是怎麼跟你說我們的相識過程的?”

“他說是陰差陽錯。”

“果然啊。”付一卓笑了笑,“陰差陽錯,虧他說得出口,處心積慮還差不多。”

“什麼意思?”

付一卓解釋道:“我當時念的是全市最好的初中,但我不喜歡上學,天天逃課,經常能在後門那看見他。因為頭髮顏色太扎眼,我很快就眼熟他了。後來一次我跟同學爭作業誰負責寫的時候,他從旁邊過來,說他來寫。”

付一卓在自己腰那比劃了一下。

“那時候他也就這麼高,很瘦,從來不笑。我那幾個同學都沒理他,只有我把作業給他了。後來熟了一點后我才知道,他念完小學之後,他家裏就不打算讓他再上學了,他疾病亂投醫,找到我們學校門口蹲點。”

“他跟我借書看,我說我乾脆給你買一套吧,他還不要。”付一卓笑道,“他從小就傲,還是那種你根本找不到理由的傲,因為這個他吃過太多虧了,可就是不長記性。”

“後來有一次很重要的考試,我出五百讓他幫我考,他去了,然後我倆就一起被抓了。因為我們都忘了他那頭金毛。那次是他第一次當我面罵,說傻逼是會傳染的。”

被人罵傻逼,付一卓看起來格外自豪。

“那時我跟我爸關係很僵,我媽死得早,我爸把所有感情都投在我身上,一心想讓我出人頭地,可他讓我做的我一點興趣都沒有,我只想跳舞。峋在我家住了一小段時間,我讓他睡客房,他不聽,非跟我家打掃阿姨住在小儲物房裏。他跟我的關係一直說好不好說差不差,總是像公事公辦一樣保有距離,只有那麼一次……”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付一卓的聲音變得十分低沉舒緩,神色平淡。

朱韻心想如果他一直是這個樣子的話,別說那對姐妹花,可能整個酒吧的女人都會為他沉迷。

“我十七歲那年身高已經長到189,一直跟我搭配的舞伴離開了,連教我的老師都勸我別跳了,或者只當成業餘愛好就好。我爸當時就覺得自己已經勝券在握了。那段時間我真覺得我的世界已經完了,每天抽煙喝酒,怎麼墮落怎麼來。峋假期的時候回家,我正喝多在床上犯噁心,他對我說了一句話……”

朱韻不知不覺集中全部注意力……

付一卓幽幽道:“他對我說,傻逼。”

朱韻險些沒吼出來,這是需要鋪墊這麼長展開的話題嗎?!

付一卓還沒說完。“他說傻逼,勝負的路很長,我們都只是剛剛起步而已。”

他沖她笑。

“他罵過我太多次傻逼,但只有那次我覺得他是真心的。我對那天的印象太深了,那是我第一次這樣想——如果我們是真兄弟就好了。”

付一卓正經了這麼一會,很快又恢復奇葩思路,指着自己腦袋說:“所以從那以後我就只叫他名,臆想我們是同姓的,怎麼樣?”

朱韻點頭:“合理。”

付一卓笑着從懷裏抽出一個信封放到吧枱上。

“幫個忙,把這個留下吧。”

朱韻伸手摸了摸,從信封厚度和手感判斷,裏面是張銀/行卡。

這兩兄弟還真!挺!像!的!

“跟我爸沒關,這是我自己的錢。”付一卓說,“我知道他本事大,有的是辦法賺錢,但他花錢的地方也多。”

朱韻沒說話。

“他是要做大事的人,不要讓他在小錢上為難。我知道他肯定不會接受我爸的條件,但他真的缺啟動資金,他那脾氣又不會主動跟人開口……”

付一卓端着酒杯,想到什麼,樂道:“反正將來我能靠跳舞養活自己的幾率基本是零,你們就當是我提前投資入股吧,我不會幹涉你們任何事,不放心的話我們可以先過個合同。”

朱韻一口將西瓜汁喝光,收起信封。

付一卓看着她,說:“弟妹。”

“嗯。”

“你要穩一點。”

朱韻看他:“什麼意思?”

付一卓說:“峋這人能力很強,但也有弱點。可能跟自身經歷有關,他很多時候處事風格會比較極端,就像走鋼絲一樣。”

朱韻低頭,“我知道。”

“所以你要把他看牢了。他以前很不喜歡接受別人幫助,但他現在有你了,大學是他人生真正意義上的開始,他把這當成全新的起點。”

朱韻腦海中浮現出開學第一天,他上台自我介紹的樣子。

那時他很困,笑得很欠打,對着全班人說——

“我叫李峋,是今年的高考狀元。”

朱韻抿唇一笑。

餘光察覺付一卓一直盯着自己,朱韻疑惑道:“怎麼了?”

付一卓:“你知道他是怎麼跟我形容你們第一次打交道嗎?”

朱韻搖頭,付一卓說:“他說你們第一次正式交談是在學校操場上,你去找他,想讓他去上自習。按照峋的形容,你當時的眼神里有兩分懼怕兩分猶豫,還有九十五分的鄙夷。”

朱韻覺得自己還是應該提醒他一下,“這加起來才九十九。”

付一卓笑着說:“還有一分期待。”

朱韻莫名臉紅,咬着吸管囁嚅道:“黑燈瞎火,他倒是看見一堆東西……”

付一卓:“男人久不見面,總要吹牛逼的。”

他們又聊了一會,時間差不多了。離開酒店,兩人要走的方向不同,在門口分別。

付一卓對朱韻說:“告訴他,密碼是我們第一次見面那一天,要是忘了錢就別用了。”

朱韻:“……”

付一卓轉身離開,朱韻看着他的背影道:“謝謝你!”

他打了個清脆的指響,走進夜色。

*

回到學校時間已經很晚,朱韻換了身衣服來到基地,李峋果不其然還在。

朱韻總覺得,她與李峋的相處,就像是在玩拼圖遊戲。她從各個角落找到碎片,一點點拼出他的完整形象。

她來到他身後,悄悄抱住他。李峋注意力還在電腦上,懶洋洋道:“幹什麼?”

朱韻貼着他的臉頰,覺得味道大好,忍不住又聞了幾下。

李峋:“你是狗嗎?”

朱韻小聲說:“明天我把宿舍里的東西都搬到你那去,行不行?”

李峋一頓,側過頭看她,嗤笑道:“你怎麼突然開竅了?”

她手臂用力,把他抱得更緊,在他耳邊狠狠地說:“……當然是為了把你看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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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火機與公主裙·荒草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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